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似爱人 近似爱人 第20章

作者:陨石软糖 标签: 近代现代

  赵书今身着一件宽松灰帽衫,在家里也把帽子戴着,他的面容躲进阴影里,让徐泽看不真切。

  徐泽坐在赵书今的对面,把脖子伸得长长的观察书今,才发现赵书今状况很差。他面色灰暗,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身上烟味浓的像徐泽老家的熏肉屋。书今本垂着头在划手机,见有动静才抬眼望向徐泽,那原本清亮的眼睛好像也变得混沌。

  “书今,你怎么了,脸色好差!”徐泽大呼一声,赵书今被他吵得蹙眉,继而按开了房间大灯,光束照过来的一瞬,徐泽发觉书今看清自己后,眉毛皱得更紧了。

  “过来。”赵书今对徐泽招招手,徐泽三两步就坐到了书今的位置旁,刚想开口,下巴就被赵书今的手指捏住,左右摆动地仔细看过,沉声问道,“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你一周没吃饭?”

  徐泽急忙辩解道,“书今,这是获得财富的代价。”

  赵书今松开他好笑地问,“你抢钱被关看守所了?”

  “怎么可能呢!都是做正经的生意。”徐泽忙将这周关东煮大卖,水果礼盒销量暴增的情况讲给书今,赵书今听得无聊,但见徐泽为了赚小钱,人都忙到脱相,心里涌起瞬息的,微小的酸痛,这个反应致使他站起身,去给徐泽倒了杯热牛奶。

  徐泽接过牛奶,傻笑着看书今,明灯下,赵书今的颓丧也照得分外明了,徐泽虽说身体憔悴,但活力还未失,而书今看起来,却像个无药可救,放弃救助的绝症患者。

  徐泽想起书今自从周景言离家那日起,好像就有点萎靡,但他认为朋友吵架不至于失意至此,定是有了什么变故。他反复问书今到底怎么了,可书今都说没事,后来赵书今被问得烦了,就不再理睬徐泽,继续玩起了手机。

  徐泽望着陷在低谷的书今,既担心,又着急,他怎么都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让赵书今开心的办法。徐泽抱着喝空的牛奶瓶沉思良久,才大致有了法子,他赶忙戳了书今好几下道,“书今,我给你唱首歌吧。”

  赵书今不想理他,随便嗯了一声,徐泽就清了清嗓子,认真唱了起来。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留下唇印的嘴。”他只唱了一句歌词,赵书今就不得不抬起了头,看着徐泽嘴上印着一圈奶渍,一只手握拳举在胸前,模拟拿着话筒,发出没有一个音符在调上的奇怪声音。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徐泽把一首情歌唱得非常正经,他换气也换不好,唱到最后一句实在没有气息了,大喘息一下,才把最后一句吐出来。

  赵书今看徐泽一曲唱完,有点害羞地低下头问,“书今,你怎么听了不笑呢。”

  赵书今想了想,认为可能是受到突然的冲击,没缓过神,他尚未开口解释,徐泽就又有点失落道,“我只要唱歌,大家都会大笑的。”而后他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一直跑调,从小学起只要我唱歌,身边的同学啊,家人啊都会笑得很开心的。”

  赵书今闻言,本因周景言淤积的阴霾心情,似乎被暂时的,搁置了一点点,他取了张纸巾给徐泽把嘴擦了,敲敲徐泽脑袋说,“以后别唱了,”又说,“实在太难听了。”

  徐泽见书今理睬自己,表情终于有了些往常的生动,笑道,“书今,这个改不了的,我哆来咪都唱不清楚。”

  “学乐器能纠正一点,”赵书今捏了捏徐泽的脸说,“想学的话,年后找人教你。”

  徐泽忙说不用,又说自己没有天赋,而且太笨了。

  赵书今想你还知道自己笨,又见徐泽拿起自己的杯子,嗅了嗅闻到酒味后,义正辞严地告知书今酗酒的危害。赵书今不多想,就张开手臂把徐泽捞到怀里,在他的发旋上亲了一下。

  徐泽被书今一抱,赶紧像八爪鱼一样环抱了回去,他把头搁在赵书今肩膀说,“书今,你终于不板着脸了。”

  赵书今一只手顺了顺徐泽的头毛,另一只手点开了大哥赵朗问他过年要不要一起度假的信息,这才想起来问徐泽,“后天过年,你回市郊吗?”

  徐泽这才记起,今天回来的主要任务是收拾东西,以及同书今告别。他郁闷地点点头说,“今天晚上就坐姑姑的顺风车回去,妹妹弟弟都在等我。”

  “嗯。”赵书今拍了拍徐泽的背,就松开他说,“去整理东西吧。”

  徐泽喜欢书今的这件卫衣,蓬蓬软软的,让体温相贴的触感成为一种瘾。每每从书今怀抱里剥离,都会泛起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可徐泽又想,哪有人过年了还不回家呢?他一面从赵书今身上下来,一面顺嘴问道,“书今,你是明天回父母家吗。”

  赵书今抬手扯了扯方才有些滑落的帽子,将其戴稳,又将半张脸孔隐匿在阴影之中。

  他回复徐泽说,“嗯。”

  而后手上却飞快地点开大哥赵朗的对话框,在去不去度假的问题下,回复了“我不去。”

第33章 8.3

  8.3.1

  送走了徐泽,再晚些,书今家里难得迎进了几批客人,有的面生有的熟,但无外乎是来送礼拜年的,便无所谓交情深浅,客套话得重样地说,说多了,也就没了心,说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书今只愿有台机器人接洽才好。

  不过到了除夕夜花好人团圆的时刻,赵书今就会迎来一年到头里难得的清净日子。

  当日七点一过,孙凌就给书今发了个快有壁球场宽的餐桌照片,抱怨自己坐不到主位,羡慕书今独守空房云云,赵书今读了信息,没搭理。

  母亲那头带着大哥,以及比书今大不了几岁的情人于热带度假,视频打过来时,屏幕框出一片碧海蓝天,天色敞亮,她正躺在水屋的秋千上喝果汁,抱怨书今冷血和没有情调。赵书今知她是不忍自己独居过年,就耐心同她多聊了会儿。

  至于父亲那头,自打上了大学,书今就再无联系,逢年过节更是没有回过老宅,姐姐赵盈几番劝说,也没将那断裂的线续接上。

  基于各类要素的糅杂,成年后的赵书今,一般都以打游戏或者早睡度过除夕夜。

  不过今年由于车厂的规模扩大,书今的人际网也有了更替,收到的礼品比往年多上了一倍。他和母亲通话后,在水蓝色的巨大鱼缸前,观望了会儿成群结伴的游鱼,眼下一则无事可做,二则无心出门玩,干脆窝进了家庭储藏室里拆礼盒。

  他将有用的物件挑出来归至一边,若礼物为十分重要的人所赠,就顺手发一句祝福讯息。

  赵书今无聊地做了好半天的仓库管理,心下厌倦,本打算去吃点东西,却瞥见柜子的圆角上,收纳徐泽物件的小隔间里,放有一辆亚克力罩着的小巧车模,走近了些看,型号原是那天带他兜风时开的巡航摩托。

  赵书今未料徐泽也开始收集模型,心下颇有挑剔地将其归入尺寸迷你,做工不够精良的类型。赵书今想徐泽要是真喜欢,年后可以送他一辆珍藏款,就顺手拍了照片发给徐泽问,“你也喜欢这个”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回复说,“书今,你怎么看到它了,这是我买给你的!”

  赵书今莫名其妙问,“怎么想起来买给我。”

  徐泽那头停了好一会才回复说,“就是上个月是三十天纪念嘛,哎呀,书今我没空说了,我在做年夜饭,还有一道蒸糕,做不好就要赶不及看春晚了!”

  赵书今弄不懂三十日纪念是为了庆祝什么,不过他还是给徐泽回了,“那你加油,新年快乐。”

  发完后他接了个电话,然而刚刚挂断,就看到说要忙着做年夜饭的徐泽又回复说,“新年快乐,书今!可是你怎么会看到这个模型呢,你怎么还呆在家里?!”

  赵书今扫了一眼来信,没有同徐泽解释。

  他洗净手步入厨房,将冰箱里的料理包倒入一次性的餐盘里,和速食面拌了拌,放进微波炉热上两分钟。小小的,雪白的圆形餐盘被放在宽长的深色餐桌上,如同一艘大海上的夜航船。书今于这船前坐下,随意打发了他的年夜饭。

  8.3.2

  徐泽手机上闪现过赵书今发来的讯息,就赶忙把弟弟从客厅喊过来,将锅铲给他要他继续翻炒,自个儿擦净手,摸着手机匆匆忙忙点开看。

  在看清书今发的摩托车照片后,就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他心头就甜滋滋的,对着手机屏傻笑。

  徐明羽扫了一眼徐泽,便将火候开大,炒菜炒出很大的声响,又说,“哥,快糊了。”

  徐泽眼睛黏在手机上,舍不得地朝弟弟一瞥,锅里本来嫩生生的小青菜,给徐明羽都快炒成了老家伙,他赶忙把手机往口袋一揣,撞开徐明羽忿忿道,“怎么开这么大火!哎呀快加水!”徐泽捞起一个碗,在旁侧水缸里挖了一勺倒入大锅里抱怨道,“就只会念书,这么做家事以后成家了怎么办!”

  徐明羽抱臂站在一旁,看好戏一样地说,“你做饭时都要谈的恋爱,肯定很美好吧。”

  徐泽脸红红的,也不知是厨房太暖还是不好意思,他闻言猛颠了几下锅,小白菜和菌菇被折腾的蔫蔫的,而后滑入有着大花的瓷盘子里。炒菜完工后,徐泽抬起头,恶狠狠对徐明羽道,“你好好学习,不许想恋爱的事情!”

  徐明羽耸耸肩,见徐泽手机又振动,且急切点开的样子,总有种怪异的预感,等徐泽抿着嘴,笑笑的将短信发过去才提醒说,“你是不是太认真了,回来两天都手机不离身,当时和王哥早恋也没有这么夸张。”

  徐泽骂弟弟没大没小,还说他当时已经工作了,工作的人几岁都不算早恋,而后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去看蒸糕,可一直等到甜点盛盘,也没有等来手机回复。

  徐明羽帮徐泽端菜,嘴里碎碎道,“两分钟看了十次手机,今天的饭肯定很难吃。”

  徐泽先说那你别吃,又要他别烦人。徐明羽见他又去看手机,满眼期待地点开后,又失落地按灭,原本萦绕心头的不好预感,就如乌云一样膨胀起来。

  待所有菜都上桌,徐泽把徐明美抱在怀里,给她的小碗里盛鱼汤,再舀了一汤匙豌豆玉米,徐明美喜欢,张嘴就说,“哥哥喂我。”

  徐卫国倒了一玻璃杯的白酒,抿上一口,舒爽地啧了一声,抬筷子夹着花生米,瞟了一眼女儿说,“十岁了还要喂,自己没有手啊!”

  徐明美在家除了徐泽,其他人她都使唤不来,被爸骂了本有些怕,但又想今天过年,横竖都不会管她,就还是撒娇说,“就要哥哥喂。”

  徐泽抱着她并不好操作,但见徐卫国也一副要管不管的样子,就拿筷子仔细筛选了没刺的鱼肉,豌豆放进勺里,要徐明美张嘴,徐明美就张口吃了一勺,然后点头说好吃,示意徐泽继续。

  徐明羽在小砂锅里拣出几块牛肉,给妈布了菜,妈嗯嗯啊啊地哼了几句,徐明羽说不用谢,就把电视打开,新闻联播的声音骤然响起来,在桌上升腾的热气里,四散出冷光。

  徐明美喜欢看新闻,抱着碗就离了桌往沙发上跑,徐泽虽说解放了,但好像还有点留恋地问,“明美不要哥哥喂了啊。”

  徐明美翘着的两个羊角辫甩了甩说,“不要了。”

  这时候忙了一天的徐泽,才终于歇了口气,倒了杯很少会喝的酸奶,端着碗吃上了饭。

  一家人吃过年饭,徐卫国就说要去徐泽姑姑家打牌,徐泽看妈依靠在门边看他走,就说,“爸,过年就不去了吧。”徐卫国说反正几步路,打几圈牌就回来,要他和妈在家老实呆着,又问明美要不要去和堂弟玩,明美说要,徐明羽为了照看她,就一起跟着走了。

  妈在门口看着丈夫和孩子走远,徐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舍的意思,揽回她坐到沙发上,把暖气推近,而后挑了两个桔子说,“妈,我给你烤桔子吃吧。”

  女人闻言也未回答,只是呆呆看电视。相声段子说完,观众发出起哄的声音,让略有冷清的,简陋的家热闹了不少。

  徐泽在电烤炉上架了铁网,把桔子放在上面,一会儿相声说完了,桔子也烤热了,徐泽将桔子分给妈,妈拿着玩了一会儿,徐泽看她不想剥,就只能像照顾明美一样为她剥开,她吃下后,说了阿泽,好啊,好。徐泽看她开心,就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泽看春晚看得入迷,可没多久妈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徐泽给她盖了条毯子,又怕吵醒她,就把电视音量开到了最低,这下子,很多歌舞表演也就没了趣味,他的精力也不像刚才那样集中,就在松弛的夜里想起书今来。

  赵书今在祝贺了徐泽新年快乐后就未有回复,徐泽想了好久,还是给书今去了电,铃声虚线似的响了好多声,那头才传来赵书今低哑的声音问,“嗯?”

  徐泽眼见接通了有点激动,但又怕吵到妈,就压低声音兴奋道,“书今,你好吗?”

  赵书今那头似乎说了句脏话,而后传来敲击键盘的声响,紧接着是火机的摩擦声,背景便安静下来,书今道,“抱歉,不是对你说的,我在打游戏。”

  “啊,这样啊。”徐泽惊讶道,“你不看春晚吗?”

  “不看。”书今淡淡道。

  “你应该看看,刚刚那个跳舞可精彩了!”徐泽急着推荐说,“我们全家...不是,我和我妈妈...不,是我在...”

  “宝宝,有什么事吗?”赵书今插话道,“刚才接电话游戏失误,被队友骂了。”

  “哦,哦,对不起。”徐泽赶紧道歉说,才想到打电话的意图就问道,“书今,我看你拍的照片了,你是不是还在家里啊。”

  赵书今隐隐有点不适,但又觉得徐泽也不是坏心,就说,“嗯。”

  “家里就你吗?”徐泽问得有点小心,赵书今觉得他偷偷讲话的语气挺可爱,就笑笑道,“宝宝怕我藏人吗。”

  徐泽立刻否认说,“怎么会!我是觉得哪有一个人过新年的!”

  “有啊。”赵书今懒懒道,“我呗。”他起了坏心逗弄徐泽道,“宝宝想来陪我吗。”

  徐泽被问倒了,他心里确实是很想的,但环顾自己的小家,妈还要照顾,晚点爸回来可能会喝酒,自己要照看明羽明美,实在是抽不出身,就只能遗憾道,“书今,我想,但是家里还有很多...”

  “逗你呢,怎么什么话都当真。”赵书今低低的,充满诱惑的声音又响起,他轻笑道,“你忙你的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徐泽没有压抑住好心情,突然放大声音说道,将妈吵得翻了个身。

  “嗯,那就这样吧。”赵书今那头又响起键盘的声音,以及吸烟的,微弱的吐气声。

  徐泽磕绊着说了好,那头就先将电话挂断了。

  徐泽举着手机僵硬了一会儿,心里涌起细小的甜蜜与担忧。虽说过年这天书今接了他的来电,但同时得知了赵书今独自呆在家里,抽烟,打游戏,不看春晚。

  几条线索汇聚到一块儿,徐泽心酸极了,他想起书今这一周情绪都很低迷,自己问他回不回父母家,也回应得糊弄。心下不禁冒出了“书今可能是与父母不和”才导致了近日的颓丧。

  徐泽愈想愈觉得自己猜想的可能性极高,因为书今曾在海岛和朋友吵架,其实仍是个不算懂事的弟弟,而且和书今在一起的时间里,从未听他谈起过家人。并且徐泽偷偷查过,北山市离书今出生的城市直线距离有一万公里,仔细说来,书今甚至是在异乡过的新年。

  徐泽握着手机的手越捏越紧,他想,在这样阖家欢乐的时刻,书今应该是寂寞的,需要陪伴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草绿色手表,时值八点二十五,从远郊开车回书今家的时间是一小时四十五分钟,来回就是三个半小时,加上陪伴书今二十分钟的话,十二点半不到就能返回家里,到时候就和家人说自己去邻居家聊天了,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一想到这儿,徐泽的心砰砰直跳起来,他看了看徐卫国放在餐桌上没带走的汽车钥匙,静静地咽了一口唾沫。

  8.3.3

  赵书今在休闲室昏天黑地打了几局游戏,不知是今天状态不好,还是因为线上大家都在过年心不在焉,一连输了好几局,他烟都抽完了整包也没赢过,心里实在难受,就扔了耳机往琴房走。

  他仍然在唱机里放着那张史努比的圣诞节专辑,欢快又带着忧伤的旋律环绕,首次让他有种听厌了的心情。

  划开手机,点进周景言的头像,对方今天连最客套的“新年快乐”都没有给他发,倒是真的说断就断,态度狠绝。他环顾起这间周景言当时一直说想要的琴房,发着呆无趣地想,果然人的感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曾经能将他带离黑暗的人,也会有让他重回黑暗的能力。

  歌曲播到第三首,赵书今就把歌切了,看了眼时间,十点十分,没什么困意,但还是陷在抑郁的心境里出不来。他打算去倒一杯红酒,就着吃点乳酪,再打一局游戏,打赢了就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