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 狗尾 第48章

作者:Fine不Fine 标签: 近代现代

  两人相顾无言地抽完烟,方孟青站起身,“孟先生,我现在要去处理后续的事,庄总有家里人陪着,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嗯,你先去忙。”

  方孟青拍了拍他的肩,推门离开,楼梯间又恢复了沉寂。

  孟归南从医院出来时,天还没亮,他打了辆车回到知春苑。

  人进了ICU,说明并未完全脱离危险。孟归南一个人待着就会胡思乱想,他洗了澡,处理了伤口,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又返回了医院。

  孟归南戴上口罩和帽子,从楼梯走上来。

  深夜的ICU门口铺着一床又一床的被褥和爬行垫,塑料凳子、水杯、水盆、花红柳绿装着还未吃完的食物的塑料袋散乱地摆了一地。

  内外灯火通明,仪器的滴滴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盘旋环绕,每个人脸上都是相似的疲惫和麻木。

  ICU冰冷沉重的大门见证了太多情真意切的守候。

  孟归南压低了帽檐,找到一个角落坐下,转过头看见了不远处在椅子上坐着的庄镇山,梁美云还有庄昭炀。

  金钱在生命面前变得不值一提,庄家很富有,却无法让庄雁鸣立刻活蹦乱跳地从ICU里走出来。

  孟归南请了假,一直在ICU门口守着,除去吃饭和回家洗澡换衣服,没有离开过半步。

  医生每次呼喊“某某家属”时,他的一颗心就会高高地悬起来,如果没有庄雁鸣,他才会稍微放松一些。

  庄家人进去探望过庄雁鸣出来时,孟归南会很仔细地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他进不去,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猜测庄雁鸣目前的状况是否依旧凶险。

  出事的地方距离省人民医院最近,因此庄雁鸣被送到了这里来,孟归南是在第三天的上午才想起他有个同学叫马靖雨的似乎是在这里工作,他翻遍了通讯录和同学群,又联系了温亚遇,才找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从马靖雨那里得知庄雁鸣情况还算良好,下午就能从ICU里出来时,孟归南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下午,庄雁鸣果然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

  孟归南站在单人病房门口,隔着玻璃注视着庄雁鸣苍白的侧脸。

  庄雁鸣,谢谢你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庄1以后会感谢他为南南洒的这场热血的~(写到ICU这段突然有点难过,希望大家永远身体健康~

第56章 希望庄雁鸣平平安安

  庄雁鸣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中午,孟归南才见到了他。

  孟归南趁着午休时间过来,病房门没关严,走到门口时,听见庄雁鸣在里面声音虚弱,言辞却很激烈地训斥庄昭炀,“你总在我这儿待着做什么?不是吃东西就是说废话,滚回公司上班去。”

  “哥!你是不是不知道前几天我们仨有一个算一个差点吓死在手术室门口啊?爸妈给我的任务就是好好看着你,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庄昭炀语气幽怨,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嘀咕了一句,“你一睡觉不讲话我就心慌,和你说说话怎么了?”

  孟归南把耳朵贴在门缝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庄雁鸣说:“你回家一趟,给我带几件衣服过来。”

  “我回趟家一来一回就得一个多小时了,我让妈下午过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

  “我饿了。”庄雁鸣又说。

  “啊?不是刚吃过饭吗?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了等下送过来呢。”

  孟归南猜测庄雁鸣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看,但庄昭炀坐在床头的位置,踩着椅子左右晃来晃去挡住了他的视线,果然,下一秒,庄雁鸣就对庄昭炀发了火,“你能不能滚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

  庄昭炀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刚挂上的吊瓶,“半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庄昭炀朝门口走过来,孟归南压低帽檐往旁边躲了躲,等他走出病区,拐入楼梯间,孟归南才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从孟归南推开门的那一刻,庄雁鸣就一直看着他,等他在床边坐下了,朝他摊开了手。

  孟归南握住他的手,很想用些力气死死攥住他,再给他一个拥抱来证明此刻在他面前的庄雁鸣的存在是否真实。

  但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最终只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然后凑过去,万般珍视地在他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庄雁鸣眨了眨眼睛,眼神专注地盯着孟归南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辛苦了,孟归南。”

  这话很像是职场里,领导对下属对工作付出的肯定,但孟归南明白他到底说的是哪方面的辛苦。

  “不辛苦。”孟归南说。

  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势必会说到家庭,孟归南猜测庄雁鸣也一定会表达他的歉疚,但他只想让庄雁鸣知道自己在乎的是什么,对于不在乎的东西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我已经偷偷许过生日愿望了。”孟归南说。

  许生日愿望不一定要有蛋糕和蜡烛,他只是对着楼梯间里亮着光的绿色指示牌许了愿,愿望竟然也实现了。

  “嗯,许了什么?”

  孟归南用指甲在庄雁鸣的手背上轻轻刮了刮,“希望庄雁鸣平平安安。”

  庄雁鸣就这样一直看着孟归南,直到孟归南开口催促,“干嘛这么看着我?快和我多说两句话吧,等会儿你那傻弟弟就要回来了。”

  “你把抽屉打开。”

  孟归南拉开一旁的抽屉,看见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系了红丝带的包装盒。

  “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庄雁鸣说,“孟归南也要平平安安。”

  孟归南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宝石胸针,融入在设计里的巧思,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孟归南眼睛发酸,他低下头,小声说道:“南回归线……”

  孟归南取出胸针,挂在他身上穿的那件白色T恤上,胸针搭配T恤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我是早产,我妈生我的时候,我爸还在首都,他得到消息就立刻往回赶,但还是没赶上我出生。他给我取名叫归南是因为他说这辈子都要牢记那天在回来的路上他的心情,他永远都不会辜负我妈,我的名字是‘记得回家’的意思。”

  “‘归南’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现在,它又有了别的很重要的含义了。”

  庄雁鸣第一次听孟归南和他聊起这些,他们在一起半年了,不论是他还是孟归南从来没有聊过这样对于两人来说加深亲密度的话题。

  庄雁鸣是难以启齿,孟归南是心有介怀。

  他们在一起得很仓促,两人之间的差距,庄雁鸣的家庭,不堪的开始,乃至宋凌霄,这些都是横在他们之间很现实的问题。

  能在一起多久,孟归南是没有想过的。

  因为荷尔蒙作用产生的喜欢,在一起一天可以,一个月也可以,一年两年那就是超常发挥了,他从来没有很认真地期待过能和庄雁鸣携手共度余生。

  在感情里,化学物质分泌完还剩下什么呢?什么都不剩。

  他悲观,但理性。

  可他现在站在三十三岁开篇的节点往前看,看见庄雁鸣就站在他的未来里。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不是问题,勇敢和爱会战胜一切。

  孟归南看见庄雁鸣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薄红,他笑了笑,“又害什么臊啊?希望你尽快习惯,以后我还会说很多这样的话。”

  距离庄昭炀出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孟归南站起身,和他道别,“我走了,什么时候能来看你你给我发信息。”

  “孟归南……”庄雁鸣叫住了他,“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孟归南笑了笑,“我哪儿来的心理负担?好好休息,多多吃饭,养好身体,早点出院。”

  孟归南那辆车在事故里撞得稀巴烂,肇事者开的那辆却只是车头受损,人几乎毫发无伤。

  方孟青晚上八点多来了知春苑,开了辆新车过来,是和肇事者所开的那辆同品牌的国产车。

  “庄总交代了给你换辆车,这车特别抗撞,安全系数一等一的。”方孟青把车钥匙递给他,“原先车里的物品我都拿下来清洗干净放进去了。”

  孟归南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事故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嗯。那人喝了酒,过路口的时候把油门当刹车闯了红灯。”方孟青说,“不会和解,力求重判。”

  孟归南放了心,再次和方孟青道谢后送他到门口打车。

  庄雁鸣失血太多,除去常规的治疗外,食补也相当重要。

  孟归南自知庄雁鸣家里一定会在各方面都将他照顾得很妥帖,但还是忍不住在空闲的时候央着郑姐教他做了几道补血的汤羹。

  “你刚下夜班去睡一会儿吧?我做好了叫你好不好?”

  孟归南不累,他觉得自己这会儿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于是摇了摇头,“昨天晚上没什么事,我在值班室睡了一会儿。”

  虽然庄雁鸣不是很需要这碗汤,但他觉得如果庄雁鸣知道这是他用心做的,一定会很高兴。

  病人嘛,保持心情愉悦也很重要。

  孟归南在厨房忙活了两个小时,提着保温盒出发了。

  到了医院,他先探头探脑地在病房门口张望了一番,病房里没人,他才推开门进去。

  “今天又找什么借口把你弟弟和护工赶出去了?”

  庄雁鸣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他手里提着的保温袋上,“带了什么?”

  “石斛枸杞猪肝汤!”

  孟归南走到床边坐下,支起小桌板。

  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个小碗,倒了半碗汤进去,又试了下温度,才放在他面前,显摆道:“我炖的。”

  庄雁鸣身上穿的病号服,可能有些热,被子掀开了一半,孟归南一眼就看见了他今天没戴固定带,“固定带呢?!你肋骨错位了你不知道啊?对不齐长不好你还得遭罪做手术。”

  孟归南对待庄雁鸣可没有对他的病人那样客气,劈头盖脸一顿骂把庄雁鸣骂得一声不吭。

  庄雁鸣有些心虚,垂下眼睫,不敢和他对视,“太勒了。”又因为孟归南今天来没有第一时间亲吻他不太高兴。

  “勒什么勒?”孟归南把勺子放进碗里,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在哪儿呢?我帮你戴上。”

  庄雁鸣指了指沙发边的储物柜,“那儿。”

  孟归南走过去,从里面把固定带拿出来,给庄雁鸣戴上了,“你觉得这个不舒服的话,明天……哦不下午吧,我给你带个舒服点的来,但是这东西绑在身上都不会太好受,你忍忍,等回头骨头长得差不多了,就能摘了。”

  “嗯。”

  庄雁鸣顺从地任他摆弄,等穿戴好,孟归南重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尝尝汤。”

  庄雁鸣看了他一眼,握着勺子送到了嘴边,余光瞥见孟归南一脸期待等夸奖的神情,又把勺子放下了。

  孟归南着急了,“怎么了?我提前尝过了,味道还可以。”顿了顿,又很保守地说,“肯定没有药难吃。”

  庄雁鸣转过头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不是,喝汤这个动作,我暂时还做不了,肋骨疼。”

  孟归南端起碗,舀了一勺汤送到他嘴边,“拿勺子怎么会疼?别是其他地方还有什么毛病吧?等会儿你把片子给我看看。”

  庄雁鸣喝汤时一直盯着孟归南看,没留神被一颗枸杞呛了喉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