爱情转移 爱情转移 第16章
作者:二十迷川
他将前因后果解释完以后,陆闻川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有些敏感地回味着江昀清口中“你只是我的一位朋友”这句话,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意。
但江昀清却以为他在犹豫,觉得以自己的家庭氛围,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于是很随意地对他说:“当然,如果实在不想去,你也可以拒绝,我会找个理由帮你搪塞过去的。”
陆闻川最终还是去了,不为别的,只是单纯觉得对方诚心诚意邀请,不登门拜访有些说不过去。
再加上陈清女士的性格,陆闻川总感觉这顿饭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所以稍加斟酌过后,还是选择踏入了江昀清父母家的大门。
江昀清的父母照顾得很周到,热情的样子跟当初在医院看到他时所表现出来的冰冷和沉默有很大的不同。
陆闻川胆战心惊地坐了两个小时,在一种奇特的层面上感受到了“江昀清朋友”和“江昀清男朋友”这两种身份之间,在待遇方面近似于天壤之别的差异。
饭桌上,一家人倒还算其乐融融,如果不是江昀清一直低着头和父母几乎零交流,陆闻川怕是真的要以为之前在江昀清言行里感觉出来的,有关于对方家庭的苛刻是他的错觉。
饭后,陆闻川帮陈清收拾饭桌。江昀清本打算接手,却被陈清指使去给江父和陆闻川倒茶。
江昀清的父亲已经完全可以下床了,就是走路还不太顺当,时常需要人在旁边看护。
江昀清看上去很有意见,毕竟陆闻川是客人,让客人收拾桌子无论在哪种角度上看都是不合适的。
陆闻川却主动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对他说“没关系,我来吧”,而后便跟着陈清进了厨房。
他有预感陈清要对他说些什么,大概是跟江昀清有关,但又不确定,所以一直在安静地等着,等着陈清主动开启话题。
“小陆啊。”
“……阿姨。”
陈清果真如他想的一般,状似自然地开了场:“你跟昀清认识多长时间了?”
陆闻川警觉了一下,又觉得实话实说似乎也无可厚非,便如实答道:“三个月吧,他在南清的时候我们认识的。”
他原以为接下来陈清会问他和江昀清是怎么认识的,心里有些打鼓,盘算着该如何临时捏造一个看上去合理又合情的相识契机。
毕竟当初暴雨里江昀清的情况实在算不上好,虽然他一直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大概率跟那位前任脱不了干系,而只要跟那位前任沾边,他都是不好在陈清面前提起的。
但意外的,陈清并没有关心这个,只是问:“那他平常跟你聊天聊得多吗?”
“……还好吧。”陆闻川更加迟疑了,“怎么了阿姨?”
陈清有几秒的沉默不语,她脸上照旧化着精致的妆,干练强势却也优雅大方,身上没有半点家庭主妇的影子,甚至于连低头洗盘子的动作都跟她的气质十分违和。
她沉着地对陆闻川说:“昀清什么都不跟我说,在他心里,父母就是他的敌人,我给他安排工作他不喜欢,给他安排优秀漂亮的女孩子相亲他也不愿意,总是固执地想走之前的老路。”
“昀清没什么朋友,他很信任你,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他。”
对于陈清的请求,陆闻川有种意料之中的沉重感。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水池边,看着里面浮着泡沫的污水打着旋流下去,沉默地听着对方的下文。
“或许你会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太过强势,但我也是为了他好。如果你跟他聊过你就会知道,昀清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当初他执意要跟那个孩子在一起,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对方意外去世了,昀清也基本跟我们断了联系,他不让我们见他,也听不进去我们说的任何话。”
陈清看上去很是疑惑,轻轻蹙着眉,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江昀清会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怀有这样的态度:“他一直都那么消沉,不就是因为之前的选择是错的吗?我想让他结婚,换种生活,可他宁愿一个人待在从前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也不肯回家。”
陆闻川不以为然,用比较和缓的语气说:“可是阿姨,昀清已经二十六岁了,他会有自己的主见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您实在无法接受他的选择,可以在采取具体措施之前,先心平气和地跟他聊一聊,尊重一下他的想法,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江昀清跟父母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是第一天对父母筑起高高的围墙,期间肯定也有过挣扎,只不过都以失败告终。
江昀清这么多年都无法让陈清意识到这一点,陆闻川自然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化解江昀清的危机。他只是希望江昀清能够好过一点,哪怕未来真的要走向妥协这条路,也能真正感觉到轻松和快乐。
更何况,陆闻川心想,从私人角度去看,他本身其实也并不想站在陈清这一边去劝江昀清相亲结婚。陈清跟他聊这些纯属于是浪费口舌,找错了人。
毕竟他一直怀有私心,并没有在堂堂正正地跟江昀清接触。他跟当初的宋淮之一样,想将他们的儿子据为己有。
客厅里,江昀清正坐在父亲身边陪对方喝茶。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江昀清的脸色并不好看。
陈清从那边收回视线,严肃又正经地对陆闻川说:“父母亲情远比爱情重要。”
陆闻川却觉得不然,想提醒她,这两者本不应该被放在天平两端进行比较,两者都很重要,都是人这一生不可或缺的情感支撑。
但他的话没说出口,因为陈清吐出了一句令他十分意外的话。
她说:“父母亲情远比爱情重要,昀清心里肯定也是这样觉得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跟那个姓宋的小伙子分手。”
第20章 只有跟陆闻川在一起
江昀清向宋淮之提出分手是在宋淮之回南清的第三个月末。
当时宋淮之一去不返,明明年假已经休完,却又以母亲生病住院为由,向公司申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期。
江昀清见他返程日期一拖再拖,就知道事情并没有宋淮之电话里讲述给他的那么简单。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在宋淮之向他撒谎,说“只是家里有些琐事需要处理,跟你没关系”的时候,默不作声地接受下来。
从二月中旬一直到六月初,差不多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宋淮之的母亲住了一个月的院,回家卧床了两周,剩下的时间里,都在和宋淮之的父亲软硬兼施,与宋淮之周旋。
二老用尽了浑身解数,企图拉宋淮之回头,但宋淮之始终不肯,依旧每天和江昀清保持着联系,装作没事人一样和江昀清聊日常。
那时候他对江昀清说,自己这边很顺利,虽然父母有些不情愿,但整体还算理解,所以等他处理完这边的事,很快就可以回青城,下次会带他一起来南清。
宋淮之觉得自己的表现很可靠,但他却完全忽略了江昀清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人,他那些伪装出来的“不在意”、“没关系”,全部都化成了柔软的尖刺,深深地扎在江昀清的心底。
那时候江昀清想,宋淮之终究还是跟他一样,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但他是因为喜欢男人,而宋淮之是因为喜欢他。
所以宋淮之其实本来是可以避免走上这条路的,但因为他自私自利,抵不住宋淮之给予的温暖,在诱惑面前表现得太过怯弱,索求这么多之后,又理所当然地将对方拉到自己这一边。
江昀清不想让自己这么自私,也不想再勉强一段本不属于他的缘分。比起舍不得宋淮之,他更舍不得让对方本来美好温暖的家庭因为他而生出嫌隙龃龉。
于是,在六月初的一天,江昀清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拨通了宋淮之的电话,单方面宣布了这场持续了五年的恋情结束。
当时宋淮之在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无法接受的颤抖。
宋淮之对他说:“你说过不会因为这个跟我分手。”
江昀清不太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承诺过,也没在意,说“就这样吧”,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然而当天晚上,在他不知道第几次挂断宋淮之的来电,将手机关机后,他躺在床上,忽然又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承诺过的了。
那是三年前他带宋淮之回家被父母赶出家门之后。那时候的宋淮之似乎比他还要挫败,不光情绪低落,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对他时还都小心翼翼的。
一开始,江昀清还以为对方是在照顾他在父母那里受挫的情绪,但后来才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
因为宋淮之明显有些焦虑。
他问对方为什么。宋淮之说话吞吞吐吐,看向他时神色满是犹豫和担忧。
在他的一再逼问下,宋淮之终于对他坦白。
“因为我总觉得你会因为这个跟我分手。”
宋淮之一向自信果决,当初追求他时也表现得十分乐观,如今却因为这种事,第一次对他露出这种神色。
江昀清心里柔软了一下,主动拥抱他,对他说“不会”。
但没过几年,江昀清便忘了自己的话,在同样的事情在宋淮之身上发生时,果断地对他提了分手。
宋淮之是在来青城找他的路上发生车祸意外身亡的,所以当初在墓园宋淮之的母亲说的也没错,的确是他害死了她的儿子,如果当时他能多考虑一下宋淮之的感受,多顾及一下两人多年的感情,或许结果并不会这样。
吃完饭后,陆闻川告别了陈清夫妇,跟在江昀清的身后下楼。
电梯里没有别人,陆闻川迟迟没有开口,注视着不断往下跳的数字,在沉寂的氛围里想一些别的事。
他从江昀清暴雨那天狼狈的身影想到对方摔断手臂后麻木的神情,从江昀清醉酒后缺乏安全感的依赖,想到对方客厅里盖着白布的油画和上锁的侧卧门。
江昀清现在住的家里有一左一右两间卧室,那两扇门长得一模一样,那晚他要送江昀清回房时走错了方向,右手边的那扇门死活打不开,他这才去了左边。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电梯下行时,江昀清低声问。
他看上去心情似乎不怎么样,陆闻川本能地想去隐瞒,但又觉得,江昀清一定比他更了解陈清,他能想到这顿饭醉翁之意不在酒,江昀清心里肯定更加明白。
于是他向江昀清坦白:“她让我劝你去相亲,说她的安排你很抵触,也是没办法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爸妈的这种想法很匪夷所思,江昀清的脸上露出无奈又可笑的表情。
然而很快,他的表情便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又听到陆闻川继续说:“她还跟我说,在宋淮之出事之前,你已经跟他分手了。”
电梯已经降到了一楼,叮的一声,缓缓向两侧打开。
两人却都没有动。
陆闻川注视着江昀清苍白的侧脸,在电梯即将关闭的时候抬手拦了一下,对江昀清说:“走了。”
江昀清这才跟着他出了电梯。
在此之前,陆闻川在他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很有分寸感,哪怕知道他和宋淮之的过去,也从来不会多问。这还是陆闻川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动提起宋淮之这个名字,说的还是他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那段过往。
上车前,陆闻川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江昀清今天没有开车,上午是陆闻川经过他家带他一起过来的,现在理应也两个人一起走。
江昀清坐进车里,在陆闻川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离开车位的时候说:“她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
话是讶异的,但江昀清的语气却格外平静。仿佛不合情理,却也并不意外。
陆闻川没回答,觉得江昀清终于肯正面跟他聊前任的问题了,于是直接问:“所以你一直这样难过,是因为你觉得之所以对方会那么着急地回来,都是因为你提了分手,你觉得是自己害他出了意外?”
江昀清安静了一会儿,没否认:“难道不是吗?”
陆闻川觉得不是,但江昀清一直都深陷在情感的拉扯之中,一边缅怀着过去,不断地想起深爱着的宋淮之,一边又怀着愧疚,在一个人的日子里孤单自责。
陆闻川没有能力打破江昀清的情绪藩篱,所以无话可说。
“我应该还没有跟你提过,在南清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其实是去探望他的父母的。”江昀清低声说着,垂着脑袋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很乖巧,又很低落,“那场意外过后,他母亲的身体变得很差,我本来想借个机会去看看她,但被他的父亲拒绝了。”
“他们不想见我,见到我也不会好,心情只会变得更差……”
他的答案在陆闻川的意料之中。陆闻川对他说:“但你一直这样,情况也没有好半分。觉得自责也好,愧疚也罢,都是人之常情,但你本不需要承担这些。你自己难道不会觉得很难熬吗?”
江昀清想说,会。
但他没资格,也不配。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很善于逃避问题的人,因为现实太过难熬,所以会下意识将注意进行转移,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所以宋淮之去世后,他才会选择让自己忙起来,因为不去思考就不会想念,看似很振作,但当他发现工作并不能让他真正忘掉痛苦时,他便慌了神,被动地辞了职,一个人窝在家里消极应对。
但其实他也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宋淮之的死带给了他极大的痛苦,这种痛苦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可以再继续这样沉湎下去,但他又实在无法放下对方,更无法原谅自己。
江昀清很矛盾,这种矛盾在于宋淮之是他的逆鳞,是他的最爱,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擅自触碰,但同时又希望能够走出那片阴影。
因为他实在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话题已经开启了,与其放任江昀清一个人回去面对冰冷的屋子胡思乱想,陆闻川干脆将人带回了自己家。
他对江昀清说,之前答应要给他喝的桂花酒被他拿回了家,他想江昀清陪他尝尝,刚才在江家,有叔叔阿姨在,他都不好意思提。
江昀清没拒绝,和陆闻川在一起远比他一个人待着要强百倍有余,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可以和对方多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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