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火 落火 第49章

作者:盈尘 标签: HE 破镜重圆 强强 年下 近代现代

  “骆从野。”江寒连忙站起身,高声喊住了他。

  国王签发的通缉文书中用的都是裴焱的本名,这个陌生的名字也令他不太习惯。

  骆从野顿住脚步,魂不守舍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Alpha心不在焉的态度属实让江寒感到愤怒,他也无意再掩饰自己的愤怒。“你应该同他道歉。”他冷着眉眼,委婉但严肃地提醒道,“你有那样的想法,是在侮辱他。”

第77章

  视野被黑布遮挡后,时间观念变得模糊了起来。

  陈乔与白鹤庭一同坐在船尾,在百无聊赖的航行中时不时与他闲聊几句。但基本只是他讲,白鹤庭听。

  从他断断续续的自述中,白鹤庭得知了一些陈乔的家事。他今年已过三十,但一直没有成婚。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了十多年,家中有一个二十岁的弟弟,是个拥有顶级信息素的Alpha。

  也许是独自讲得无趣,又或者是讲累了,说完这些,陈乔便安静了下来,直到一个大浪迎面拍来,他才重新开了口。

  “实话说,我没想到骆从野会放你走。”微凉的海水溅了二人满头满身,陈乔换了个稍微干燥点的位置坐下,直截了当地说,“但他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我们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白鹤庭认可他的说法。只是,不仅在他们这里,在海的另外一边,也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陈乔盯着他面无表情的下半张脸沉默了一会儿。与传闻中一样,这个人生了一副铁石心肠,世间大约罕有事能令他动容。又一个浪打了过来,他捋了把湿漉漉的头发,对白鹤庭道:“别坐在那儿了,全是水。”

  纵使全身被海水浇湿,白鹤庭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坐姿,他双手被绑于身后,身体纹丝未动,云淡风轻地道了句:“没关系。”

  “哎,忘记你看不见了。”陈乔站起身,在微晃的船体上找到重心,朝白鹤庭伸出了手,“我扶你起来。”

  白鹤庭向边上倾了下身体,虽被蒙着眼,但还是准确地躲开了迎面伸来的那只手。陈乔回过头,朝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却见他们脸色突变,其中一人大喊一句:“小心!”

  陈乔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视野在一瞬间天旋地转,被白鹤庭拽着上衣前襟仰面推倒在了船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帆船彻底失去平衡,摇晃得宛若将倾,白鹤庭手中的刀却稳得像在平地上一样,又准得像没有被蒙住双眼。

  匕首的刀尖最后停在了距皮肤不足一指之处,几乎算是抵住了陈乔的喉咙。四人谁都没料到白鹤庭竟如此警觉,更没想到他手里会有武器。可这片刻的停顿已经足够他们做出反应,其中一人飞步向前,拽住白鹤庭的后领将他拽了起来,又趁他脚下不稳,借着船体摇晃的外力,一把将人推入海中。

  随着一声重物坠海的闷响,船晃得更加剧烈,那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下头看着被切断的几截麻绳,惊魂未定地问:“他怎么会有刀?不是说他身上没有武器?”

  陈乔摸了摸自己劫后余生的喉咙,把那几截麻绳一并扔进海里,扶着那人的手臂站了起来。

  “没事,人的体力有限,他坚持不了多久的。”他站在船尾,凝望着大海中随波逐流的小小人影,闭上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胸口却再次被怅然淹没。

  他那前途无限,与骆从野同龄的胞弟,三年前如果没有参与那场位于都城的营救行动,今年也应该二十三岁了。

  *

  仰面摔在海面上的那一刻,刺耳的蜂鸣顿时吞噬了白鹤庭的全部听觉。他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尽力找到平衡,使自己浮立在水中,又抬手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明亮的日光晃得他立刻闭上了眼。待视觉与听觉缓慢恢复,那艘小型帆船已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头顶,白鹤庭漂浮在无边的大海中,一段早已遗失的幼年记忆突然间涌入了脑海。

  他并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落水。

  那应当是一片湖,又或者是一条野河。他那时年纪尚小,还不会游泳,在水里徒劳地挣扎了许久,最终失去了全部力气。

  骆晚吟就站在岸边无言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与此刻站在船尾的那人一模一样,冷漠,淡然,又像是虚脱了,而那虚脱中隐约带着一点轻松。

  像是从什么噩梦中解脱了似的。

  但那一次,白鹤庭还是活了下来。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岸边,而骆晚吟正坐在他的身旁。这漂亮的Omega浑身上下都被水泡湿了。也许是太冷,他的身体正止不住地打颤,眼底与鼻尖一片通红。

  白鹤庭伸手去拉他的手,骆晚吟却猛地把手背到身后,没让他碰到自己。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骆晚吟用手背抹了把脸,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先行离开了。

  时间无声地流逝,白鹤庭望着他独自远去的背影,意识逐渐沉入这漫无边际的海。

  所以,骆晚吟是抱过他的。他想。

  他的身体也像模糊涣散的意识一样,在深不可测的海水中不断下沉。

  那只曾经仓皇躲开的手却追了上来。

  骆晚吟就在这永无止尽的坠落中抓住了他的手。

第78章

  但白鹤庭很快意识到,那不是骆晚吟的手。

  他并没有摸过骆晚吟的手,可他却无比确定,骆晚吟的手掌不会这样宽厚,手指也不可能如此有力,攥得他指骨都发了痛。

  那是一只因常年骑马射箭而磨出层层厚茧的手。

  是一只他很熟悉,能够令他生出安全感的手。

  后腰被人按住,紧接着,身体被揽进一个同样熟悉的怀抱里。

  白鹤庭抬起沉重的眼皮,骆从野的脸也凑了过来。

  一串透明气泡自二人唇间涌出,轻盈地飘向了海面。骆从野的嘴唇被海水泡得冰凉,乌黑的短发在水中缓缓飘动,身后的海面像是一面晶莹剔透的水蓝色镜子。

  白鹤庭呆滞且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

  这是现实?

  还是幻境?

  他分不清楚。

  骆从野给他渡完这口气,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白鹤庭的神色仍很迷惘,两条手臂却不经思考地抬了起来,紧紧回抱住了眼前人宽阔的后背。

  *

  肺部久违地涌入新鲜空气,白鹤庭伏在骆从野肩上大口大口地喘了一会儿气。待呼吸稍微平稳一点,骆从野又带着他游到船边,拉起他的一只手,按在了绳梯上。

  “爬得动吗?”骆从野问。

  白鹤庭的脸上仍无血色,但干脆地点了点头。骆从野跟在他的身后爬上船,还没来得及收起绳梯,跪坐在船上的白鹤庭突然抬起膝盖,向船边挪动了一大步。

  这船比他来时的那艘更小,吃水也更浅,他这样剧烈的动作让船身立刻朝他那边倾了过去。

  骆从野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伸长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惊道:“你干什么?”

  白鹤庭双手扶住低矮的船帮,俯身看向幽深的大海。

  一眼望不到底。

  他目光怔怔,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念了一句:“匕首。”

  “什么匕首?”骆从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白鹤庭没有回话,但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沿,俨然一副准备再次下水的架势。骆从野把他往回拽了一把,沉声斥道:“你这样会把船弄翻!”

  白鹤庭听而不闻,十根手指死死扒着船帮不松手。他记得很清楚,落水时,那把匕首分明就被自己握在手里,如今却不知所踪。

  那把在他和骆从野之间几经易手的火焰纹匕首,就这样遗失在了茫茫大海中。

  现在的他,竟连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都守不住了。

  他用力甩脱骆从野的手,一意孤行地要往海里跳,骆从野登时急了。

  “一把破匕首有什么稀罕的?”他从背后搂住白鹤庭的腰,用双臂把他死死箍进怀里,“我给你做新的,不行吗?”

  他的前胸紧贴着白鹤庭的后背,急切的心跳像在他后背上打鼓。

  “如果不喜欢我做的……”他短暂停顿了一下,下巴压上白鹤庭的肩膀,放低一点声音,语气也软了下来,“我就去找岛上最优秀的工匠给你做,你想要什么样,就让他做成什么样,不行吗?”

  白鹤庭转过头看了他几秒,像是从梦中陡然惊醒,猛地收回了扒在船帮上的手。

  骆从野松开他,向边上膝行一步,抓住他的双肩,把他的身体扳了过来。

  “看着我。”他与白鹤庭面对面,双手捧住他的脸,将那再次垂下的脑袋抬起来,迫使他直视自己。

  “我后悔了。”他盯着白鹤庭的眼睛,神情严肃,语速很慢地告知他,“白鹤庭,我不许你走了。”

  被水泡湿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海风一吹,寒意刺骨。白鹤庭的身体簌簌地抖,又被骆从野揉进了怀里。

  “昨晚我一整夜都没有睡,我发现,放走你比被你杀掉还要痛苦。”胸口又闷又胀,骆从野咬了咬牙,只觉得喉咙紧得连发音都困难,“如果他们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我就把你圈养在我的房间里。你不愿意也不行,你哭也没有用。”他把白鹤庭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不去看他的表情,语气坚定而决绝,“你哪儿都不许去。我为你忍辱负重那么多年,现在,轮到你为我忍了。”

  风帆鼓满,木船失去了舵手,在海中漫无目的地游荡。骆从野不知道白鹤庭会说些什么,也许他会冷冰冰地驳斥他,又或者直接对他发火。但白鹤庭什么都没说,只是卸了力气,在他怀里安静地靠了一会儿。

  过了很久,才出声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骆从野也静了下来。在大海上航行,毫厘的偏航都会令他驶向完全错误的目的地,他在出发前仅仅抱着一点侥幸,没有任何把握能追上陈乔的船。

  他把脸埋入白鹤庭颈间,声音发闷,听起来有些萎靡:“这是回你们渔村的航线。”

  白鹤庭心下了然,不再追问。

  看来那四人已经提前编好了故事,他们会把他“安全”地送回渔村,甚至,还可能会制造一些证据,以证实他未来的失踪与他们没有关系。

  他乏力地合上眼,蜷缩进骆从野怀里。他们身上的潮湿衣料被风吹得像冰一样冷,这个怀抱却像火炉一样暖和。

  他抬起一只手摸到骆从野的后肩,又探向他的后颈,扯掉了那张被水浸湿的抑制贴。

  “给我点信息素。”他轻轻地说。

第79章

  船还未靠岸,白鹤庭便在途中发起了高热,一连昏睡了三日。江寒每日都会前往骆从野的住处为白鹤庭看诊,顺便送来亲手调配的汤药。

  第四日下午,他惯例要去送这日的第二次药,林浅却执意要与他同去。待二人抵达目的地,那间用于会客的宽敞外厅已经挤满了人。其中有几人江寒曾在林浅家里见过,为首的长者他也认识一位,是林浅的父亲,林在常。

  寝室房门紧闭,骆从野就挡在那门前面。“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见江寒端着药来了,他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简明扼要道,“从今往后,他会与我们一同在岛上生活。”

  屋内无人持械,却横生出一股剑拔弩张的冷肃气氛。江寒见没有人接话,便准备把药给他送过去,却被林浅拉住了胳膊。

  林在常道:“你不能把一个威胁到大家安全的人留在岛上。”

  这年逾五十的Alpha并非土生土长的乌尔丹人,他年轻时曾是步兵军团辎重部队的一名指挥官,像许多参与过立国之战的平民军人一样,于达玛森建国当年退了伍,后来又在乌尔丹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