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我 照亮我 第36章

作者:不知归处 标签: 近代现代

  沈熠笑起来时,明亮的眼睛里,像掺了细碎的星子。

  那句话,顾惜是顺着他的说的,他没想到沈熠会这么高兴。

  顾惜看了他一会,拆开包装纸,吃块巧克力。

  本来没打算吃的。

  巧克力融化的时候,味道意外的不错,顾惜温声道:“很甜。”

  而且他这回吃甜的东西,没有记忆里那股尖锐的讨厌感。

  是不是以后他也可以尝试着,享受这种甜蜜的味觉?

  两人坐一块解决掉早饭。

  没过几分钟,顾惜接到岑晨的电话,他已经把钱打到顾惜的账上。

  沈熠也接到岳世馨的电话,问他怎么还没来市医院。

  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做,该道别了。

  沈熠却问:“你什么时候办完事?”

  顾惜想了想,按照以往的情况,估计一整天都会耗在这里:“要晚上了。”

  “我一会给你打电话。”沈熠丢下这句话就走。

  还没走多远,沈熠回头,就见顾惜站起来,和两个医生凑到一起。

  其中有一个医生,沈熠认识,那是他表哥。

  病房门口,岳世馨碰见沈熠,抱怨好一会:“你们学校离这又不远,怎么这个点才到!”

  沈熠笑起来,把花篮提起来,转移话题道:“妈,看看花!漂亮吗?”

  岳世馨白他一眼:“漂亮,再漂亮也是送你舅舅的。他那个粗人懂什么花,你还不如给他买点水果!”

  沈熠笑笑不说话。

  岳世庭躺在病床上,腿高高地托着,腰间绑着医用腰带。

  看着厉害,伤势其实不严重,可伤的地方比较关键,不能自主活动。

  沈熠向岳世庭问声好,陪着岳世馨坐在旁边。

  一大家子人都在这,小声聊着天,讨论着岳世庭受伤之后该注意的事项。

  岳世庭的儿子叫岳然,是市医院的神经外科医生,他逮着空隙,过来见见岳世庭和亲戚们。

  岳然是问诊期间出来的,没呆几分钟,还得马上回去。

  沈熠跟着出去,在走廊上叫住他:“表哥,你等一下。”

  岳然回头一看,笑起来:“我是说过找时间和你吃顿饭,你别这个时候叫我啊,等我忙完吧。”

  “不是这个,”沈熠摇头道,“刚才你是不是和一个病人家属见面?叫顾惜那个。”

  岳然回忆了下:“对,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们站一块,顾惜是我学弟。”沈熠问,“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他的情况?”

  要是别的病人家属,岳然不一定清楚。但他和傅以文是朋友,顾惜又是市医院的常客,这个人的事,他不仅知道,对顾惜的事迹也很深刻。

  然后,沈熠从侧面了解到顾惜的曾经。

  从小呆在儿童福利院,长大了才被领回去。意外火灾,母亲重伤,还没成年的孩子背负起沉重的医疗费,申请救济,勤工助学……拼图一样。

  顾惜的种种过去,被一点一滴拼凑出来,以一幅晦暗艰辛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讲得差不多,岳然把手揣进白大褂里,唏嘘不已:“哎,差不多是这样吧。”

  沈熠扯了下嘴角,想说声谢谢,但他嗓子里哽着难过,好半天说不出话。……

  岳世庭带着伤,见完一帮亲戚,精神不济,要休息了,大家也准备散了。

  岳世馨要带沈熠回去,沈熠借口自己还有事,转身就跑。

  他在医院门口买了两瓶矿泉水,找到顾惜所在的家属等候区。

  沈熠把水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下。

  顾惜冲他点一下头,也没说话。

  沈熠发现,顾惜这种不爱问问题的性格,特别好。

  不问沈熠前段时间为什么疏离他,也不问他为什么坐在这里,陪他一下午。也不赶他走。

  沈熠默默想着,这段时间,他被暗恋那种兵荒马乱搞得一团糟。

  更重要的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冷静一段时期,再见到顾惜,他还是喜欢这个人。

  从头到脚都喜欢,看哪哪顺眼。

  为什么要停止暗恋?

  假如他有尾巴,看见顾惜的一刻,他会高兴到摇起来的。

  但,一想到对方Xing向未知,沈熠就卡壳。

  如果顾惜喜欢男生就好了,如果他没有心上人就好了。那他会追他。

  要是顾惜不喜欢他,他就陪着他,直到他遇到喜欢的人为止。……

  到了傍晚,医院的人渐渐稀少。

  太阳落得早,阴云布满天际。

  顾惜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气,心情很空。

  病房等候区的的白炽灯很亮,远处有一盏灯大概坏了,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烁着。

  刚才医生的话,一直回荡他的耳边。

  他们告诉他,梁蓝蓝苏醒的几率,随着时间的拉长,变得越来越小。这次送到医院检查一遍,各项数据显示,梁蓝蓝的情况在走下坡路。

  顾惜听完了,平静地点点头,但其实他心里很茫然,无法真正理解医生那些话。

  他不想失去梁蓝蓝。

  钱,他可以去挣。

  可是再多的钱,救不醒梁蓝蓝。

  接下来他还能做什么?

  一直以来,他想的只有“生存”两个字。

  梁蓝蓝昂贵的医药费,逼迫他不断地往前。

  他仿佛常年在浓重的雪夜里行走,黑得不见五指。

  也自然,看不见前方与未来。

  他冻得太僵了,浑身麻木,失去所有感觉。他从不诉说。

  因为他无师自通一个道理,苦难和伤口,对别人来说,就是累赘和麻烦。

  不要解释,不要露出可怜相,最好连自己也不要去感受。

  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磕得头破血流,那就自己包扎好,然后拍拍灰尘站起来,继续想着如何挣钱。

  应该感到难过或是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在他身上出现。

  他漠然地望着那些伤痕。

  其实一开始会感觉疼,后来连疼的感觉也少了。

  于是,过往的种种事情,像落在心脏上的风雪,日积月累,越积越深。

  原本柔软的部分渐渐形成冻土。

  网上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封心锁爱?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最坚硬的武器,也无法在上面凿出裂纹。

  但是有一天,有一个叫沈熠的人,会为他感到难过。

  在电话里听到他含混模糊的哭声。很奇怪。

  他第一次觉得诧异,为什么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伤痛,会得到另一个人的珍视和心疼?

  可是,那种感觉……非常好,有种柔软的温暖感。

  所以他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哪怕只是沈熠睡着后的呼吸声。太久了。

  久到他都忘了,温暖是种什么感受。

  也是生平第一次,他生出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但这股希望太孱弱。

  只要沈熠露出一点轻视,就会熄灭。

  可它还是出现了。

  就是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催生出的冲动,竟如此惊人。

  促使他抱上一堆东西,冒着暴雨去找沈熠。

  想让他平安,想和他说话,想让他不要不理他了。病房等候区。

  顾惜和沈熠贴着胳膊坐着。

  即使隔着衣服布料,他能感觉到沈熠很暖和。

  暖和到他不希望这个人离开。

  沈熠见他脸色苍白,一直沉默不语,小声问:“你妈妈的情况很糟吗?”

  “嗯。”顾惜没再逞强。

  沈熠有些难过,安慰他说:“别担心,现在医疗发展得不错,会好起来的。”

  顾惜望着沈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