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 烈酒 第15章

作者:弗芮 标签: 近代现代

  周树言松开手,缓缓开口:“我今天不坐公交,家里有人来接我。”

  林明启不动声色舒了口气,垂了垂眼。

  他以为什么事呢,这么隆重,吓他一跳。

  林明启点点头,重新抬眼看他,“行。”

  周树言也垂着眼,“嗯”了一声。

  走到学校门口,两人步子都未曾停住,周树言微微偏过头,轻声说了句“走了”,就往左边走。

  林明启径直过马路,坐上公交车。

  今天放假,出来的早,出来的人也多,公交车的任务量更大,林明启上去的时候前面基本都坐满了人,只剩最后一排还有两个座位。

  他坐在靠窗子的地方,头偏着朝窗子外看。

  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的车辆,被宽大的梧桐树叶挡住的大部分阳光,落在地面之后切割成不同形状。

  穿过一整条街道,他的视线落在对面正在开车门的人身上。

  特别出众的一个身影,混在来来往往的无数个校服中,也能一眼捕捉到的存在。

  周树言比例很好,肩宽腿长的。他刚拉开车门,旁边突然走来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挺儒雅的。

  从林明启的角度只能看见周树言的侧脸,轮廓硬朗但又带有少年锐气的脸庞,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对方,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背,周树言硬生生扯了扯嘴角,一个极浅又消失的十分迅速的笑容。

  公交车启动,林明启眼前的场景被替换,他收回视线。

  窗外一排梧桐树,高大魁梧,风起,梧桐树叶随风而动。

  周树言站在梧桐树的不远处,在余成铭同他说完话之后,他似有所感,拉着车门把手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去,只剩公交车的残影。

  他收回视线,钻进车里。

第15章

  余齐嘉五点左右放学,接完周树言之后就四点多了,余成铭打算带着周树言一起,去接余齐嘉。

  一路上余成铭时不时就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座的周树言。

  周树言感受到了,但实在不想搭理,一直扭头看向窗外。

  “这次假期挺长的吧?可以好好歇两天了。”余成铭最终还是开口说话,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周树言应了一声。

  “树言……”

  “舅舅。”余成铭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周树言突然扭过头,眼神落在后视镜上,同余成铭的对上,“我想搬出去住。”

  余成铭愣了一瞬,伸手掰了掰后视镜,让镜子更正,他得以更好的看清周树言的表情。

  只是很可惜,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十分平静。

  “怎么突然这么想?”余成铭握着方向盘的手动作开始多了起来,与方向盘的磨砂皮套摩擦着,发出簌簌响,他又看了眼周树言,“在家里住着不自在么,你不必在意你舅妈说的话,她这人脾气有点不好,但心不坏。”

  “更何况,你现在上高中,每日课程繁忙,在家里住着好歹能吃的上口热乎饭。要是出去住,每天吃饭都是个问题,也不方便不是?”余成铭轻轻叹了口气,酝酿了一会,缓缓开口,“树言,我们是一家人,而且……舅舅理应要照顾好你的……”

  “舅舅,”周树言轻声喊了他一声,只是语气冷淡,“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一路无言,车子开到小学门口。

  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接上了余齐嘉。

  余成铭下车去学校门口接的他,本来兴高采烈的,直到打开后车门,看见周树言,余齐嘉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站在车门旁,皱着眉看向周树言。

  余成铭拍了拍他,“怎么不上车?上车跟哥哥坐一块。”

  余齐嘉扣着车门的手放下,不情不愿坐进去。

  车子继续行驶,余齐嘉很快调整表情,略带欢快的同余成铭讲着最近学校里面发生的事,余成铭附和着,夸了他几句。

  余齐嘉被夸之后,看了眼周树言,背挺得直直的,表情略带挑衅。

  看吧,再怎么说,这是他的爸爸,总要跟他亲一些的,而周树言,永远都是个插不上嘴的外人。

  周树言压根都没注意到余齐嘉的小动作,依旧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各种建筑物,大脑跟着放空,眼神涣散。

  直到他听见自己的名字,他视线才有了聚焦点,缓缓收回。

  “树言,你们现在是不是要月考啊?这个月的考了么?”不知道话题是怎么又扯到他身上的,周树言抬眼看向前面。

  “刚考,考完放的假。”他回道。

  余成铭点点头,接着又对余齐嘉说:“小嘉,你要好好学习啊,向你哥学,考上重点高中,才能有机会上个好大学。”

  余齐嘉一听见要向周树言学习的话就烦,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往车座里蹬了蹬,背贴在柔软的车座背靠上。他垂着头,颇不情愿应了声“哦”。

  余齐嘉丧失了分享的欲望,接下来就是余成铭时不时想起了些什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周树言聊着。

  周树言回着话,只是大多简短,一来一去很快就到了家。

  余齐嘉一路上都没说话,闷着头回了家。

  家门刚打开,燕琳就感觉到自己儿子的不开心,又看见余成铭在身后笑着同周树言说话的模样,她将自己儿子一把搂过,脸拉了下去,说话的语气带着点阴阳怪气,“这看着,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亲生的。”

  余成铭听见这句话,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搭在周树言肩膀上的手也收了回去,讪讪笑了笑,“……饭是不是好了,吃饭吧?”

  燕琳没理他,转过身有些不满的嘟囔着,“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她转而轻轻拍了拍余齐嘉的头,情绪扬起,“走,跟妈一块去洗手,今天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狮子头!”

  桌上六菜一汤,基本上都是余成铭和余齐嘉爱吃的,不过好在周树言这人好养活,没什么过敏原,也没什么特别咽不下去的东西。

  他这人唯一的讲究地方就是在吃上面有点洁癖。

  在周树言第一次踏进这个家门的时候,他就明显感受到余齐嘉的敌意。

  但是他不太在意,一个小孩,还是一个被宠的无法无天的独生子,大概就是因为家里多了个人,担心自己爸妈对他的爱被分走。

  所以在余齐嘉以一种十分幼稚的做法给他下马威的时候,周树言也一句话没说,他也下意识觉得,这是应该的。

  余齐嘉的敌意,是应该的。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是个硬生生挤入别人家的寄生虫。

  也因此,当余齐嘉将咬了一口的红烧肉扔进他碗里的时候,他只是淡淡撇了一眼,然后将肉挑出来,一声不吭继续吃着饭。

  “怎么不吃菜?”余成铭突然朝着他的方向问了一句,将他思绪拉回。

  余成铭看他一眼,准备伸筷子往他碗里夹菜,似是想起了什么,手又突然顿住,收回筷子,对着周树言说道:“你自己夹吧,喜欢什么夹什么。”

  燕琳嘴里嚼着米,看了眼周树言,嘴边挂起了笑,“是啊,在舅舅舅妈家不用客气。”餐桌上安静两秒,又听见燕琳说道:“最近学习忙不忙啊?你们学校是不是离家还挺远的,上学不太方便吧……”

  周树言从她开口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的目的何在,说来说去,最后的落脚点都在他搬出去这件事上。

  余成铭很显然也听了出来,开口扯话题岔开,“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你一天到晚没点新意,每次扯开话题都这句话,这次别想打岔过去,这是什么很难以启齿的事吗?说都不能说了是吗?我就说让他搬出去住怎么了?!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不好吗?”燕琳筷子往前一扔,开始瞪着余成铭,跟他嚷起来。

  “吃完饭再说好么,能不能让大家都吃个安生饭?大家都吃不进去了才算开心是么?”余成铭压着嗓子眼的火气,尽量平心静气同燕琳讲话。

  “吃吧!吃不死你!”燕琳推开凳子,起身往卧室里走。

  余成铭叹了口气,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闭眼揉了揉额间,准备起身,“我去看看你舅妈,你跟小嘉先吃吧。”

  三十多岁的男人,背影看上去已然疲惫不堪,像是承重多年的中年男子。

  房间门闭合的声音再次响起,余齐嘉才开口。他看着周树言,像是积攒多年的恨意在这一刻尽情迸发,但是又担心余成铭听见而不得已压低声音:“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祸害!你一来我家里就变得鸡犬不宁,我爸爸妈妈开始吵架,我也不开心,都是因为你!”

  周树言默不作声看着他,目光淡淡的,但是余齐嘉心里却开始发毛,他怕周树言打他。上次他扔周树言娃娃的时候,虽然有自己故意摔倒的成分,他也知道周树言没用什么力气,但要是周树言再多使点力气,他很清楚,他压根无法抗衡。

  余齐嘉一脸憋屈的闭上嘴。

  房间并不隔音,穿了闷闷的争吵声。

  大概就是燕琳依旧希望周树言搬出去,甚至扯到了很多,非常生气的质问余成铭,是不是以后遗产也要分给周树言。

  余成铭的声音过小,一直压着说话,像是怕他们两个孩子听见,再加上房门的阻隔,闷得很,听不见具体说了什么。

  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周树言起身,余齐嘉十分戒备地看着他。

  周树言没搭理他,绕过去走到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进。”余成铭大概是知道敲门的是周树言,在门打开之前他脸上就挂起了笑,掩藏住了其他情绪。

  “舅舅,”他看了眼燕琳,“舅妈,我打算搬出去住。”

  燕琳看向他,愣了一下。

  余成铭从凳子上坐直,“怎么又提这件事,咱不是说好了……”

  “舅舅,”周树言打断他,“这件事我很早前就想好了,”他看向余成铭,“这是我的选择。”

  余成铭狠狠叹了口气,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走,背也弓起,声音染上些疲惫:“……既然这样,我这两天得空就去找找房子。”

  “不用,我自己找。”周树言拒绝,冲着他们扯了扯嘴角,没等余成铭再说些什么就先开了口:“我先出去了。”

  -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太阳正盛,但是光线不算毒,毕竟马上十月份,哪怕是大太阳,都能感受到一股凉爽。

  周树言记得他曾经兼职的那家网吧附近有房出租,离学校虽然有段距离,但不算太远,而且,好像离林明启下车的那站路离得还挺近。

  他顺着路边树叶投下的阴影地里走,走到快尽头处有一条凹进去的小巷,周树言正打算过马路的时候,对面浩浩荡荡走出来一排人。

  周树言没太在意,顺着路跟那群人擦肩而过。

  却不料被人按住肩膀。

  “我说这谁呢?原来是小周啊!”说话的人斜着眼看他,嘴角挂着要挑事的笑容,说话阴阳怪气的,“怎么,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记得我了?贵人多忘事啊!”

  张钊抵着他肩膀,把他往后推,一直推到小巷口,一圈人围着他,借着墙壁的遮挡,外面过去的只能看见里面有人,但看不见里面在做什么。

  周树言抬眼,视线落在张钊脸上两秒,淡淡开口,“这么久没见,你身上的阳气还是没见长。”

  张钊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周树言什么意思,但他下意识能反应过来的是,这绝对不是好话,并且周树言在骂他。

  只看周树言的那个表情就知道了,张钊最讨厌他这副模样,那个眼神,特别看不上他,高高在上的那个姿态。

  他们这一群人站在一块,就算有人从这边路过,看见周树言被围在中间也不会有什么群殴之类的想法,因为围着的一圈人没有一个比周树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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