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搭话之后 和他搭话之后 第40章
作者:DuaDua
路行舟看看时间,想一出是一出,他忽而拉起了白子逸。
“走吧,今天再给你培养一个干死EMO的兴趣。”
“啊?干嘛去。”
“等星星啊。”路行舟把白子逸头顶的小揪揪放下来,手指梳好卷毛看进白子逸的双眸,“上次你陪我,这次换我陪你。”
【作者有话说】
没有针对任何影视的意思……
第36章 我可以成为你的时机吗
穿过织女湖后边的那片红枫林,上五分钟巨陡的斜坡,坡上是R大历史最悠久的一栋教学楼。民国年间就在了,石面外墙拱形门窗,现在这栋楼充当着后勤办公区,而顶层的尖顶塔楼被改成了校园广播站。
广播站外的天台,是整个R大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进站的钥匙在门口消防器材下面,三年来没换过地方。
路行舟带着白子逸熟门熟路爬上天台角落供电房的平顶,席地而坐,织女湖静静躺在下方。远处校园沉睡,这个角度望出去,寸土寸金的地竟没一座高楼。
雨后放晴过的夜空很干净,风凉悠悠抚过白子逸的双腿,他松掉了几个小时都紧巴巴的心。
“要等哪颗啊?”说话也变得懒散。
“水星。”路行舟指指东边。
可能行星听得太多显得太过普通,白子逸有点意外:“水星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容易看不见,因为离太阳太近了。天文现象里有个水星西大距和水星东大距,一年一般六到七次大距,是最可能看到水星的时候。”
白子逸拖着嗓子长长哦一声,“那一会是西大距?东大距?”
“都不是,前几天已经大距过了。”
“啊……”
旁边人刚兴奋得耸起的肩缓慢垮下去,路行舟反而笑笑,“大距前后一周也可能看到,等等嘛。上次不也抓到流星了?”
路行舟的口气听着有点像撒娇,白子逸缓缓翘起嘴角。
时候尚早。
水泥板坐着有些累人,白子逸毫不在意身上的浅色T恤,直接往后躺平了,还要拽拽路行舟的衣摆。陪人开心嘛,后者顺从地躺了下去。
天幕满眼,观宇宙无穷,渺沧海一粟。
白子逸在过去发出的星星点点光亮里放空了脑子,他不禁吐出一口浊气。
轻轻的,怕吵醒星星,他对路行舟说:“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就看星星了。”
路行舟盯着已经经过天顶在下落的织女星,“所以好点了吗?”
“好透了。”
“那就好。”
太安静了,困意不讲道理地聚集。路行舟忍不住想闭眼的时候,白子逸碰了碰他的手背。
“你不问我吗?”
路行舟一下醒了,他偏偏脖子,白子逸眼里似乎有座起雾的湖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也能很柔软,像白子逸对待他那样。
“我问不问不重要,不是么?”路行舟说。
白子逸笑起来。他枕上自己的胳膊,整个人侧过去面向路行舟。
“讲实话,不太想说。”
“那就不说。”
“你不知道我特别反骨吗?”
路行舟一怔,白子逸就将反骨仔做得直截了当。
“你知道有很多电影节吧?我大三那年,准备参加国际大学生电影节来着。”
影片要求不超过四十分钟,报名方式为学校推荐。校方的选取是先筛剧本,拍成片再筛一轮。
作为一个探花,兼两学年期末优秀作品获得者,那时候白子逸想拿奖的野心很大。光剧本方向就纠结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某天眼前一亮后,他磨出了一个关于抑郁症的故事。
相恋多年的情侣,一方被黑狗盯上后,另一方从信心满满不离不弃到尽其所能却精疲力竭。
“我写完我觉得很妥,自信到我提前找好了我的戏班子。然后我就把剧本交上去了,可是没选上。”
能让白子逸特别挫败的事不多,这算一件,而且直戳要害。他消沉了一段,反思又反思,总结再总结,就在他自省是不是他真的太膨胀的时候,参赛名额确定了。
本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和就是不服输的劲,白子逸去看了校内展映。他看到,五十多个老师票选出来的第一名,也讲抑郁症。
路行舟眉头一挑,“题材重复了?”
“不是。”
白子逸吐出一口气,重新躺平望天,仿佛只有借助星空辽阔,才能稀释回忆苦痛。
“悲剧嘛,我记得写完那晚我哭了很久。然后展映那天,我成天成天琢磨的某些场景,出现了,连把我自己刀傻的台词……台词都一字不差。”
白子逸写的故事,打碎重组出现在他眼前,署名是别人。
路行舟本有些虚焦的眼神在白子逸的侧脸上一定,他明白过来,不久前听过的抄袭的确存在。
白子逸被抄袭了。
除却人设背景叙事手法,故事创意和一些整夜整夜折磨过白子逸的核心对白,光明正大又无所畏惧地,被超级大导二代“借鉴”了。
和肖凡的口白完全走向相反,路行舟惊坐起,不禁追问:“你没做什么么?”
“做了啊,什么都做了。”白子逸说,“我去申诉,学院要证据。开始我还想,证据好说啊,我交过剧本,有原稿有存档,我还提前找过表演系的朋友和他们讨论过剧情,有人证。结果呢?”
结果学院找不到他交的稿子,结果好死不死电脑坏了存档的硬盘也坏了,结果表演系那位矢口否认说没这回事的“朋友”……
白子逸呵一声,“没想到他混成电影男主了。叫什么来着?换个艺名差点没认出他。”
原来是这样。
路行舟咋舌,金融圈耍手段的事听得够多,他自然觉察出了蹊跷:“你的电脑和硬盘是不是被人……”
“嗯。”白子逸也坐起来,居然还有心情和路行舟玩游戏,“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路行舟隐约已经知道了。他不说话,白子逸便自顾自将胳膊肘抵在膝盖上,两根手指朝天,在空中交叠成一个X。
一声叹息。
“他和我邻床来着,我和他看电影口味差不多,所以聊得很多。好几次大作业都是和他一起做的,想法也总是很默契。他家挺偏远,家境一般般,节假日什么的我就经常带他回家玩,要欢姐给他做好吃的。”
可办休学那天,他却只跟白子逸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子逸疯狂自证的那段时间里,敏感脆弱看谁都不干净,却唯独没怀疑过这个人。然而在妈妈脑癌要的二十万面前,友情都不算一个屁。
拿钱办事,电脑硬盘“意外”泡水却成了唯一的理由。
这一行看不惯纯粹的人,更看不惯纯粹热忱还有点内容的人。于是剧本交出去的一瞬,白子逸就沦落成大导势力网捧新锐Play中最点背的那一环。
哪怕后来电脑修好,数据恢复,二代已经入围而且胜券在握。学校哪敢自打脸,息事宁人,给出了一份保留学籍无限期休学的“特许”。
外边吹嘘满天,落成白子逸世界里的一地鸡毛。
语音着陆,万物寂静。
无言须臾,白子逸又侧过身来,正对上路行舟想要张嘴。半晌又闭上了,路行舟不知道该不该说。
“想问什么?”白子逸舒舒眉眼,“问呗,我都告诉你。”
路行舟斟酌再三,还是没忍住:“肖凡女朋友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
大概是知道或者经历过了,白子逸敛起嘴角。
“那你……”比凌晨的风还轻,他问路行舟:“信我还是那些传闻?”
“你。”路行舟不假思索。
“为什么?”
“就信。”
沉默片刻,白子逸笑开了,“没看出来你还挺固执。”
路行舟跟着笑,“偶尔。”
“谢了啊。”白子逸圈抱住自己的腿,言辞间的沉重消退了大半,“说说呗?都说我什么了?”
措辞严谨,绝对不添油加醋,路行舟转述了肖凡的转述。
真实情况和他猜的大差不差。
正确的方向永远在权势者所在的方向,自证者有罪。白子逸的委屈在口口相传中,传成了自导自演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一出笑柄。最后演变为语言暴力,闲谈都演变为刀柄。
白子逸自嘲地哼了哼,“那时候除了我爸妈和老覃,就只有一个学长还相信我。”
不过自杀一说属于听风是雨。
那会的白子逸,几乎小半年都处在精神极度紧张的状态,某天又是流鼻血又是低血糖晕在宿舍,被救护车从学校拉走了。可能看当事人久久未再露面,无稽之谈才流传得越来越极端。
虽然不是以死明鉴,但这一晕,也真晕出了大事。
落枕,患处压力性病变导致出现肿块,还在往锥孔里生长。白子逸晕进医院检查出问题的时候,肿物已经将近五公分,离颈椎内最右侧的椎动脉只差一毫米。
“很恐怖的,医生说手术要用牵引器把颈椎打开剜掉瘤子,可能会损伤臂丛神经,严重的话会还可能割破我那根椎动脉。”
路行舟早注意到过的那条疤痕里,六颗钛钉下,是白子逸出生以来最大的创伤。
“因为在脖子做手术嘛,我都剃光头了。”
白子逸翻出自己的光头照给路行舟看。应该是术后不久,照片里的白子逸还戴着颈椎固定架,小脸苍白,整个人瘦到风吹能倒。
路行舟心口闷闷地疼起来,他匆匆撇开目光,“那你现在……”
“挺好的,血管没破,也没什么副反应。别担心。”
白子逸放下手机,摸摸自己脑袋,“我以前不太喜欢我的卷毛,上大学就各种换发型染颜色。刚做完手术那半个月我只能躺床上,那会我每天都很怀念我的卷毛。”
等卷毛重新长出来的那段日子,白子逸想了很多。想到头毛开始长根,他毅然决然放弃了他长时间拼命想拽向自己的公正。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妈在手术室门口看我被推进去的样子。”白子逸的眼眶瞬间蓄上了水,“那天她靠着我爸,使劲撑都没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