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何事? 山中何事? 第24章
作者:汪惹惹
汪霁睁眼去看,符苏微微偏过身挡住他的视线:“这就是停车位,我停得也很规范,你继续。”
汪霁只好又闭上眼。
但他刚重新摆好手势,车外又是几声响,紧接着车窗被人敲了敲。
汪霁哭笑不得,睁开眼只见车窗外站着一位大哥,大哥敲车窗敲得锲而不舍,汪霁只好按下车窗。
窗户放下,大哥朝车里看了一眼愣住了:“哟,吹蜡烛呢,我这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你觉得呢?”符苏平常待人虽然疏离但很体面礼貌,这会儿却不太客气,语气里透着不快。
大哥挠了挠头:“怪我,我这也不知道,兄弟你们吹完蜡烛给我挪个车位行吗?这边全停满了,我看了一路就你们车上有人,我刚看你们从蛋糕店出来以为你们东西买好要走了呢,这实在不好意思。”
大哥语速太快,汪霁扯了扯符苏的袖子和他说:“人家估计有事,我们让他停进来吧。”
符苏侧耳听清后转过头,汪霁瞧着他神情,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开口拒绝。
他能感觉到,从买生日蛋糕到哄他戴生日帽再到这会儿的唱歌许愿吹蜡烛,符苏对这个流程有着一种与他平常展现出来的随和完全不符的认真和执着。
是为了他才这样认真执着。
大哥面对着符苏一张冷脸着实有些犯怵,只好转头看汪霁:“兄弟,真对不住,但我是真着急,今天是你过生日吗?我代表我全家老小为你送上祝福,祝你……”
“回车上,”符苏突然打断大哥开了口,“我开走让你停。”
“啊?真的吗?”大哥愣了两秒,“谢谢谢谢,兄弟,祝你……”
“上车,我要反悔了。”
“别别别……”符苏没有表情的时候真的挺唬人,大哥顿时祝福也顾不上送了,转过身小跑着走了。
剩汪霁捧着蛋糕坐在副驾驶上笑。
符苏启动车子:“还笑?”
汪霁单手扣上安全带,眼睛弯着:“快走吧,那大哥是真着急了。”
庆生流程的关键时刻被打断,符苏心里有点不快,但这不快是对着大哥,现在大哥不在,他总不能对着汪霁露出情绪,自己在心里消化了一会儿,他无奈道:“蜡烛都要燃完了,这附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停车的地方。”
汪霁哄他:“没事,生日歌回去再唱呗,这样也好,刚才那会儿唱我还觉得路边太吵了听不清。”
符苏只好说:“先许愿吧,趁着蜡烛还没燃完。”
汪霁依言闭上眼。
蛋糕上的蜡烛就剩那么一小截,火苗在车里摇曳,在汪霁眉心映下一点温暖的跳跃的光。
许过愿,汪霁去吹蜡烛。
黄灯三秒后,十字路口跳到了红灯。
符苏在路口前停下车,在汪霁吹灭蜡烛后睁开眼的瞬间,他看着汪霁说:“生日快乐。”
柔和的如山下水波荡漾的眼。
汪霁说:“还有呢?”
“生日快乐,永远快乐,所有的愿望都实现。”
第22章 醉酒
车开到乡里后,两个人下车把汪霁的小踏板抬进了后备箱。
踏板虽然小但也重,塞进车里费了些力气。
其实车开到这里,离山上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汪霁完全可以下车骑着踏板回家。只不过在他犹豫的那两秒,符苏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后备箱,打开车门下了车。
汪霁无法拒绝符苏在某些时刻对他表现出来的“纵容”,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可理智之外,他在自欺欺人地放任自己享受、沉溺。
车往上开,汪霁打开副驾驶的车窗。
山里总是比县城要凉快一些,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在这一刻带着无言的宽慰。
汪霁趴到车窗上伸出手,任风轻抚过掌心和指尖,说:“闻到这味道就感觉踏实了。”
符苏没说话,他不知道汪霁说的是什么味道,或许是山野间泥土的清香,松木的醇厚。可清风从汪霁那边拂过又吹到他脸上,他鼻尖只嗅到汪霁身上因为刚刚切过蛋糕,奶油顺着切刀和叉子黏到手上而留下的甜香。
“抽张湿巾擦擦手。”符苏说。
“嗯?”汪霁收回手看了看,“没脏啊。”
符苏说:“一股奶味。”
汪霁把手凑到鼻尖闻了闻,果然甜腻腻的,但湿巾收在扶手箱里,他懒得再打开:“都快到家了,回去拿水洗吧。”
最终也没洗成。
因为经过汪姨家门口,汪姨在院子里听见车声,走出来拦住了他们。
不小心把生日的事泄漏给了符苏,汪姨对着汪霁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事情没办好。
车窗摇下,她说:“晚上来家里吃饭啊,小霁,给你过生日。”
想着既然都说出去了,那就索性一起给汪霁热闹热闹,下午在家里,她连鸡鸭都捉来杀好了,挑来挑去选了圈里最肥的两只,还去山下的鱼塘里买来一条鱼。
推拒不掉,也怕坚持推拒寒了长辈的心,汪霁倾身,眼角漾出的笑意像山间最清新的风:“好,我们把车开回家就过来。”
他凑得太近,整个人几乎窝在符苏的怀里,那股奶油的甜香味更浓。
院子里的绣球开出院墙外,绣球花浑圆硕大,粉蓝色的花瓣堆簇成一片。于是,人也好,车也好,院子里被扒干净毛的鸡鸭也好,都仿佛置身在缱绻的花海。
因为买蛋糕耽搁了一会儿,中途两个人找了地方分着吃完快化掉的蛋糕又耽搁了一会儿,等把车开进家已经快五点钟了。
乡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睡得早,晚饭也就吃得早,两个人停好车连家门都没进,看了眼时间直接往汪姨家走。
柴火灶升腾起袅袅的烟,炊烟四散,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汪姨在厨房里挥锅铲的声音。
“红烧仔鸡,”汪霁迈进厨房,“我都闻见味了。”
隔着锅里升腾的热气,汪姨笑着说:“对咯,过生日就要吃这个。”
红烧仔鸡浓油赤酱还加了足足的冰糖炒裹上糖色,汪姨挥着锅铲盛出来放到焖米的锅盖上面保温,又下锅一盘剁好的鸭块。
因为之前符苏家里装修汪叔去干活,每天搬搬花堆堆沙,轻松得干活的时候都想唱歌,结果一个多月下来拿了七千多快巨款的缘故,虽然已经亲近熟悉了不少,但汪叔对着符苏还是有些客气。
再加上符苏这人外表看着太金贵有些唬人,两个人一进院子,汪叔就扔下火钳去堂屋找杯子倒水去了。
这会儿厨房只有汪姨和汪霁两个人,汪霁走到灶口旁接了汪叔的活干,汪姨往外头院子里看了两眼,边翻炒着鸭肉边和汪霁解释自己泄密的事。
“我上午去给你送红鸡蛋和生面条,到小符家里小符说你去县城了,我就把东西拿给他,小符接过后看了两眼,什么都不问只和我聊天,刚聊两三句我就说漏嘴了,真是年纪大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汪霁笑,哪怕不了解云岭过生日的习俗,符苏在看到红鸡蛋和生面条的时候估计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想想他那样的性格,什么事都无所谓不在意,却为了和自己有关的一点猜想从汪姨嘴里套话……他转头看着院子里符苏的侧影,心底有一股难言的感动。
过生日,汪姨今天的饭菜做得尤其丰盛。
“小霁,今天过生日高兴,咱俩一起喝点儿?”汪叔爱酒,但不爱一个人喝酒,终于逮到机会,哪怕酒友不胜酒力他也不挑剔,热情地邀请道。
汪霁答应得爽快:“行,和您喝两杯。”
汪姨端菜出来听见了,朝汪叔瞪一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撺掇着小霁喝。”
汪叔不服:“怎么不是好东西,和小霁喝我指定拿最好的酒。”
酒是好的,菜也是满的,碗筷摆好后,汪霁看着满桌子的菜有些不好意思:“太多了,该浪费了。”
汪叔乐呵呵地从厨房拿了酒杯出来:“不浪费,吃不了的喂给鸡鸭吃,让它们也跟着加加餐。”
“就是,每年就一回,今天不吃点好的还什么时候吃点好的?”汪叔和汪霁喝酒,汪姨知道符苏喜欢锅巴汤,但锅巴汤还要煮一会儿,她先给符苏端出来一碗纯米汤。
四个人围着方桌坐下,生日宴动筷子前先送祝福,汪叔汪姨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对着汪霁说的都是最朴实真切的话。他们从小看着汪霁长大,看汪霁和看汪奕扬没有分别。
“我们到了这个年纪看你们,其他什么都是虚的,健康,平安,每天都高兴,才是踏踏实实的。”
酒杯里斟满了酒,酒杯一碰,汪叔自己仰头先干了。
汪霁酒量不好,跟着后头小口的抿,白酒太烈,顺着喉咙咽下去,辛辣感烧得太阳穴都跳两下。
边聊天边吃饭,鸡腿、鸭腿、鸡翅膀、鸭翅膀,汪霁的碗里就没空过,鸡鸭身上最好吃的那点肉全让汪叔汪姨夹给他了,符苏也跟着他后头沾光。
一顿饭吃得温馨又舒服,吃到一半的时候汪霁的手机突然不间断地响了几下。
彼时他脸已经有些红,听见声音放下了手里的鸭腿,一打开手机,大段大段的消息让他眼前花了两秒才看清。
“我去厨房里倒杯水。”他说着起身,摇晃了一下,被符苏抬手撑住了。
走到厨房里,汪霁指尖划着屏幕随意地看了几眼,唐茹和汪云江沉默了一下午,他以为他们终于是长进了能听懂话了,没想到还是高估他们了。
满屏的微信消息,大概是打了一下午的草稿,有辩解有挽回,口口声声说想要弥补,汪霁中午才说他们做戏都吝啬一丝真情,这会儿终于舍得给出来了。
“哪有父母会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又哪有孩子能真的记恨自己的父母?”
盯着手机,汪霁闭上眼笑了两声,动了动指尖删除了唐茹的好友,至于汪云江,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删掉了。
小锅里烧了水,厨房里没杯子,汪霁拿碗盛了,汪姨从外面走进来问他:“小霁,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汪霁捧着碗扯了扯嘴角。
汪姨进厨房来盛锅巴汤,汪霁要帮她,她挥挥手:“我来就行,你快出去吃饭。”
走出厨房,盛了水的碗被汪霁搁在手边,他又拿起酒杯,这回不是抿,他仰头把杯底喝了个干净。
抬手又斟一杯,口袋里面的手机又响,这回是电话铃。
他放下酒瓶把手机摸出来,利落地挂断,拉黑,又从通讯录里找到另一个号码,同样拉黑。
做完这些他把手机屏幕向下扣到桌面上,汪叔喝得也有些醉,问他:“怎么了,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汪霁说:“广告推销的,没完没了的,不想接。”
汪叔信以为真,还颇有同感:“我也经常接到这种,一接电话说啊呀打您好多次电话您终于接了,我都纳闷了,什么时候给我打过,年纪轻轻的瞎话张口就来,出去正经打份工不比天天忽悠人好吗?唉……”
两个人拿起酒杯碰了碰,而后各自仰头咽下酒液。
符苏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他端起碗喝汤,透过碗沿去看汪霁越来越红的眼和滚动的喉结。
一顿饭吃完,汪叔和汪霁已然醉了,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汪叔喝了酒高兴,平时寡言少语,这会儿拉着汪霁从国际局势政治风云说到中岭昨天有户人家丢了一只鸡,总之说个不停。
汪霁一张脸绯红,靠在椅背上眯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洒成一片,时不时回应着汪叔嗯上一声。
他坐得歪歪扭扭,看起来要从椅子上掉下去,符苏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手扶着椅背一手将他扯正:“坐好,小心摔了。”
汪霁顺着这力道坐正身子,整个人软绵绵的,额头抵着符苏的手背笑了笑,他一副醉态,露出清醒时不会有的亲密和依赖。
符苏帮着汪姨收拾好桌子和碗筷,再出来时在水池边打了肥皂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