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 心痒 第69章
作者:白色的柴犬
天黑时被捡出分类,天亮时洗净蛆虫。
裹上面粉调料,经过二次油炸,做成美味的食物,是贫民窟孩子们最大的蛋白质来源。
虽兜里没钱时,阿暹也捡过食物吃。但都是餐厅和烘焙店的临期食物,从没想过去翻垃圾桶里的剩饭,也不明白这种食物如何同“美味”沾上边儿。
然而闻珏却毫不介怀,拿起一块细嚼慢咽,微笑着说:“真的很好吃。”
在闻珏消失的每一段时间,阿暹都会按时去戒毒所,到社区领取艾滋病的治疗药物。
毒瘾发作时的巨大痛苦,要求克雷德用绳索将他缠住,卧室地板上抠的全是木屑与划痕。
而等着闻珏回来,支撑他熬过每个漫长的黑夜。
可闻珏这次走的时间最长,从夏季到冬季,一晃八个月之久。
这段时间他隔一两个月会收到一张贴着照片的明信片,皆为闻珏所拍摄,背面写着他的亲笔。
闻珏漫游在非洲大陆,走过十四个非洲国家。
从马达加斯加岛到坦桑尼亚,从猴面包树大道到海边渔村,从时髦欢乐的非洲萨普到衣不蔽体的赤脚孩童。
闻珏甚至站在埃塞俄比亚阿尔法三角洲,曾经那场世界上最伟大的演出希望拯救的土地。
饥饿使人类萎缩,胳膊如同竹节,却没能湮灭瞳孔里的光亮。
即使语言不通,肤色不同。闻珏穿着破旧脏污的衣服,赤脚与他们在田间筛着稀疏的水稻。
阿暹看着照片上的闻珏,觉得闻珏陌生遥远,可又深刻地明白:主爱每一个人。
冬季的一个下午,闻珏最后一次敲响公寓的门。
暌违已久,阿暹几乎要认不出眼前高大男人。
较白的肤色晒成古铜,脸上也变得粗糙,生着纹路和斑点,结实许多的手臂布满长短不一的痕迹。
受伤的右眼,因为在外得不到较好的治疗,反复发炎,经过八个月才勉强愈合,还是能看到眼白发红。
阿暹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从克雷德那里知道他眼睛受伤,猜测与他父亲有关,可闻珏始终没让他看一眼。
闻珏没回答,笑着反问:“你病瘾来临时的痛苦模样,不是也不想让我看?”
这晚闻珏只呆了两个小时,他告诉阿暹,自己走了这段时间,是去要寻找一样东西。
阿暹问是什么。
闻珏没回答,回忆起他在某处贫民窟停留的一周。
干旱导致土地颗粒无收,国际援助杯水车薪。
一间残缺瓦片搭建的四平方小诊所里,几个被疾病折磨得嘴唇发黄的小孩,被噙着泪的母亲抱在怀中排队等待救助。
确认前一位没有生存希望后,大夫将她胳膊上的针管拔下,插在另一位瘦弱的孩子胳膊上。
讲到这里,闻珏长久的沉默。
发红眼睛的像覆上一层干旱大陆的尘土,灰蒙蒙地不见一丝光亮。
他侧头看向阿暹,兀说:“我要走了。”
阿暹心中一沉,明有预感,却还是哑着声音问:“珏为什么又要离开,不是刚回来?”
“这次不一样……我不会再回来了。”
闻珏望着阿暹的蓝色眼眸,眼底浮现无可奈何的笑,“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任何人,也救不了我自己。”
他像平常那样揉了下阿暹的头发,轻声说:“我是一个伪善者。”
“但是这个可怜的男孩一直等到凌晨两点钟,直到快餐店打烊,都没等到有人来。”
服务员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过去的时候问他是否还好,把店里剩的汉堡给他一个,他没有接,只是哭,哭得脸上都是泪,冻得脸颊都紫了。”
“嘴里一直念叨着:他没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没来。”
这位异国他乡的中年服务员理所应当不知道,可一旁的二人心里却清楚这个“他”是谁。
听到这里,韦京年在心里不禁嘲讽一笑。
本对闻珏度不高的好感度,此刻升了一寸。
他厌恶为情爱和物欲不顾大体的人,但欣赏能割舍掉一切往高处爬的人。
像闻珏这样的人,也许是压抑久了图个新鲜玩一玩,做一次浪荡游子,但还没傻到不顾庞大家产与万人高位。
不过这些话韦京年不能诉之于口,反过来他以为宁嘉青总会明白。
至少在某一方面来说,闻珏这样的人,没有心。
可他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好友,已经到了执迷不悟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回忆大概还有一两章,写清楚当年事情原委就切回到现实线了~
第66章 可我不羡慕
韦京年在医院的吸烟室,一根接着一根,持续的尼古丁也没能抚平眉间的皱痕。
碾灭最后一截烟蒂,他掸了掸身上的烟味。
回去后一眼看到宁嘉青坐在走廊长椅,仰头望着窗外覆着雪的枫树枝。
他的视线扫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又落回宁嘉青脸上,后槽牙微微收紧。
照片中那位与闻珏关系暧昧名叫David的“毒虫黑户”,此时此刻就躺在这家私立医院的病房里。
是宁嘉青将人送来的。
先前在听完那位黑人服务员的叙述后,宁嘉青仍不死心,执意要见他。
结果歪打正着,在路边碰见了晕倒的David。男人瘦得颧骨突出,露在外面的手臂淤青斑斑,布着绳索勒出的痕迹,脸烧得锈红晕倒在路边。
在费耶特街,这样的人比比皆是。隔上半个月,便有毒瘾酗酒的人死在街头,面色匆匆的路人多选择冷漠无视。
而宁嘉青却不顾是否有传染病,解开厚重粘连的冬衣,直按胸口急救,一直到救护车赶来。
不能见死不救,韦京年勉强能理解。
可当宁嘉青替David交了后续所有治疗金,以及设法联系帮对方解决黑户问题时,将他气得眉心直跳。
恨不得当场买票独自回新加坡,把宁嘉青一人扔在这自己想办法。
“宁嘉青。”韦京年鲜少叫他全名,皮笑肉不笑地点头,“你的事,我不管了,我彻底不管了。”
面对好友的怒气,宁嘉青置若罔闻,依旧看着窗外。
韦京年也无话可说,留下句:“我出去买饭,你也饿了。”
刚转身还没走几步,宁嘉青叫了声:“京年。”
他面上稍稍缓和,以为也许回心转意时,结果听见他说:“记得多买一份。”
韦京年简直要气笑。
一个小时后,床上的人有了苏醒迹象。
宁嘉青倚着靠背,低眼看着缓缓睁眼的孱弱男人,湛蓝色的瞳仁映着天花板上的灯光。
在侧头看到宁嘉青时,茫然的眼睛闪过惊愕,尔后惶惶不安。
宁嘉青薄唇微启,简要地解释:恰巧碰见他高烧晕倒在路边,送他来了医院,医生诊断为AIDS引发的感染,现已控制住。
没想到会有人对他这样的人出手相助,受宠若惊地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表示感谢,并说身上有钱后一定会还医药费。你拿什么还?
讥讽的话几乎到了嘴边,然而宁嘉青没说出口。
沉默几秒,瞧着这张枯槁的脸,低声说:“我是闻珏的……家人。”
宁嘉青的英式发音并无口音,对方却似难以理解这句话。
然而最终还是理解了,蓝色的眼睛流出眼泪,像大海翻起浪花。
眼前的男人即使罹受病痛折磨,也能看出混血漂亮的脸。
因为哭泣小幅度耸动的肩膀,换谁都可能激起怜悯。
但宁嘉青没有,近乎残忍地告诉他,“闻先生已经结婚,并且和妻子很恩爱。”
后半句话,多多少少有些杜撰的成分。
宁嘉青不得不承认,面对这个昔日与闻珏“交情匪浅”的男人。
他心胸并不宽阔坦荡,隐隐约约期待从对方脸上看到埋怨、愤恨,甚至诅咒。
不能告诉,却也想告诉闻珏:看吧,你曾经险些放弃一切陪伴守护的人。
也只念得你的坏处,忘了你的好,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可是男人却没有。
那张虚弱苍白的脸上,反而变得有光彩,小心翼翼地问他:“真的吗?珏有了家庭,有了相爱的妻子。”
随后自顾自地做了个感谢上主的手势,表情幸福美好,唇角扬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宁嘉青脊背愈发僵直,对方纯洁真挚的眼睛。一瞬间嫉妒堵在胸口,酸涩蔓延到舌根。
而名义上是闻珏抛弃了对方,宁嘉青却不分青红皂白,声音愈沉:“你现在把自己的身体拖成这幅样子,对得起闻珏吗?”
男人依然没有愤怒,沉默良久后缓缓颔首。清澈微弱的声音,却又决绝:“我会好好活下去。”
宁嘉青盯着他,话里不自觉沾上怒意:“活下去为了什么,想再见到闻珏?”
对方表情一愣,好像明白了这位自称闻珏家人的真正意图。
他抿了抿唇,摇头说:“您放心,我不会打扰珏的生活。”
思忖须臾,声音带了些许愧疚:“以前想让他和我一起走,是我太自私了,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珏他并不想回去,珏……不快乐。”男人眼睛忽地又湿润,微笑着说:“好在珏现在很幸福。”
胸口的嫉妒无力地化成一摊散沙,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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