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祸精 惹祸精 第42章
作者:二蛋
连家这一辈都用“天”字,天明、天雪、天云、天意、天远……“天”是固定,“雪”是随意。
连鸿业后来解释取自“东风卷地飘榆荚,才过了、连天雪”,意在念爱妻,完全是后找补来的。连天雪信了一段时间,直到连女士亲口说,报新生儿名字时连鸿业气她下嫁,填了所谓“女孩名字”。
“雪女”这个外号跟了他整个小学,没人在意,到连天雪考到市前几、拿过竞赛一等奖、帮外公给商业对手换药,这个名字才取自清词,有来源含义。
连天雪对“天雪”长期讨厌,近几年无所谓了,但关于他讨厌别人叫名字的事已流传甚广,所以偶尔还会拿来当摆脸色的借口。
斯昭爱叫“天雪哥”。
斯昭会明晃晃的把杨枝甘露递到他嘴边,让他尝一口。尝斯昭递过来的东西就像赌博,这种时候就是明牌要输。
连天雪想,杨枝甘露很明显是芒果做的,斯昭记了那么多遍,不会还忘记他过敏吧?难道是记得?难道是特地让店员去掉了芒果?可没了芒果的杨枝甘露应该很难喝,这杯也不是特意买给他,只是让他尝一口。
他尝了一口,果然过敏,果然赌烂。
再后来,连天雪就不对芒果过敏了。
都是很突然的一天:芒果是好吃的,“天雪哥”也还凑合。
也是春节的这一天,连天雪才觉得下雪有意思,没事做的时候可以赏一下。他默写过一百遍的“才过了、连天雪”,此时才过到了后半阙,似乎有点含义。
连天雪真的不在意斯昭要去跟斯和过年,意料之中。既然是意料之中,那自然不会有心情起伏波动。
姓顾的和他哥又不会欺负他,斯昭回来是奇怪的。
奇怪的、意外的事才会让心情变化,连天雪不真的讨厌斯昭,没必要扣分,所以涨了分数。
阿瑞斯吃完饭又开始拉警报,吵着要出去玩,结果门打开不过跑出去三十秒,就嫌冷自己回去了。
斯昭回来时自己往他大衣里钻,鼻尖蹭在胸口痒痒的,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头顶。连天雪想,出了正月得领他出去剪头发,发根或许要补色。
他们接吻,连天雪手上的伞并没有刻意往哪边偏,遮挡住什么。顾新晔强忍着没摁喇叭,卸了点年货,把车开走了。
因为车里一直是暖风,所以斯昭在怀里是烫的,连天雪的嘴唇被他眼皮上的热度熨暖了,额外亲了一些时候,吃到了他嘴里的酒精。
顾叔叔自己酿的葡萄酒,再多喝两杯,斯昭恐怕就打不了电话了。这样巧,他只喝了一杯。
“好像下雪了……”亲完,斯昭才发现下雪,呼出一口白气,“下大了,难怪这么冷。”
连天雪说:“不然呢,我打伞是耍帅吗?”
斯昭说:“是蛮帅的啊。”
他们把年货拿回房间,阿瑞斯啪嗒啪嗒过来,乱哼哼着扑斯昭的腿,两天不见也要亲亲抱抱。
连天雪看得皱眉毛:“亲了狗就不要再亲我。”
斯昭说:“下雪了带阿瑞斯出去拍照吧!”
“你去拿相机吧。”连天雪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拍给林折桂和李觅拍的那种艺术写真,为免时间太久老狗不抗冻,开始给阿瑞斯穿衣服。
微醺的斯昭踉踉跄跄上楼,其实他的 ccd 在楼下自己的房间里,但莫名其妙就走到天雪哥的卧室。他也没忘了要找东西,翻箱倒柜一通,在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了包开封的万宝路,默默揣进兜里。
他甚至在床上眯了五分钟,这回把自己睡清醒了许多,老老实实下楼拿相机,发现阿瑞斯被裹成球,已经热得吐舌头了。
天雪哥抱着狗说:“你不如再睡会儿,狗就中暑了。”斯昭讪笑着把他转过去对着门方向,请他移步门外。
连天雪让斯昭推着出去,斯昭是躲他后面了,他被西北风迎头浇了一脸雪。阿瑞斯也吃一嘴雪,但这回穿了衣服不觉得冷,反而兴奋得耳朵打脸,在连天雪怀里浮空狗刨,嗷嗷乱叫。
老女孩一被放下来就在院子里狂奔,一地新雪被踩满了狗脚印。斯昭也像狗,不知道他俩是谁在追谁,在不大的院子跑得气喘吁吁。
此时此刻很适合拍摄,但相机不在连天雪手里,他就只用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斯昭拍了半个小时,原来只拍狗,阿瑞斯获得了很多艺术写真。
狗先累了,吐着舌头往连天雪这里跑,斯昭才跟过来。
外面太冷了,雪落下来并不化。斯昭小喘着在他边上站了一会儿,雪花就又落了满头,睫毛上都缀了一层冰晶,逆着暖光的路灯也有些折射的光亮。
他脸上还带着运动过后的酡红,侧脸圆了些,恰到好处的软。真的没什么大人样,倒是在床上做了许多大人才能做的事。
会梦到的人,要么得到,要么就再也不见面。这明明是连天雪最擅长的单选题,可他越养那张脸就越合自己审美,挑不出错来,于是在答案处涂涂改改很多遍。
“天雪哥,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啊?”斯昭仰着脸问他,好像真不知道似的。
连天雪把他身上的雪掸干净:“我回去,连天意他爸不得追着我咬?”他也就吓唬吓唬连天意,表弟的脸还是好好的呢。其实小舅好应付,就是不知道那个黑手党舅妈会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斯昭说:“那你倒是和我说一声,你一个人在家呀!”
“你不是要跟你哥去过年吗?”
“我们可以一起过年的。”
“……”连天雪说,“你真敢想。”
斯昭还奇怪:“为什么不能?斯和也没惹过你啊,他是打了你一下,但你也睡了我好多次了,不会这么小气吧?”
“不会。”天雪哥说,“但你也没准备留这儿过年,还是和你哥过吧。”
“我怎么没准备啊!”已经无法逆转的事,斯昭就会强词夺理,“过个年你还要我准备什么!”
连天雪觉得斯昭如果真想留下来,家里不会一点年味也没有。门上空荡荡,也没倒福字也无春联,不像是在意的样子。
他看一眼门,斯昭就明白了。
“你怪我不买春联吗,可你们公司过年不是都发了春联吗,还需要单独买吗?”斯昭说,“你想让我去贴,跟我说就好。”
凌晨几点,夜空里响了很多烟火,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才开始贴春联。
能用行动证明的事情,不需要太多语言修饰。偏偏斯昭话很多,做了什么、想了什么都报给连天雪听。连天雪认为爱表现的人都虚伪,但斯昭又确实跑回来了,本来可以吃现包的饺子,现在只能跟他吃速冻的。
他上次觉得斯昭有点离不开他,这回觉得斯昭说不定有点爱他。
这对斯昭本人来说,无疑是进步的,连天雪愿意为他的进步买单,鼓励他再接再厉。斯昭不需要再向连天雪告白八次,只需在戴戒指的时候说我愿意就好。
第64章
在雪里疯玩了半天,又是喝了点酒又是出了汗,斯昭进屋子就先被灌了一杯感冒药。
过年总得吃饺子,哪怕是速冻的。连天雪拆了一袋猪肉玉米的,叫斯昭回屋里换身衣服再出来吃。斯昭想着吃完就睡了,换了睡衣,结果天雪哥说是换出门的衣服,吃完还出门。
“你什么亲戚凌晨两三点去拜?”斯昭很震惊,天雪哥不是和所有亲戚都看不对眼吗?去哪里,还要换衣服,要说出门他都懒得脱外套。
连天雪一边给碗里倒醋一边回他:“去拜神,让你换身喜庆的。”
斯昭接过饺子盘问他:“你不是不信吗?这么早去人家开门了吗?”
“三点就排满队了,要去上头柱香。”连天雪看他,“你不是信吗,怎么什么都不了解?”
斯昭信,信得很随便,求神都让别人替;连天雪不信,但需要信的时候就会做全套,烧香要烧头柱香,捐钱要捐最高级。
从这里到慈安寺要两小时,斯昭吃完饺子飞快犯了困,半推半就被塞到了副驾驶。他其实不太想去庙里,庙里有什么意思,不如睡觉,但想到天雪哥若是一个人去太可怜了,没办法才跟着的。
连天雪握着方向盘,夜路太黑,必须小心谨慎。他车开得越稳,副驾上斯昭就睡得越香,脸缩在红围巾里,两只手也揣在棉服袖子里像有余粮的农民。
开到寺庙前的山路已是近三点,黑夜中时时有明亮的爆点,是新春的烟火,与路灯交替照亮车厢。
连天雪把车熄火拔掉钥匙,身体微微前倾,趴在方向盘上,扭头看副驾上死小孩睡成什么样子。
车厢密封性极好,再大的烟花爆竹声透进来都是些闷响的白噪音,还没有斯昭的呼吸声听起来清晰。连天雪开车时不觉得困,停好车反而有些睡意。
偶尔炸开的烟花映得斯昭侧脸毛茸茸的。时间还可以,连天雪多趴了一会儿。他这时候想亲下斯昭,又觉得在人睡着时亲很做作、没必要,就把人戳醒了。
斯昭睡眼惺忪地问他:“到了吗?”
连天雪点头,说:“亲一下。”
斯昭迷茫地看看四周,确认自己在哪里,然后费力地解开安全带。“哦……”他拉下一些围巾,跨过副驾驶过去亲连天雪,可能是没睡醒,亲得很笨。
连天雪也没特意伸舌头,两个人只是嘴唇磨蹭,斯昭热乎乎的鼻息扑了他一脸。他拉开一点车门,夜风涌进来,寒意冲散了热气,带来了冷静。
“走吧。”连天雪把斯昭的围巾围好,下车后还要走一段台阶才能上到慈安寺。
外面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一层厚雪,踩下去发出轻轻的咯吱声响。斯昭穿的鞋不防滑,赶紧拉住了连天雪的手,摔死也要抓个垫背的。
寺庙附近点了灯笼,门前已经有几位信徒在排队。四点开门,连天雪捐过香火钱,让斯昭去领香料,烧头柱香。
连天雪在他耳边说:“拜神还是要自己来管用。”
斯昭点燃香,双手捧着,闭眼虔诚的在心中报了一遍身份证号,然后开始许愿。
他想斯和能开心一点,和顾新晔说开了,然后公司也蒸蒸日上。他的朋友们都平安、暴富、没烦恼。
至于自己,斯昭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他不愁吃穿,学业也顺利,实在很没有志气。天雪哥更是啥都不缺,有什么好求的。
斯昭许过愿,偷睁开一只眼。周围的信徒都闭着眼念念有词,他下意识侧过头看天雪哥,对方也还闭着眼。
香烟氤氲,袅袅升腾,连天雪说不信,祈求得倒分外专注肃穆。殿里灯暗,连天雪眉骨偏高,眼睑下垂,睫毛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边上信徒大多垂着头祈愿,唯独他仰着,嘴唇微微抿起,下颌线条清晰可见。
斯昭发现不止自己一人盯着,甚至还有人与自己对视上了,心情微妙,扭过头又闭上眼。
他来都来了,天雪哥捐了香火钱,多许愿不能叫贪心。他想天雪哥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自己就好了,他要和天雪哥在一起久一些。
两人都将香插入香炉,在神像前站了一会儿,便出了大殿。
连天雪问他:“许了什么愿?”
斯昭含糊道:“爱情事业什么的吧……”
连天雪站住了,猛吸了一口气:“我带你拜的南极仙翁,你求爱情事业?”他扶额,一想到是斯昭,又觉得得怪自己没多提醒,“算了算了……”
“啊?”斯昭才反应过来,“那你替我求了吗,看你念那么长时间……”
南极仙翁象征健康长寿,连天雪刚刚跪在那里祈求寿星可以收走一部分他外公的寿命,让他老人家早登极乐。
连天雪说:“给你求了。”
他确实也提了,向南极仙翁祈愿:连天雪长命百岁,斯昭活到九十四就够了。
斯昭拍拍胸口:“放心了,还是你靠谱。”
连天雪冷笑:“你就一辈子不长脑子吧。”
烧过香庙里会发寿桃,拿了寿桃连天雪又额外捐一笔香火,请了两人的长寿牌位。他一掷千金,名字可以供在寿星像前七十年,住持对他的虔诚与慷慨表示感谢。
出了慈安寺也才五点多,车开回家门口天终于亮了,大年初一没有早点出摊,连天雪就随便煮了份速冻馄饨,让斯昭吃完再回去睡。
斯昭平时是不常吃早饭的,他起床太晚,都是直接吃午饭。让天雪哥关家里后才每天跟着天雪哥的作息吃早饭,只一个月的光景,斯昭就觉得早上不吃饭不习惯了。
现在速冻品的水准越来越高,料包完整,紫菜虾皮油汪汪的热汤,吃起来和外面没什么区别。天雪哥很快端着他那碗坐下,熟鸡蛋在桌上滚了两圈,丢给斯昭。
斯昭捡过鸡蛋,慢吞吞剥壳,说:“你烧香的时候好多人看你。”
连天雪说:“那不是很正常。”
这句话自然没错,可斯昭有些别扭。他虽然许愿了天雪哥多爱自己,可拜的神业务不对口,未必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