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定向接触 非定向接触 第64章

　　虽然是自己做的决定，甚至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和陆壹商量，但看到对方如此毫无芥蒂，庄铭泽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什么叫赶你走？”陆壹瞪他一眼，“我这是……替你高兴！”

　　他确实肉眼可见的高兴，斥巨资买了一台最新的激光投影摆在客厅，装了120寸的幕布，每天督促庄铭泽到点看比赛，比他本人还要积极。

　　为了重新熟悉游戏，庄铭泽久违地打开城市行动开始排位，用的是他自己的大号，很快被好事者发现，在论坛上捅了出去。

　　大型网游>竞技对战>城市行动[专区]

　　主题：理性讨论，Z处这是在干嘛？备战资格赛？

　　楼主：最近闲来没事看主播打排位，大家都知道这游戏现在都是云玩家，高分区打来打去都是那几个人，结果意外发现了某个熟悉的ID[放大截图]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退役了觉得自己还能打，要二进宫了吧？

　　【沙发！我也看到了，正准备发帖就被楼主抢先了[可恶]】

　　【战绩还可以啊，Z神宝刀未老[赞]不过回去打比赛有点开玩笑了，我看他就是随便打几把】

　　【楼上开黄腔举报了[微笑]】

　　【是谁规定了选手退役之后不能玩游戏吗？这点小事也值得出来挂[疑惑]】

　　【楼主：别人我是没啥意见，不过Z处不是退役后火速和城市行动切割了吗，天天搁那播深空连结，怎么到这时候又想起来啦？】

　　【楼主明显不关注他……他不直播好久了，为爱隐退了都】

　　【为爱隐退又是啥梗OTL怎么感觉我们不在同一片海域冲浪】

　　很快有人带上庄铭泽最后一次直播切片科普，不知情的网友们一片哗然。

　　【楼主：你们话题是不是有点扯得太远了，回到标题和主楼好吗？？？！】

　　【不是，你是真心实意想讨论ZMZ复出的事情吗[惊讶]】

　　【这明显不可能了啊，大家应该都知道他为什么退役了吧？精神类疾病很难完全治愈的，没必要为了一个走下坡路的游戏冒险】

　　【楼主：？？？？？什么精神类疾病，他不是菜得退役的吗？】

　　【………………………………楼下你来】

　　【说楼主是黑吧，他好像除了骂几句毫无杀伤力的黑称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反而特别想让ZMZ回归赛场……说楼主是粉吧，他又对ZMZ的近况一无所知】

　　【楼主：我只是最近一直在加班……】

　　【他承认了！！！！他承认自己是粉了！！！！！】

　　【楼主：我没有！！！！谁会粉一个这么多年除了一个亚军外毫无荣誉的菜狗啊！！！】

　　【友情提示，这个亚军目前是我们的最好成绩】

　　【楼主爱之深责之切，还在幻想退役老兵回归赛场，他真的我哭死】

　　【说真的，就算是粉丝也不可能看他打几把排位就觉得要复出吧？严重怀疑楼主是ZMZ的深柜】

　　【楼主：我没有……】

　　【反驳的力度突然变弱了捏】

　　【我真的笑死，认真回答主楼：做梦吧，估计就是突然兴致来了玩一玩，甚至说不定是把账号借给了别人】

　　【+1，复出没可能，估计是看老队友们打循环赛，手痒了自己也来一把】

　　【楼主：好吧】

　　陆壹抿着嘴角，忍住笑意，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旁边认真排位的庄铭泽。

　　对方的神情专注，紧紧盯着屏幕中心的准心，报点的声音简短而冷静，即使是完成了五杀，神情依旧冷峻，只是眼底多了一些笑意，整个人便生动鲜活起来。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对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屏幕上出现了MVP的结算界面，陆壹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对方看到走神，慌乱间偏头避开探究的视线，嘴上倒是很硬，“看、看看不行吗？”

　　“当然行，”头被轻轻敲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又轻又浅的吻落在额头，“人都是你的，光看看就满足了？”

　　陆壹满脸通红，却还是顺从又主动地和庄铭泽抱着亲了一会儿。

　　结束后他用手搂着对方的脖子，侧脸贴在下巴边上，近距离的亲密让陆壹突然感到不舍，嘟囔道，“再过两天你就要去Y国了。”

　　“终于发现啦？”庄铭泽在他耳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还以为你迫不及待要把我送走了呢。”

　　陆壹表情微滞，反驳道，“……哪有。”

　　最初的时候确实没考虑太多，只觉得那是庄铭泽想做的事情，他当然毫无保留地支持。

　　只是临别之日将近，陆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按照资格赛的赛程，好像要分开半个月之久。

　　这对热恋期的小情侣来说实在太过漫长，特别是近一个月他们几乎天天腻在一起。

　　“小鹿。”庄铭泽突然叫他。

　　“什么？”

　　“虽然之前听你说了我们小时候认识的事情，但我一直没能想起来……抱歉。”他顿了顿，仿佛下定决心般问道，“其实我有个事情一直很疑惑，那个时候你多大？”

　　“……十三。”陆壹小声说，“你那时候也问过我。”

　　“难道你因为十三岁的一次偶遇，就一直对我念念不忘到现在吗？”庄铭泽开玩笑道，“十五岁的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陆壹摇摇头，发出否认的语气词。

　　“所以我想知道的是，”庄铭泽的声音像是浸透蜜一般黏稠，“你为什么喜欢我？”

　　“初中毕业的暑假，飞英组织我们一批学生，说是团建去参加活动。”

　　陆壹微微推开庄铭泽，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活动，进入观赛席后，才发现是你在台上打比赛。”

　　现在想来，大概是庄云英的安排，是她笨拙而一厢情愿的关心。

　　“我当时觉得哥哥你好厉害啊，说要去打职业，就真的去打了，说要拿冠军，就真的拿到了。”

　　CFC决赛现场，金色的雨下，少年捧起奖杯亲吻的那一瞬间，永远地定格在了陆壹心中。

　　“后来发现并没有那么厉害，没有觉得失望吗？”

　　“怎么会……回来之后，我就在网上搜你们的消息，知道你们是网吧战队，一路从城市赛打上来，是所有人都不期待的黑马。”

　　陆壹那时候没有电脑，手机也是诺基亚的老机型，流量费很贵，上网只能看些文字信息和模糊的图片，但他还是珍之又重地一张张保存下来。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是憧憬的感情……好像变质了。”陆壹有些难堪地闭了闭眼，“然后老师……就出事了。”

　　庄铭泽呼吸一沉，将他重重地搂紧怀里，“对不起。”

　　命运总是爱在人得意忘形时，显露出它狰狞的一面。

　　庄铭泽喉咙发涩，想起了李晴风那句“发生了那样的事，还会选择和你在一起”，更觉胸前闷重，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那样了，还，”他的声音低下去，微不可闻，“愿意喜欢我。”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陆壹摇摇头，“是我自己没有藏好秘密……而且。”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道，“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把170321设成密码吗？”

　　庄铭泽愣了愣，“不是因为……”他微微顿住，小心翼翼，“老师的忌日吗？”

　　“实际上老师前一天已经去世了，那天是葬礼。”

　　陆壹看着他，“是你重返赛场的日子，哥哥。”

　　--------------------

　　重返赛场（当教练版

第66章 一直都在

　　从葬礼上被推搡着赶出来的那个瞬间，陆壹想到了死。

　　他其实有些羡慕躺在里面的李揽秀，他的遗容整理得很好，看上去就像睡着一样，唇角还有淡淡的笑意，似乎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他无关。而前一天见到他时，李揽秀的神情还是痛苦、脆弱又愤怒的，瞳孔中倒映着他寄予厚望又令人失望的儿子，像一块碎掉的镜子。

　　陆壹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死亡能够带走一切，无论好坏。

　　于是他开始为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葬身之处。

　　陆壹害怕黑暗，所以最好是在白天，但青天白日太过招人注目，须得寻找一处无人的角落……S市是临海城市，工作日的下午海滩边鲜有人至，跳海后尸体也不容易被发现，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被救援的烦恼，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随着时间的推移，遗体成为鱼群的饲料，灵魂成为海洋的浪潮，所有关于“陆壹”的一切都会被带走。

　　他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陆壹没有从李家带走任何东西，他孑然一身，空无一物，想要去海边只能依靠双腿。他亦不认识路，只知道海洋是在东边，他便往东边走。

　　沿着公路一直向东，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像是一个普通的，和家人吵架后流落在街头的丧气中学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忧心忡忡的父母找到，心疼地抱着和解。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条笔直的、通往死亡的道路。

　　如此去想，沉重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天气很好，温度适宜，晴光细风，确实很适合踏青。

　　陆壹浑然不觉地走了许久，直到夕阳微斜，仍旧没有看到城市的边界。

　　倒是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大的场馆外，似乎有什么活动，很多人在排队进场。陆壹远离人群，寻了个偏僻的小路继续向东。

　　但人太多了，即便是小路，难免和路人擦肩而过。

　　“DTG是个新队伍？之前没听过啊，怎么是他们开幕啊？要不是赠票我都不想来看。”

　　“你不知道？是之前的天成战队秽土重生……ZMZ和River嘛，双子星回归秀。”

　　“哦哦……什么垃圾双子星。”是嘲弄的笑，“ZMZ精英赛被打成那个样子还有脸继续打职业啊？脸都不要咯。”

　　“现场好多他俩粉丝的，你小心一点说话哦。”

　　声音逐渐远去，只留下只言片语。

　　陆壹的脚步定在原地，回头看着呈现半圆弧状的、巨大的建筑，在它的身后，夕阳的余晖铺天盖地，为玻璃窗构建的外墙镶上金边。

　　陆壹没有门票，根本进不去场馆，也不知道比赛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但他想，一直等在外面的话，总能看到一眼吧。

　　毕竟一切都是那么刚好，似乎是命运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彩蛋。

　　夕阳完全下沉之前，广场上几乎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