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路 自由路 第53章
作者:落云山
款式老得几乎能赶上他的年龄,停产许久,市面上几乎都不怎么流通,只有少数人收藏。
刚巧,庄越以前的书房里就收藏了同一款相机。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脑中也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问保姆:“还能找到具体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吗?”
“今年三月十七号,那天我和你外婆不是去给你家庆生吗,回来就收到了这个。”保姆说得很细致,“我们还以为是送的什么瓷器,包得这么厚,没想到是相机。”
“我们用不来这些东西,也怕磕坏了,好好放在里面,没动过。”保姆也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送这么一台老相机过来,对他说,“这好像还是我们以前那时候流行过的,现在哪还有人用。”
三月十七日,也不算很特别的日期,只是庄越的生日而已。
但庄越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把盒子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最后在夹层找到了一张简单的纯色卡片。卡片塞得过分隐秘,也不知道送礼物的人到底是想让收礼人看见,还是不想让人发现。
上面只写了简单的祝福。
「祝你快乐,开心一点。」
庄越很少认真观察别人的笔迹,自然也谈不上光靠看字迹就能认出是谁。
但偏偏他认了出来。
因为实在见过太多次,想要忘记也很困难。
快乐两个字经常出现在方嘉禾每年写给他的新年祝福、生日祝福、节日祝福。
多得数不清的贺卡,全都承载着方嘉禾干净纯粹的,甚至不需要他回答的祝愿。
*
方嘉禾送给庄越的第一张生日贺卡十分华丽,是一张立体贺卡,翻开就能看见一座剪出来的庄园,中间是一个有些奇形怪状的造型。如果不是下面写了庄越的名字,很难看出那其实是一个人。
方嘉禾趴在桌子上,给庄越介绍自己的构思。期间他还一直在消灭茶几上的甜品,并向庄越诉苦夏冉对他实施保护牙齿的禁令。
在方嘉禾的‘循循善诱’下,庄越应该要对他精心制作的贺卡表示感激,答应方嘉禾不把他今天吃很多甜品的事透露给夏冉。
那时候方嘉禾的字还稍显稚气,多年不变的习惯就是喜欢把字的一些笔画连起来,说这么写看起来很成熟。
庄越收好卡片,问保姆:“前几年送的东西,还能找到时间吗?”
“当然可以。”保姆自信地告诉他,“别人什么时候送的,送的什么东西,我都一直记着的,你放心。”
“能麻烦帮我找一下前几年三月份收到的东西吗?”庄越开口。
“没问题,记录册在另一个房间,每年的都有,就是要费点时间。”保姆说。
庄越不想在原地等,跟她一起去另一个房间。
保姆把这几年记录的册子都拿了出来,因为是按时间顺序记载的,找起来并不算麻烦。
从四年前开始,每年三月十七日前后,都有包裹送到茶园。去年是两卷胶卷,前年是一副油画,第一年则是一场画展的纪念品。
这些礼物都不会是舒雯感兴趣的,也自然不会被摆到显眼的地方。封存在庄越数次擦肩而过的地方,直到现在才被他发现。
庄越跟保姆在几个房间里把东西全都找了出来。
纪念品是他们以前去看的画展买的陶瓷娃娃,当时卖得只剩最后一个。方嘉禾问庄越想不想要,表示如果他想要的话,可以把最后一个让给他。
方嘉禾那时还学不会藏好自己心思,希望庄越不要买的表情太过明显。如果是只小狗,他的尾巴一定摇晃得飞快,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人。
庄越刚说自己不要,下一秒方嘉禾就欢天喜地地跑去结账。
庄越后来去过一次他家,看见纪念品被放进玻璃罩里,摆在方启华原本用来摆放招财猫的方格里。
而现在纪念品又被方嘉禾送了回来。
油画是一副风景图,色调明亮,笔触细致,画着漫山遍野的绿意和橙黄的野花。
至于胶卷,庄越不知道里面会装着什么样的照片。
“这里面只有这个吗?”庄越打开纪念品的盒子,油画和胶卷里面都有一张手写的贺卡,独独纪念品里面没有。
保姆打开盒子看了看,摇了摇头:“这个我就记不得了,这个太易碎了,送来后换了好几次地方,原来好像是有个外包装的,不知道放哪去了。”
“知道了,你先吃饭吧,麻烦了。”庄越让她先去吃饭,自己把几样东西都整理出来,去了冲洗室。
温忻还在时,就把二楼的一间小房间改成了照片冲洗室,舒雯多年来也一直都没有动过。后来庄越时不时会用到胶卷,就新买了冲洗机和扫描器放进去。
冲洗的过程不算久,庄越等了一会,把胶卷从机器里拿出来晾干放凉,上面已经能隐隐看到一些图像。
他把底片放进扫描器,没过多久,一张张彩色的照片便出现在电脑上。
其中有滨城标志性的建筑,有日出日落,也有海浪扑过来卷起的浪花。
不知怎么,庄越想起齐斯年说,他有个学生,喜欢用一款很老的相机拍照,不拍人物,只拍一些建筑。
导出来的照片里也出现了滨城美院的校区。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只有机器有规律扫描的响动。
庄越坐在电脑面前,看着方嘉禾拍下的每一张照片,也像是跟他一起慢慢观察这座城市。
为什么要在生日的时候寄到茶园,庄越甚至都不需要很认真的思考,就能知道原因。
因为他从不在首都过生日。
一年又一年,即便收不到回信,方嘉禾还是要寄送礼物。
庄越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见面后方嘉禾总是要拒绝他,时常欲言又止,把照片都收起来,不想他去艺术展。
原来不是不联系,不是没有想起过他,是因为庄越总是不回应,甚至还弄丢了一张生日贺卡。
所以方嘉禾不敢相信他,不敢和他靠得太近都是很理所当然的,因为方嘉禾总会认为他是要离开的。
才向他保证会认真回答,可现在庄越也不太确定,自己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把底片剪好存进袋子里,也把电子版的照片都导入手机,还没整理好思绪,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他转头,看见方嘉禾推开门,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才把目光放到庄越身上。
“打扰到你了吗?”方嘉禾看上去一无所知,向他解释自己敲门的理由,“你一直没来吃饭,阿姨说你在这里。”
“不打扰。”庄越起身向他走过去,停在他面前,说,“在看很重要的东西。”
“哦。”方嘉禾理解地点了点头,“还要很久吗?”
方嘉禾表现得很平静,仿佛从来没有送过庄越礼物,也没有举着相机拍下要给他看的照片。他应该已经猜到,礼物从来没有到过庄越手里,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关心他有没有吃饭。
“方嘉禾。”庄越伸手碰到他的脸,方嘉禾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想要往后退,但被他拉住。
他眨了眨眼,眼里有藏不住的惊慌,却也只是小声地问庄越:“怎么了?”
方嘉禾做事偶尔大胆,却很容易脸红,也很容易害羞。
庄越看着他的眼睛,发觉方嘉禾其实从没有变过,更加懊悔自己醒悟得太晚,错过对他最好,也最特别的方嘉禾。
“滨城的日落很漂亮,我看见了。”
“对不起,没能收到你的生日礼物。”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不想离开,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っ )喜极而泣
再连更存稿箱也要哭泣了
第62章 要说实话
在听见保姆说房间里都是很多没有署名的包裹时,方嘉禾就有意识到,自己几年来送的东西可能一件也没有到庄越手里
直到看见自己送出去的茶具,连包装也没有被动过。方嘉禾才敢确定,庄越是真的没有收到过。
他说不出自己是该庆幸还是难过,至少庄越不是不想回,而是没看见。
但仔细想想,是他自己要匿名寄送,没有被舒雯看见也在情理之中,好像也不能要求庄越必须能收到。
即便他努力这么想,还是没能免于失落。
第一次准备送庄越礼物时,方嘉禾想了很久,下了很大的决心。
信写了很多封,又全都被揉成一团塞进垃圾箱里。他组织了许多语言,但始终难以找到合适的言语,似乎怎样的措辞都显得是在为自己开脱。
最后落笔时只写了很简短的话,祝他二十岁生日快乐。
那封贺卡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写了自己的名字。
送出去的一个月里,方嘉禾都没怎么睡好,每天查看信息,想知道有没有来自湘市或是首都的包裹,又或者有没有庄越的信息。
他从春天等到夏季,又等到树叶泛黄。总藏着侥幸,也怀有期待。猜测庄越今年也许很忙,没有来茶园,也抱有小小的忐忑,希望舒雯能看见。
但很可惜,两个人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复。
说不伤心,不丧气,都是假的,可是方嘉禾自己要走,过后又要请求谅解,好像太任性了一些,庄越不愿意回复也很正常。
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消化掉庄越其实不想再看见他的事实。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照常生活,也照常在庄越生日来临之际,选定礼物,不过再没有写下自己的署名。
即便见不了面,他也希望庄越会在另一座相隔千里的城市生活得很好。
独自生活比方嘉禾想得要麻烦一些,因为父亲生病的大半年里他休息得很差,刚回到滨城没多久,他的腺体就出现了一些问题,时常要去医院做引导治疗。
医生用一根很长的针刺进腺体,刺激他释放信息素,然后注射刺痛感很强烈的药物,过程不能打麻药,否则会影响腺体功能。
每次做完方嘉禾都会疼出一身冷汗,走路都觉得腿软。
他知道腺体出现问题时会有多难受,所以更不想庄越受太多苦楚。
他也想要让庄越知道,自己不是因为他是庄天明的孩子,又或者是舒雯的亲人,才会这么做。
“你不用这么快就回答。”方嘉禾逼迫自己不去看他,“可以慢慢想的。”
他不想庄越是因为生病自己帮忙,又或者是因为收到礼物后感动而仓促给出的回答。
方嘉禾有足够的经验,明白如果不是真心的答案,即便得到了,也会很快失去。
他也不是没有强迫自己去思考以后,庄越身边会出现其他人,两个人很多地方都合得来,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亲朋的祝福。而那时提起方嘉禾,庄越可能也不会再有太大反应。
如果庄越不出现,不向他提出结婚,方嘉禾是决定这么说服自己的。
他以为自己会是很大度,很理智的人,应该要学会正确看待得不到的感情,毕竟没有人会事事顺心。
可偏偏庄越要出现,也要打破方嘉禾本就不牢固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