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时刻 恒星时刻 第142章
作者:稚楚
南乙再次陷入沉默,他的脸上甚至表现出一种困惑。
秦一隅最恨的就是他面对自己时的沉默。是他哪里搞错了吗?还是他哪里做错了?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个人都认为他有天赋,就算是做从没有做过的事也可以做得很好,他自己也坚信不疑,结果呢?
他总会在自认为做得很好的时候搞砸一切,然后失去一切。他的手,他的事业,他的至亲。
很好,现在轮到南乙了。
他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爱过一个人,从零开始学习怎么对自己喜欢的人好,到头来却像个小丑一样,得到一个朋友的称谓。
“你说啊,这里没有其他人。”秦一隅极力地压抑着哽咽的情绪,“你告诉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朋友?接吻的朋友?在床上互相帮助的朋友?南乙,早知道你对朋友的定义这么与众不同,这么开放,认识你第一秒钟我就跟你交朋友得了,废话不多说直接上手,你早他妈告诉我啊!”
房间里静得可怕。
“抱歉,我不应该擅自回答严霁的问题。”南乙终于开口,声音很冷,几乎没任何情绪。
“说实话,秦一隅,我很困惑。”南乙抬头,看向他,“所以面对那个问题,我应该怎么回答?当初说好了是地下,为了乐队的平衡不告诉其他人,你这么在意朋友这个词,觉得我说得不对,那怎么样才是对的?”
没等秦一隅开口,南乙又笑着打断:“还有,你或许不太了解我。我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跟踪你的变态,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而且我做得非常辛苦,所以关于你的一切我并不是了如指掌,对,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了解你,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我也不是你认为的疯子,不是是个朋友就能接吻上床。”
见秦一隅也不说话了,南乙背靠着墙壁,低声说:“既然彼此都这么不舒服,那各退一步,现在还来得及,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做正常的队友。”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喝醉酒的那天开始就错位了,如果再不拨乱反正,把一切拉回去,秦一隅迟早要离开。
想到这里,南乙几乎痛得没办法站直,只能深深呼吸,用力地用脊背抵住墙壁。
“可以吗?”
秦一隅听完却笑了,歪着头,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混账表情,很轻地,一个字一个字说:“不、可、以。”
“你想都不要想。”
房间里没有开灯,秦一隅的影子完全地笼罩住他。他压抑着的怒火几乎可以被摸到,是滚烫的。
“你不是疯子,我是。最开始是你来招惹我的,拼了命把我拽起来,好像特别需要我一样,现在想退?想做正常的队友?行啊,你直接杀了我比较快。”
看南乙一副受不了想走的样子,秦一隅捉住了他的手,“我告诉你怎么说是对的,实话实说,很难吗?”
南乙想用力挣开,低头看到的却是那片花树纹身,瞬间浑身脱力。一个疯起来可以骑在人身上像疯狗一样打架的疯子,现在却这么软弱。
他只能抬起头,蹙着眉说:“哦,原来你想让我直接告诉严霁,我是你的地下炮友。”
再不想提及这个词,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一个明知道自己是炮友还是爱上了对方的蠢货,面对发问,连保留尊严的余地都不可以有。
“炮友?”
秦一隅眉头紧拧,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南乙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懂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怒火中烧,没等他想明白,秦一隅便上手,用力扒掉他的外套,扔到地上,拽住他手臂从玄关到床边,狠狠将他摔到床上。
背撞上床面,回弹的震动将他震懵了。下一秒,站在床边的秦一隅便低头解开皮带扣,抽出皮带扔到地上。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秦一隅竟然还歪着头笑了一下,像个实实在在的混球一样,“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一想啊,炮友要做什么?不会这时候装不知道吧?”
说完他干脆骑在南乙胯骨上,面无表情,不管不顾地掀起他卫衣下摆,粗暴地扯着给他脱衣服,南乙越是挣扎,他越是用力,越是没有分寸。他脑子里甚至冒出诡异的念头。
你小子不是很能打吗?一个人打八个还能站起来回家,都这样了还不给我一巴掌?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吧。
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他就这样把这件该死的难脱的卫衣整个脱上去,在南乙无谓又有些无力的挣扎下,干脆没扯开,就让这衣服像手铐一样困住他的双手。他用受过伤的左手摁住,让他的双臂高过在头顶,动弹不了。
秦一隅盯着南乙的脸,见他别过头,就用右手掐住他下巴,逼迫他看自己。
都这样了还不反抗啊?
原来你是真的觉得我们是炮友。
“你想做?”南乙动了动嘴唇。
“想啊。”秦一隅笑了。
南乙终于肯用他那双漂亮的、像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睛看他了,盯着他,像在台下茫茫人海中的那次一样,钩住他的心。
“你和别人做过吗?”
他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秦一隅呼吸都困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维持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的,这也算是他的天赋之一?
“没有,我挺干净的,还是个处呢,想不到吧。”
“真没骗你,你不愿意?”他压下身子,掐着南乙下巴想和他接吻,原以为南乙会躲,会继续挣扎,但他却接受了。
他没有动,就这样平静地任他压上了嘴唇。等到秦一隅有些困惑又有点难过地抬头移开时,南乙才哑着嗓子,自暴自弃一般说:“愿意,做吧。”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窒息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好像吐出四块被反复压下去的血块似的,说出口,反而得以喘息。
南乙忽然发现自己也挺作的,既要又要,死拽着这个人不让他走,又吃醋发脾气耗空对方耐心,说是炮友,实际什么都不让秦一隅做,谁受得了。
现在他决定丢掉所有包袱了,至少他是秦一隅的第一个,无所谓了。
他自己主动将褪到手边的卫衣扯开,脱下来扔到地上,也趁秦一隅抬起上身的时候,拽住身上黑色半袖的衣摆。
可他的手却被握住了,不再是粗暴、武断的,很轻,更像是放在他手腕上。
下一秒,很凉的几滴液体啪嗒落在他手背上。
南乙忽然回神,抬眼看向垂着头的那人。越过窗帘缝隙的月光照亮了不断滚落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晶莹剔透,钻石一样。
他有些慌了,试图伸手去擦,可秦一隅却躲开了。
“你愿意我不愿意。”
游戏人间的假面被戳破了,碎了一地,裸露出来的是一个赌气的、挫败的孩子。
他吸了吸鼻子,自己抬起手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从南乙身上下来,弯腰去捡自己扔掉的腰带。
“为什么?”
“为什么?”秦一隅不可置信地重复了这个问题,仿佛很震惊似的,“你还问我为什么?”
他终于彻底地崩溃了。
“因为我他妈喜欢你!”
南乙也愣住了。
他怀疑这根本就是梦,不,他甚至不会做这么离奇的梦。
可喊出这一句的秦一隅似乎更伤心了:“因为我爱你,一直以为我是你男朋友,想好好珍惜你,所以像个傻逼一样想象过很多次我们第一次的场景!”
“根本不是这样的,不是现在这样。”
他吸了吸鼻子,想离开,但南乙却起身拖住了他的手,以至于他不得不说:“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
“等一下。”南乙仍旧皱着眉,“我不明白,你……你怎么会喜欢、喜欢我?”
不,他甚至用了爱这个字,透过空气、皮肤、骨骼和血肉,直接抓住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你是不是搞错了?”南乙抬着头仰视他,没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你应该只爱你自己。”
秦一隅怀疑这小孩儿就是他的克星,总是能平静地往他的心里丢炸弹,把他逼哭也不够,非要逼吐血才行。
“我也以为我只爱我自己。”秦一隅眼角又滑出一滴眼泪,“可我就是爱上你了。”
“别说了。”南乙牙齿都在抖。
“为什么不能说?还不够明显吗?我为了你学做菜,整天围着你打转,你和别人多说两句话我都气得发疯,就算生你的气我还是跑出来找你,给你端牛奶,怕你又偷偷躲起来抽烟。结果呢?”
秦一隅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没察觉出南乙的不对劲,只想发泄:“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南乙,拿我当炮友又吃我的醋,又不让我告诉你我爱你,我就是爱你,我以后每天都要说,不,我现在就去告诉所有人,我对着摄像机说我爱南乙。”
南乙却忽然从床上起来,衣服都不穿了,扔下一句很小声的“你疯了”,直愣愣独自往玄关走。
“去哪儿?你不许走。”秦一隅追上去抓住他的手,摁住他肩膀将他抵在墙上,“就待在这儿把话说清楚,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我连……”
但他没能说完。
他发现南乙的肩抖得厉害。
“怎么了?”秦一隅一下子慌了,小心地松开了抓住他肩膀的手,改成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试图抬起他始终垂着的头,却猝不及防摸到了泪水。
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全世界仿佛被突然按下静音键。
“怎、怎么哭了?宝……”秦一隅一瞬间忘记还在吵架的事,下意识想叫他宝宝,又怕南乙生气,只好拽长袖子用掌根压着慌乱地给他擦,“你别哭啊。”
明明之前开玩笑说想看他哭,可现在真的见到,心都要碎了。
看到南乙仍在发抖,只能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紧到没有空隙。
“是冷吗?还是我发神经吓到你了,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不会真的跑去摄像机跟前说的,但我没骗你,我真的爱你……”
别说了。
这么简单的一个字,每一笔每一划变成刀子划在心上,他早就血肉模糊了。
听到秦一隅说出口,南乙一瞬间回到了那条血流成河的斑马线,站在那里,毛骨悚然,眼睁睁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外婆失去呼吸。
到最后外婆还是爱他,抚摸他的眼睛。就像舅舅离开之前在机场重重的拥抱,抚摸他的头发和后背。
爱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是失语。是失去。是残障。是死亡证明。
原来这幅沉着、冷静、无所不能的皮囊撕开后,他还是那个站在路口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应激反应始终根植在他心底。
现在它冒出来了,控制了他的身体和大脑,让他像疯子一样在秦一隅面前失去最后的理智,抓紧他的衣服。
“你不要走……”
一如他当初跪在外婆身边,乞求她不要闭眼一样。
“我不走。”秦一隅抚摸南乙的后颈,“我哪儿都不去。你是我最喜欢最爱的人,我不会离开你的。”
南乙却更伤心了,好像没办法呼吸似的。
“你别说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
秦一隅太迷茫了,他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狼狈地表白,更没想过原来会有人听到我爱你的时候会发抖,会哭,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孩子。
他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
“小乙,你是不是想起外婆了?”他扶起南乙的下巴,“还有舅舅,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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