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熟 养不熟 第42章
作者:一只怀野
“衣服给你放门外了,先穿我的吧,可能会有点大。”
他等了两秒,叶阮没有回应,细碎的声响也消失了。雁放盯着玻璃内壁那层晕开的水珠,逐渐被影子的深色所覆盖,他清了清嗓,“那我先下去做饭了。”
突然间,浴室门被拉开了。
闷热的白雾争先恐后往外涌出,潮湿的气流像一阵来不及躲避的乌云,沉沉地、向他倾轧过来。叶阮的身上散发着他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手臂还有未擦干的水珠,凝在白皙泛粉的皮肤上。
寒冬腊月,雁放却骤然想到了夏天的雨,八月份的瓢泼大雨打在白里透粉的荷花瓣上,湍急、凶猛、不懂怜香惜玉。
他被叶阮拽了进去,抵在门板上,方才围观的水珠透过薄衬衫的布料渗进脊背里。毫无防备地、他踏入了这场八月急雨里,没打伞,不受控制地湿了心神。
浴室里到处都是水,地板上、墙壁上,叶阮的胸膛贴紧了他,是一个主动迎送的动作,眼睛也像洇满了水气,湿漉漉的,要流淌出来,在顶灯的照耀下闪着熠熠的光。
忽地,他勾了勾唇,笑的有些拿味:“衣服还够穿吗?”
雁放的喉结上下滑动,很没出息地暴露了他此时的紧张,他舔了舔嘴唇,疑惑地问:“什么?”
“到处送人。”叶阮轻声吐了四个字,听上去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反倒有些抓人的嗔怪。
林圃把他的棉服外套转赠给康小宇……那棉服是他从伯明翰穿回来的,叶阮认出来了?!
雁放呼吸一滞:“你这是……吃醋了?”
叶阮没回答也没否认,反而松开了他。
他总是这样,真实的、鲜活的情感总存在于瞬间,让人疑心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幻觉,可雁放越来越觉得,只有那个瞬间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而真正的他也只有自己才能窥见。
这让他上瘾一般,妄图揭开叶阮虚假的外壳,小心又虔诚地捧住那具不着寸缕的灵魂。
手臂即将抽离,被雁放拽住拉了回来,留下暧昧不清的红印。叶阮几乎撞在他的胸膛上,抬起头云淡风轻地直视他炙热的眼睛。
他攀着雁放的肩膀仰起脸,手掌虚虚地搭在他的后脑。将要吻上去的时候,雁放的头往后撤了一下,枕在了叶阮的掌心里。
很迅速的动作,也很轻,包含着一点使坏的心思,要骗他主动。接吻这么多次,有来有回还是头一次,这暧昧的游戏愈发迷人且有趣。
叶阮嘴角很淡地勾了一下,挣开被握住的那只腕子,手背撩拨般在雁放的下颚侧脸上拂过,感受到他愈发沉重的鼻息。放在后脑那只手揪着他的头发往前拽,直把雁放的脸逼到咫尺之间。
被动化为主动,而这并不是结局。
叶阮丝毫不心急要吻上去,两片唇即将擦上,他原本垂着的眸子忽然抬起来,从唇珠望到鼻梁、再往上,牢牢攫住那双仓皇的眼,引诱地勾住他的心。
主动又变为捕获的被动。
雁放根本受不了被他这么撩拨,一颗心脏跳的乱了套,他没有叶阮这么深的道行和技巧,急不可耐地弯下腰衔住那片唇,野兽般撕咬起来。
同时,他抱着叶阮一旋身,把他按在了光滑的瓷砖上,再度握住那只手腕举高,操心的把不能沾水的瘢痕按在接触不到水汽的地方。
叶阮的腰间原本围着浴巾,也被他攻城略地的吻法弄散了,掉落在地面上,瞬间被水面蔓延。
谁能在这场八月的雨里幸免?
恍惚间,雁放看见叶阮脑后晃悠的簪子,莲子瑟瑟发抖、莲花花枝乱颤。挽好的长发散了,沾了水汽,打湿了尾端。
雁放吻着他,点燃的呼吸从他眼尾那颗痣上挪过,腾出手替他摘了摇摇欲坠的簪子,把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做完这些,他退开一小步,用额头抵着叶阮的额头,拉开足够他们喘.息的空间。
浴室里的温度拔的太高了,像桑拿间,雁放觉得自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大型犬,要等待主人的允许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指令。果然,就在他等不及要动作的时候,叶阮握住了他的手。
失去了热度的唇,在他唇角印下凉凉的一吻。叶阮安抚地亲过他,摇了摇头。
等雁放自觉地退开半臂距离,叶阮从他手里拿过簪子,可见仓促地挽起头发,稳了稳呼吸,问他:“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还有点事要跟你说。”
这是一种委婉的逐客令,雁放听懂了。
原本塞在裤腰的衬衣被他扯出来,勉强遮一遮蓬勃的迹象。浴室门开了一条小缝,雁放把衣服拿进来,一拍脑门:“糟了……”他自认为不着痕迹地往叶阮那儿瞥了一眼,“这回你真得挂空档了。”
叶阮不接他这些不着四六的玩笑,脸上挂着点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的。
他在雁放的帮助下穿好衣服,站在那儿等他服务满分地给自己挽袖口。
卫衣穿上是大,平常买也得比正码大一码才舒适,挽起的袖管鼓起两块大包,往外是细细的腕子,套在叶阮身上像oversize,弯个腰走光到人鱼线去了。
雁放跟在他身后下楼梯,挠挠鼻尖,没好意思说,瞅着跟网上很火的那种男友穿搭似的。
料都备好了,炒菜很快。雁放时不时勾头往餐桌上看一眼,叶阮像个上完体育课回家的靓丽中学生,乖乖坐在那儿扣手机。
真是开party的派头,一盘盘菜摆满了餐桌,请客设宴的量,有荤有素有热有凉有盅汤,居然还有甜点,虽然是预制的桂花蜜藕。
雁放不打自招:“这个不是我做的,是我妈买的半成品。”
叶阮见惯了大场面,倒也没太震惊,领导那般说了句:“辛苦了。”
雁放“嘿嘿”一笑,嘴唇抿得也跟尝到甜头的中学生没两样,“不辛苦,你都那么给劲儿的亲我了,我不得喂饱你啊。”
第47章
叶阮是真的饿了,像好几天没吃饭似的,吃出了自助餐的报复性架势。
雁放坐在他对面剥虾,赤着手撕下虾头,剔出白生生、圆弧般的肉扔进小碗里,凑够五六个,把小碗推到叶阮面前,嗦了下被染得油花花的指尖。
叶阮长着一副要把好东西全捧到他面前的脸,却好养的很,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盘里的吃完了等碗里的,碗里的吃完便自己夹菜。但他的饭量还是小,一桌子菜动了不到三分之一就饱了。叶阮从纸盒里抽了一张餐纸,擦擦嘴角。
“我要离开两天。”
这句话晴天霹雳一样降临,雁放正接着剥虾,手一抖,虾从中间被腰斩了,“去哪儿啊?”
叶阮没答,接着安排他:“你照常去公司上班,学着处理康佳的后续事项。别担心,这两天我会让宁远去公司辅助你。”
雁放把剥坏的虾放在自己盘子里,抽纸巾擦了擦手,又问:“你去哪里?”
叶阮看上去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答案在心里咽了个来回,延迟几秒,他无奈地说:“我去修复疤痕。”
“噢……”雁放莫名其妙松了口气,“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人都爱美嘛,你是怕我拿你之前说的话嘲笑你啊?我才不是那种人。”
叶阮藏着心事,没再多说什么。雁商给的期限到了,他只是听从命令去修复这具不能有一丝一毫损坏的壳子,仅此而已。
得到回答,桌对面的雁放已经按耐不住开始套话了,宛如一本平摊的《十万个为什么》,“哪个医院?几天啊?需不需要陪床?我下班了去照顾你呗,给你做病号饭。”
“宁远都安排好了。”叶阮拒绝道:“私人病房有护工,医院有营养餐。”
合着一点儿用不上他呗,有钱人的生活不需要人情味。
但雁放很快释怀了,这个社会四处宣扬‘乐在当下’,既然现在有钱人在他这儿,应该还有肚子多喝一碗汤。
他就这点儿出息,舀汤前还换湿巾擦了擦手,盛了小半碗鲜的,飘着一层鳞片似的油。
碗一落在叶阮面前,他又开口了,接着刚才的话,云里雾里地说:“况且这些天你还会有别的事要应付。”
“啊?”雁放挺懵的,什么行程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但很快,他的心脏就忐忑地跳起来了,因为记起约了韩雅睿聊数据源的事,喉咙都哽了一下:“……没听说啊?”
叶阮对他狂飙的心率一无所知,端起碗沿抿了口鲜鸡汤,“集团每年设有固定占比的慈善支出,更照例以四五年为期于年底牵头举办一场慈善晚宴。以前这件事是雁玺在应付,今年这担子自然要落到你头上了。”
“届时各行各业,社会名流都会受邀参加。有媒体在,你身为新继承人的身份会被彻底公之于众。”
叶阮眉头挑起来,慵懒的眼尾斜睨向他,有股子台下人观戏的玩味。
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他在雁家当了四年有名无分的大少爷,此刻天空突降流星般当头一棒,不管日后是好是坏,首先此刻一定眼冒金星。
雁放在这眩晕劲儿里跑神,想未来的惶惶不安,想繁女士的如愿以偿,最终跌落在叶阮眼底的那片笑意里。
他激起一身热汗,后背像要灼了似的,问:“你……你愿意我?”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为什么不愿意?”叶阮手掌托着下巴,宽大的卫衣与他的神情相符,显露出同等的懒洋洋,“雁放,你听着。我要你风光参加,坐实雁家大少爷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看到,作为继承人,你比雁玺要合适得多。”
叶阮的脸上有或欣慰、或轻狂的神色,好像怀揣着一丝展望,那光简直刺进雁放瞳孔里,让他不由得丢下不安,下意识去想,也许那时的他会更有资格站在叶阮身旁。
叶阮的眼神具有穿透力似的,仿佛能攫取他任何的想法,那是一种饱含着鼓舞、甚至于教唆的神采。
于是雁放想拥有的更多,欲望与情愫一齐呈正比膨胀。不,不止是并肩,他又一次联想到“结婚”那个词,好像不再那么空花阳焰了。
吃完饭,雁放找不到理由能把叶阮留下,方才在浴室已经被拒了一次,人家马上要动小手术了,他又不是禽兽哪能满脑子那门子事儿?
非要挑个认怂的理由出来,那就是他和繁女士的卧室门离太近了,金屋藏娇也藏不住啊,开关门就能露馅。
没想到更巧的是,雁放刚找了个袋子把叶阮换下的衣服收拾起来,繁莹就回来了。
她提着手包和资料差点撞上站在玄关的叶阮,很明显地愣怔了一下,原本印在脸上的笑容都勉强了几分,慌张错开身。
雁放“咚咚咚”从楼上狂奔下来,一出楼梯看见自己亲妈,有种被捉奸的羞赧感。
他一手提着纸袋,另只手还抱着毛毛虫面包似的长款羽绒服,尴尬喊了一声:“妈。”
叶阮倒是气定神闲,穿好靴子站起来,冲繁莹点了下头:“繁夫人。”
这一句‘繁夫人’,让繁莹很快回过神来,错愕着找回温和长辈的气势:“小阮还是第一次到别院做客吧?以后常来玩。雁放这孩子调皮,最近在公司没少给你添麻烦吧?你比他大两岁,受累多提点一下他。”
这话说的够生分,比邻居还冷漠,但也够礼貌,挑不出毛病。
叶阮照单接了,没有想象中寒暄互捧的答复,反倒淡淡地纠正:“不是第一次了,我刚到雁家的时候就住在别院。”
繁莹和雁放同时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计较他这句话包括的意思,往好了想是念旧,往差了想更像是挑衅。母子俩同时被这句话所摆弄,心思天南海北地盘旋。
但叶阮似乎只是单纯讲述事实,他浅淡地笑了一下,接下来的这句话,才实打实让繁莹难作他想。
“繁夫人喜欢花吧?以往常见您在花园里驻足。别院花少,希望到了来年春天,您可以日日守得花开。”
说完,他从敞开的大门里出去了。
雁放抱着一堆东西,心惊肉跳着从楼梯口追出来,经过繁女士面前,嗓子哑火似的挤话:“妈……我去送送他。”
不等繁莹点头,他就只穿一件贴身衬衫,单薄地冲了出去。到雪地里逮住叶阮,别院何止秃,连扫雪都是最后一波的不赶趟,雪面很深,一步一个脚印。
雁放冻得跟孙子似的,抖开羽绒服给叶阮披上了,又把那袋换洗衣服递给他。
大号的羽绒服披在叶阮身上,两怀敞着,感觉能塞进不少东西,最次也是一个一八六帅哥。雁放咬着牙关装矜持,叶阮看他两秒,主动往前站了一步,这玩意儿一点不含糊地钻了进来,手臂环住他的腰,还上劲儿般晃了几下。
“今天吓死我了。”他又叠加一句:“估计也吓死我妈了,你以前真在别院住过啊?”
叶阮“嗯”了一声,听见雁放乐开了,他问:“你开心什么?”
雁放回味了一番,咂摸道:“那四舍五入咱俩也算同居过了!”喜完又问:“你刚说那话什么意思啊?”
叶阮的脸贴在他胸口,那发震的心跳声不会作假,他闷声问:“雁放,你信我吗?”
“不信你就不会帮你了。”也不会跟你纠缠。
雁放心里清楚,他好像没有抽身的余地了。
“信我,就照我说的做。”他在雁放胸口蹭了一下,仰起脸看他,好像在祈求似的:“你需要快点成长起来,才能在这个家里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一切。”
想要保护的一切……
叶阮知道这一切里也包括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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