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备份 暧昧备份 第51章
作者:尤里麦
“圣诞节还在忙工作?”章恪山看着孟醒白衬衫领口的黑色领带,不赞成道,“你们律所未免太不人性化。”
孟醒用叉子戳碗里的奶油意面,看着那片在奶油里浮沉的口菇出神,“没关系,我是自愿加班的。”
受职业影响章恪山对情绪方面很敏锐,看了他一会儿就说:“你心情不好?”
“没有。”孟醒低头接着戳蘑菇。
章恪山显然不信,下巴朝孟醒放在桌上的手机点了点,道:“那你走什么神,刚才有人给你微信拨语音。”
孟醒是真的没听到,放过蘑菇,边解开屏幕边问:“有吗。”
“有啊,”章恪山点头,“虽然就响了两声。”
孟醒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明显变了,对章恪山说:“抱歉,我出去回个电话。”
章恪山无奈:“不用抱歉,你去吧。”
孟醒走到餐厅外,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十多秒,等到维港的烟花再炸开新的一轮,他被吓了一跳,手指一动,惊吓替他了结犹豫。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对面接起来,江措的声音很低地从对面传过来:“喂?”
“给……”孟醒一张口就被喂了一嘴冷风,噎了下,“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我的兽医证好像落在你家了,”江措说,然后停顿了几秒,“刚才打你电话你没接,我以为你有事在忙。”
孟醒心想不是就响了两声吗,但没敢问出来,说:“在外面吃饭。”
“你的兽医证我回去找一下,”早上出门匆忙他没来得及靠近沙发,另有些别的考量所以没收江措用过的东西,“找到了给你送过去,你急用吗?”
江措声音有点哑,说:“有点急,我去找你吧。”
“你送过来还要找地方,太麻烦了。”
孟醒看了眼餐厅大门,说:“但是我现在和人在外面吃饭,可能得过段时间,我这边结束了再联系你过来吧。”
江措那边静了一会儿,然后孟醒没听到说好或者不好,只听到他一句“我去你家楼下等你”,电话就被挂断。
电话打完以后孟醒的胃口又被消磨,坐在章恪山对面也完全能看出来,让他有什么事就赶紧去,真的不用再跟他道歉了。
圣诞的香港整个岛都堵得半死,孟醒赶到家楼下的时候那道很高的影子垂在地上,江措站在那里。
他没穿昨天那件羽绒服,换了一件看起来很薄的夹克,纯黑色,胸口垂下来一串红色的珊瑚珠。
“路上有点堵。”孟醒没有过多交涉,越过江措往楼上走。
“没关系,”江措笑了一声说,“吃饭重要。”
这次江措再进孟醒家的门就只站在那块玄关处的驼色的羊绒地毯上,孟醒的家门看起来和楼下江措暂时停留的路灯没区别。
江措的兽医证夹在沙发靠背和坐垫的两块海绵垫中间,十分好找,孟醒过去摸了一圈就拿过来递给江措。
江措接过以后说了谢谢,他半天不说话孟醒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两个人有点傻气地站了半天,孟醒率先开口:“找到了就快点回去吧,不是急用吗,不要耽误了。”
话音刚落江措就突兀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眼眶有点红,但仍是笑着的,孟醒没来由觉得有点勉强,然后听到他对自己说:“真的想我走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点忙!朋友来找我玩了!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第59章 那远山,呼唤我
孟醒觉得江措手心的温度很高,和他在湿冷冬天中的薄夹克形成出奇违和的比对。
“是你自己说急用的,我有什么好想的。”孟醒试图把手腕从江措手心里抽出来,尝试两次没有成功,第三次对方终于松动。孟醒抽回手却有些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江措垂着眼皮看他,身后是关上的门。
他没有再说话,听到孟醒说这样的话比他想象中的颤动要更大一点。他隔了几秒才问:“那要是我现在回香格里拉,你也会想让我走吗。”
世界很安静,从来的喧闹来自楼底过往来去的人和车辆,没有阻碍地听到人类群体含着文字的发声和咀嚼、再仔细点能听到轮胎压过灰尘和雨水的重量。虽然关上窗户就能隔音,但孟醒并不喜欢关窗户,因为有时候太安静的环境会导致他幻听回五百多天前香格里拉的马场,像不自觉地选择最喜欢的电视频道。他需要被干扰。
孟醒走到窗户边拉开那扇玻璃,风灌进来。
“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可以,”孟醒说,“我送你去机场。”
本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就很奇怪了,两次都是,像意外,像不让他多想的意外,孟醒问也没有问江措为什么会出现在香港,或许黎家诚知道,因为昨天谈话的时候必定会问到相关问题,而孟醒没想着听,他去外面整理资料,看着时间等到他们快谈好出来才又进他们谈话的包厢。
江措往前走了一步,走出那块地毯,弯了弯眼睛,“小孟律师,变了很多啊。”
孟醒是长进了,能稍微听出别人的阴阳怪气,但面对江措还是略显得有点迟钝,只能问:“什么?”
“没什么,”江措双手放在身侧,手指有些不自然地蜷缩,笑着说,“不过我更想听真话。”
孟醒愣了一下:“你觉得我在说谎吗?”
江措的眼神如有实质地砸在孟醒身上,反问他:“不是吗。”
孟醒不明白为什么江措要把话说成这样,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他明明表现得如此相安无事,假装回归正确轨迹的生活现在还要被无法消除的最大隐患掀开最稳妥的掩埋自己的沙土,导致想念和痛苦的急性复发。
江措其实并不想这样说话,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刺激孟醒,他的带给孟醒的压力和重量让他自己都喘不过来气。
他承认自己心急,但是他确实又有许多证据。
“今年的萨嘎达瓦月,”江措看着孟醒在他面前很慢地眨眼,眼睛里的浪潮起了又落,几步靠近了他,说,“你去西藏了,是吗?”
他笑了笑,抬手捻过孟醒耳垂上的一道很浅的如同小型地脉一样的凹陷,他留在那里的伤口几近愈合。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
2018/06 香格里拉张其棕五月份的时候问江措六月有没有空,萨嘎达瓦月要到了,他坐不住想再去一趟去阿里,与此同时,一位纪录片导演联系到他,问能不能聘请他为向导,他需要录几个有关藏区的镜头和照片。
江措原本的拒绝理由是要陪朋友去阿里转冈仁波齐没有空,但没想到导演听了以后眼睛一亮脑袋一热,说要是顺带能拍到冈仁波齐转山的人物群像那就更好了。
不想答应张其棕也不想答应导演的江措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在两头都期待的目光里沉默了三十秒,然后无奈点头。
经幡广场上人一如既往很多,那根很高很高的经幡柱立起来的时候他站在一块石头上半俯视人群,什么都没想。
张其棕和导演性格有点相似,很快就玩到一起,他们并肩去挂经幡,江措看到导演的相机挂在脖子上一晃一晃,他帮导演看守三脚架。
“你真不去挂啊,”导演挂完回来还很兴奋,问江措说,“你不是藏族人吗。”
江措笑了笑说:“谁规定藏族人就一定要去挂。”
导演嘿嘿笑了声,摸了摸头发:“哦,也对。”
江措可能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地把头扭开了,没有终点的目光重新投入人潮,导演边翻他相机里刚拍到的照片边偷瞄江措,从后面把镜头偷偷对准了他。
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江措仿若没听见,过了一两秒才转头:“你在干什么。”
导演也没有被抓包的自觉,把相机递给江措,拍了拍他的肩:“你看,很帅!”
江措低着眼皮瞄了一眼,很给面子地看了几秒,然后说:“嗯。”
他这个“嗯”并不是在认可导演的哪一个字,导演举着相机放在江措眼前,他其实能感受出一点点,江措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包括他自己。
怎么会有人对自己都不感兴趣,导演犯嘀咕,重新把墨镜戴起来,腹诽了没两秒,江措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
那只手正在试图收回很贵的哈苏,导演手一抖差点痛失万把块钱。
“怎么啦?”江措表情不对,导演没见过他脸上这样古怪的表情。
江措就着导演相机里的显示屏看了一眼,然后勾了下唇角问他:“齐导,相机可以借我用一下么?或者你帮我再拍一张照。”
“可以,”导演点头,“你想怎么拍?”
江措声音很低,眯着眼睛看向导演适才把镜头对准的方位:“就和刚才一样拍,不要拍我。”
他绕到导演身后,说:“放大一点。”
“可以了,”导演意识到江措或许要找什么东西,很快把刚拍的照片调出来递给他看,“你看看。”
照片上框着几个人。
江措看了两眼,就有些抱歉地对他笑了笑,说:“我失陪一段时间,张其棕对这里也很熟悉,有事可以找他,实在碰到什么事情搞不定就打我电话。”
有点热,孟醒看了一眼运动手表,运动步数来到两万五千六百二十三。
就算是高海拔地区也出汗了,孟醒想了想,决定就把外套脱下来五分钟,五分钟过了他就穿回去。
加厚的冲锋衣脱掉以后负担小了很多,孟醒把它挂在臂弯上,身上只剩一件短袖,胸口坠着一条链子,阳光照着,点着一点绿色的光。
做出来西藏的决定十分临时,孟醒回想起那个找黎家诚请假的晚上十一点,以及买好机票后才做的攻略和那么多转山出事的新闻案例,都觉得这不像是一个成年人能有的冲动。
他自己也说不出来这里的原因,他既不是户外运动的爱好者,也不是教徒,但就是觉得一定要来。
如果一定要说,可能是那远山呼唤我。
孟醒在路边停了一会儿,喝了半瓶水。
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感应,他平白往后看了一眼,人群面目茫茫皆为过客,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再次上路的时候腿开始感觉到有点酸,惰性一下子上来了,身边磕长头的教徒一步一拜,居然和他齐平,一起走出了一段距离。
冈仁波齐像一尊神像一样任何时候伫立在任何人身边,雪白和灰黑相间的像刀锋一样垂直的山,孟醒只要一转头就看见一次那些代表着神圣的山块。
他抿了抿嘴唇,握紧了登山杖,将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继续往前走。
他只又走了半个小时便觉得累,大脑有点缺氧,拉开包一看,只有一个氧气瓶,买的那盒葡萄糖放在酒店房间没装进来。
“小伙子,”有个藏族老人拍了拍他的手臂,带着晒到干枯黝黑的皮肤的手掌伸到孟醒眼下,用生涩的普通话对他说,“这个。”
然后孟醒看到一丛彩色的糖果从枯井中生长出来,两个味道,分别是草莓味和青苹果。
孟醒站在原地没动,眨了眨眼睛,虽然小时候没有人教过他不要吃陌生人给的糖,但他知道这个道理。
老人拿糖的手朝孟醒那边送了送,对他笑笑:“糖,拿着吃,不然,头晕,很危险。”
孟醒接过糖,往后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谢过老人,这时候太阳下山,风景好看但路仍不好走,孟醒看到路上有人用扁平的碎石搭小型的尼玛堆,便想起江措说过其作用是用来祈福。
他随波逐流搭了一个,起身的时候日落的圣光照耀冈仁波齐半面山峰,经年不化的积雪成为信徒心中值功德千万倍的恩赐。
孟醒垂着手站着,过了一会儿把冲锋衣外套的拉链拉了下来。
那颗淡绿色的绿松石耳坠的银针被压弯成一个圈,孟醒在中间穿了一条链子。
他将那颗无时无刻都放在心口的宝石托起来,用嘴唇很轻地碰了碰。
世人皆说苦海回身早悟因兰。可是孟醒知道自己转山并不是为了解脱,他将永远为羁绊所困。江措是他溃烂再长好却永远留下痕迹的耳垂上的伤口,是他永远为其蓄满雨水的绿湖,是他永远无法投进许愿池中间的硬币,所以只能在心里祈福江措永远健康快乐,永享自由。
张其棕和齐柏宜再见到江措是在止热寺,江措难得魂不守舍,齐柏宜看出来了,低头翻那张照片,他的相机像素极高,他拍到一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