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且吉兮 安且吉兮 第47章
作者:威威猫七
周安吉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是一把杀过狼的刀,割开他的手指简直轻而易举,可他偏要不知好歹地试一下。
手指间隐隐作痛,睡意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周安吉还是摸黑溜下了床,拿走了手机、钥匙和一包烟,悄悄去了宿舍顶楼的天台。
这是他回北京后第一次忍不住碰这烟。
一开始他想着要省着点抽,因为他偷偷摸走的两包烟加起来也没多少支,抽完就没有了。
如果要苏和额乐从那边买了给他寄过来,为了他的身体健康对方肯定是不会答应。
此时他穿着一层单薄的睡衣坐在天台的矮凳上,仲秋的夜风不至于凛冽,但也稍微有些凉。
这让周安吉无端想起了他刚到内蒙古的那个晚上,在兴和县的草原上那个只有6℃的夜晚,他穿着冲锋衣都抵挡不住的冷。
那天正值七月上旬,当时苏和额乐告诉他,内蒙古的晚上即使是在夏天也是会冻死人的。
这样细细算过来,他一共在内蒙古呆了42天,和阿乐从认识到在一起花了25天,在一起后18天他动身离开。
到现在,回到北京后的日子又过去了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
离开苏和额乐的时间已经比他们相处的时间还要长了,时间慢慢向前走,以后还会更长……
北京的秋天阳光和煦,古建筑的城墙和已经开始落叶的银杏,让整座城市都满溢着夺目的金黄,那乌兰察布的草原呢?
还是绿色的吗?
周安吉低头苦笑了一声,从手里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用一只手挡着风,另一只手摁住打火机点燃了。
凌晨黑暗中的亮色并不多,除了远处教学楼的通宵自习室中亮着白光,周安吉嘴里含着的烟头占据了微不足道的一点橙色光亮。
烟依旧很烈,周安吉没敢让自己吸得太贪婪,担心又被呛到了会打扰宿舍楼里的其他人睡觉。
因此一支烟在他嘴里辗转了一半,在夜风中飘散了一半,很快就燃尽了。
周安吉又坐了一会儿,没再点燃第二支,而是点亮手机,给苏和额乐拨过去了一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1、第二章 里周安吉说自己不会分辨东南西北,可以理解为当时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因此无法参照,也可以理解为他被冻傻了,不是剧情bug。
2、“有一个地方很远很远,那里有一生最重的思念……”是《乌兰巴托的夜》某一版本的歌词。
第44章 听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周安吉以前从不会做这种扰人清梦的事情,但这次对方是苏和额乐。
可能正是因为被偏爱的人会有恃无恐,苏和额乐会纵容他。
忙音响到第八声,周安吉已经做好了对方不接电话的准备。
苏和额乐晚上睡觉有静音的习惯,他知道。
只是这晚他实在太想阿乐了,才忍不住打过去。
尽管他们才挂了电话不到两小时,可他吸了一支烈烟、又吹了会儿冷风,思念也没缓解。
“喂,宝贝儿。”接通时苏和额乐的嗓音不太自然,应该是刚从梦中醒过来的,“怎么啦?”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响,苏和额乐从被窝里坐起来,打开了灯。
“阿乐……”周安吉吸了吸有点酸涩的鼻子,抬起两条腿把自己蜷在矮凳上,“没事儿,就是想你。”
“我刚刚抽了一支烟。”他说,“在天台。”
“我的烟?”
“嗯。”
这一支烟的味道能让他想起上次苏和额乐是怎么吻他的。
烟丝燃尽的时间只有几分钟,味道在口腔里也辗转不过一小会儿,可需要它来缓解的思念像一根羊毛缠绕成的细丝,长得可以把周安吉一整个裹住。
可这大晚上的,又是抽烟,又是在天台吹风,不过苏和额乐没说什么“赶紧回去”或者“少抽烟”之类的话。
如果不是思念过度,谁会愿意在凌晨这么折磨自己?
“那要挂了电话打视频吗?”苏和额乐问。
“不用了。”周安吉回,“我这边太黑了。”
“我听听你的声音就好。”
苏和额乐笑了笑,又打了个哈欠,说话变得有点口齿不清:“那我多跟你说会儿话。”
他接着说:“你先回宿舍去,上床盖好被子,然后把耳机塞上,我说话哄你睡觉,不然在天台坐久了再感冒了。”
“好。”
于是周安吉乖乖地拾起钥匙和烟盒,转身回了宿舍。
躺回床上后,他给苏和额乐的聊天对话框打字:[阿乐,我想听你唱《乌兰巴托的夜》,可不可以?]
[好。]苏和额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比刚刚听得更真切一些。
紧接着,苏和额乐发过来一段语音。
是蒙语版本的歌。
接着又发过来一段。
是汉语版的。
最后一段几秒的语音。
[阿吉,听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苏和额乐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实在有点太高了。
听到了你的声音,怎么会忍得住不掉眼泪?周安吉想。
[那唱歌的人呢?唱歌的人会掉泪吗?]周安吉还是不服输地回过去一句。
[会。]几乎是在瞬间,他便收到了苏和额乐的答复。
[阿乐,我好想你。]
[我也是。]
[我们还会见面吗?]
这个问题问出之后,周安吉承认,自己索求得有点太多了。
回北京这两个月以来,这个问题他不知道问过多少遍了,苏和额乐不知道答过他多少遍了,可他仍揪着不放。
仿佛只要两个人没有重逢,这个问题就一直不会结束。
周安吉不在乎问了百遍还是千遍。
[会。]又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周安吉含着一双泪眼,看到这个字后还是笑了出来,和之前的次次都一样。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睡衣上,止也止不住。
手指上的血已经凝固了,薄薄的纸巾被黏在伤口上,一撕下来又是一阵钝痛。
不仅是痛在了手指上,更像是周安吉用苏和额乐送他的这把刀把伤口划在了心脏,没法止血,也没法止痛,只能靠苏和额乐本人来治。
他不知道阿乐是为了安慰他而说的谎话,还是真心实意地在陈述一个诺言。
但其实如果周安吉真的再仔细想想,他就会知道。
苏和额乐不会安慰人。
苏和额乐也不会说谎。
苏和额乐承认他的心因为周安吉而动摇了。
早在周安吉刚离开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生活里已经完完全全铺满了周安吉所在的痕迹。
就算人走了也抹不掉,就算他离开乌兰察布回到了白云鄂博也抹不掉。
这张床是和周安吉一起睡过的,周安吉还在这间房子里给他煮过一碗长寿面。
尽管他每次这样想的时候,都幼稚且自欺欺人地不想承认,但当面对某些重要决定时,苏和额乐还是没办法忽略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呼唤€€€€
周安吉把他尘封了很久的心找回来了,他迟早会离开内蒙古的。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
在周安吉刚回到北京没多久的时候,苏和额乐就又一次把自己的羊交给了巴特尔,不过不是为了回白云鄂博去工作,而是开车去了乌兰察布的一个贫困县。
这是一个在内蒙古自治区最后一批脱贫名单里的县城,尽管城区里已经慢慢开始建起一些高楼大厦。
但在离城很远的荒原上,有几座破落的蒙古包里,仍挤着好几十个人。
这里有好些人,那些年富力强的青壮年,几乎都在苏和额乐的介绍下去了矿区工作,因此以前的穷苦生活慢慢得以改善。
但这里有一对特殊的母子,他们俩是被这一群相互抱团的穷苦人家收留的远房亲戚。
大概三年前,当时苏和额乐凭着大学时期的记忆,第一次驱车到这里来的时候,提出想要给这里的年轻人们介绍工作,但却被这里的人赶了出来。
他们穷惯了,也穷怕了。
穷了这么几十年,从没有人要不图回报地给他们实施帮助。
苏和额乐展示了自己的毕业证、学位证、工作证,很努力地表达自己不是个坏人,更不是个骗子。
哪个骗子会开车几个小时到这么穷的地方来行骗?
但那些人听不懂他说的那些高深的话,也看不懂他毕业证上写的汉字,于是一群人联手把他从蒙古包里赶了出来。
当时是那个身边跟着个孩子的女人,从蒙古包里追出来,什么也没说,递给他了一块干酪。
后来苏和额乐又锲而不舍地来了很多次,才说服了一批男人跟他去白云鄂博工作。
直到这时这里的人才明白,出去打工是真的可以挣到钱的。
于是这里的人们开始把苏和额乐当成恩人,每次见他都大包小包地给他塞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