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救 没得救 第12章

作者:不临月 标签: 近代现代

  还真没有。

  球落地,对抗开始。霍也跟沈庭御打了个事先没有商量过的默契配合,假前锋和真后卫交替变换战术,各种假动作晃得人眼花缭乱。

  霍也在对方以为他要破围防时反手传球给队友,沈庭御接住就是一个远投;队友们抢到篮板下交给沈庭御,对方横冲直撞把空隙挡得密不透风,沈庭御指尖一挑,球飞到霍也手上转身灌了个漂亮的篮,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霍也挂在篮筐上缓了几秒才落地,短袖的校服下摆被风吹得扬起,露出小半段劲瘦紧实的少年身躯,利落腰线像把夺魂的钩子,在人心上剜出过目难忘的青春的弧度。

  下半场,A班几乎压着B班打。

  廖正那帮人爱玩儿脏的,霍也就招猫逗狗似的陪他们玩儿€€€€以暴制暴,以霸制霸。

  谁要是手脚不干净,就制他手脚,当场打断施法叫他下不来台。霍也从不把仇憋到十年后才报,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久闻不如一见,对方终于有幸碰上霍也并认识到跟岚江二中扛把子作对的风险,半场下来双方都挂了不少彩,除了骂骂咧咧的廖班长基本老实了大半。

  你跟我来阴的,那我跟你来硬的,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么多人看着呢,就问你怵不怵?

  廖正扬言要找人弄霍也,嚷嚷什么他爸是当官的来头大得很,班里同学赶紧把他嘴捂了拖走,隐约能听见他们在一叠声劝,“算了算了小廖总,你就别再给廖董添麻烦了,上回那事儿才刚压下去呢……”

  下课铃响,大获全胜。A班的同学们被太阳晒得满面红光却难掩激动之色,互相夸赞着刚才那波天衣无缝的配合,连喝水都是畅快的。

  自打这场对抗赛以后,霍也和沈庭御才算是正式加入了高二A班,不再是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陌生人了,开始真正地融入集体中。

  青春期的少年友谊总是在不经意间来得如此简单,又如此心照不宣,或许我根本不记得你的名字,但我记得咱俩打过一场球,我拍过你的屁股而你笑着拍回来,这就够了。这种交友行为他们称之为€€€€“屁交”。

  以上,来源于高二A班某女生的日记,她记录了高中这三年来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这本日记在后来的很久以后,成为了这一届岚江二中的学生们记忆里,那段阳光正好的青春曾有一个叫霍也的少年他存在过的证明。

  时间跑得很快,眨眼又是两个月过去。

  九月底和十月底的月考先后结束,尽管有很多人盼着霍也考砸翻车,可霍也的成绩两次都在稳步上升,虽说进步空间依然很大,但留在高二A班还是毋庸置疑的。

  日久见人心,就算霍也不澄清,身边的流言蜚语也慢慢少了下去。这么一匹黑马的出现不得不让“好学生”们重新正视十八班,不敢再轻易乱下那些“差生”“坏孩子”“问题学生”的定论。

  ……开什么玩笑,年级排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万一谁被激了不服气,再杀出来一匹黑马怎么办?那大家还要不要脸了。

  有人在往上爬,势必就有人会往下掉。

  临近十一月,秋末的校运会快到了,赵家言作为体委拿着表东奔西走,像个推销一样连哄带说,威逼利诱,非得叫同学们为班级献出十八般武艺否则不肯善罢甘休。

  同学们本来做题就做得脑子乱,被他这么一顿忽悠,每个人都至少报了一项上去,也甭管人家擅不擅长,总之上就完了,重在参与。

  张厉最惨,他个戴眼镜的书呆子,被忽悠得雄心万丈然后大手一挥,报了个四百米和三千米,比赛时间还离得特别近,偏偏比赛场地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南京,跑个来回都够呛的。

  光光拿回那张填得满当当的表,摸着脑袋惊讶地“嚯”了一声,乐呵道:“不错呀,以往我带的班压根儿都凑不齐人呢,看来咱们班很有体育精神呀,不错,不错不错。”

  “报告老师!”赵家言噌地站起来,严肃着脸敬了个礼,“有我体委,同学们都很积极!”

  全班哄堂大笑,附近几人笑骂着说,赵家言你这狗贼可真好意思啊!

  邬震今天打了一上午瞌睡,被他们这顿笑给闹醒了,他惺忪抬头,一下子就看到投影在大屏幕上的表格,一连三个项目都赫然有他的名字在列。他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懵逼地仔细盯了一会儿,看清后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这踏马谁给我报的名?!”

  邬震难以置信,看了又看,骂道:“哪个龟儿子给我报了个铅球?扑他的街,老子长这么大连铅球都没摸过!谁这么缺德?!”

  再抬头,赵家言还严肃着脸站岗,往那儿一杵就是个兵。邬震气得大叫:“赵家言!!”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光光也忍不住哈哈两声,摇了摇头。

  霍也总共报了三个,100米,跳高,还有三级跳。填表的时候,沈庭御问他是不是兔子。

  “唔,我想想。”霍也笔尖一顿,好像很认真地在思考,忽然说:“兔子怎么叫?”

  “……”

  沈庭御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吧,兔子不会叫。

  因为校运会报了项目的要练习,所以有项目的晚自习可以晚到一点,从六点四十五分推迟到七点二十,那么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在下午放学之后练习,还不耽误吃饭和洗澡。

  当然除了住校生,走半宿的也可能会选择下了晚自习回到家才洗澡,不一定先回宿舍。

  沈庭御只报了一项跳高,练习跟着霍也一块儿的,如果不是每人至少报一项,他或许连这个跳高都报不上。

  霍也想,说他是猫还真没说错,天天哪儿也不想去,就想趴窝里偷懒,困觉,晒太阳。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他们俩上下学都是一块儿了,毕竟沈庭御被冻了卡,一个月生活费就这么多,他住的别墅在大老远的郊区,车又坏了,成天打车也不是办法,于是就蹭他最嫌弃的那辆五菱宏光坐,霍也负责接送。

  其实没多久车修好了的,但沈庭御偏不乐意坐了,就爱使唤霍也,就得坐霍也那辆车。

  霍也拿钱办事,毫无怨言,给五菱宏光的副驾驶装了个舒适的坐垫。

  哦,图案是Hello Kitty,他亲自挑的。

  好险没被沈庭御顺窗丢出去。

  虽然不再是同班同学了,不过霍也还是经常会抽空和十八班的好朋友们见面。

  白飞羽和熊英照旧一唱一和、叽叽喳喳地说着近来遇到的奇葩事儿,夏芝摇叼着烟吐槽扣哪个乖乖仔没扣到把人吓跑了,他和温世一也照旧做着这嘻嘻哈哈的闹剧下的忠实听众。

  一切都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某天放学,霍也帮忙找新垫子的时候路过了最后一间被锁上的器材室,听见里头传来女孩儿惊恐、慌乱且抽泣不止的微弱哭声。

  霍也猛地停住脚步。

  他眉宇一凝,看向了那把门锁。

第15章 器材室

  落日余晖,照出锁孔上冷熠熠的光。器材室门窗紧闭,严丝合缝,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日子里无论怎么看都感觉十分诡异。

  霍也一动不动,盯着那把门锁,细听里头发出的声音。他敢肯定,刚才绝对不是幻听。

  十几秒后,那阵微弱得几不可闻的抽泣声果然又从门缝儿里钻出来了,听起来像是有个女孩儿在含糊不清地哭着说什么不要,却始终不敢放声求救,生怕引来人似的。

  这其实有些矛盾。

  无助是真的,但不想求助也是真的。

  霍也用力拧了下门把手,制造出不大不小的动静以示震慑,沉声问:“谁在里面?”

  “……”

  无人应答。

  空气一下子变得如同死寂。

  僵持了两分钟,什么也没有发生,门外的霍也似乎不再疑惑好奇,而是转身大步离去。

  以为他已经走了,里头松了口气,女孩儿没忍住发出一声细细的呜咽来。

  谁知就是这一声呜咽还没落地,便听门口惊天动地的巨响:“砰!!€€€€”刹那间恍有雷霆万钧破空而入,尘屑漫天扬起,里头两个人捂着脑袋显然吓得不轻。

  霍也声东击西,回身一脚踹开了门,高大颀长的影子近乎遮天蔽日,背后带来的火烧云照亮了整间器材室。他逆光而立,脸庞被余晖分割成阴阳两面,一面是强势的冷硬,一面是温柔的怜悯,宛若天神般的出场和救星降临。

  借着还未落下的光亮,霍也居然看到的是两张并不陌生的熟面孔。

  只见器材室里的某张海绵垫上,躺了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其中男的霍也前不久才打过交道,是高二B班的廖正;那被他强行搂在怀里的女孩儿有张可爱的包子脸,已经哭得肿成了两只核桃眼,嘴唇被咬破了皮,出了点儿血。

  €€€€正是开学那天,在校门口险些撞到霍也又惊慌躲开的那个包子脸女同学。

  廖正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女孩儿,硬着头皮急声说:“你别误会,我什么都没做啊!”

  霍也脸色阴沉得可怕,对廖正语无伦次的解释一言不发,突然抬脚步步逼向了他。那简直是压倒性的风雨欲来的气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激昂而危险的鼓点上。

  廖正怕了,他真的有些怕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一步步往后退,被迫贴到墙边。

  霍也揪住他衣领狠狠挥了一拳,这一拳冲击力太大,霍也一松手,廖正就摔到了地上。

  他捂着脸不住呻吟,感到手心温热,一看殷红殷红的,呼啦啦满是鼻血。廖正颤抖着破口大骂,嘶声喊:“霍也,你疯了?!你他妈竟然敢打我,你敢打我……从小到大连我爸都没有这样打过我!!”

  “原来你也有父母,我还以为你是没人养的孤儿呢。”霍也冷冷俯视他,轻声说,“你爸不教你做人,你跑来学校当畜生,嗯?是吗?”

  女孩儿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整理好,死死压着自己的领口,听到这句,再憋不住压抑地低着头哭出了声。

  如果霍也没有出现,她本来还可以继续忍一忍的。可霍也出现了,就一刻也忍不了了。

  廖正双目赤红,破罐子破摔地说:“是又怎么样!你又能拿我怎么样?!”他指着女孩儿大喊大叫,“是高小缘她家有求于我,欠了一屁股债要求我借钱,是她把自己卖给我的!我给了她这么多钱,不过是抱两下,他妈的哭得跟我要强了她似的,出来卖还装什么清高啊?!”

  霍也走上前把他拽起来,要用拳头阻止这个畜生再说出什么令人恶心的难听话,可霍也刚一挥拳,半空中就被两只细弱的手截住了。

  €€€€高小缘几乎是抱住了他的小臂,布满泪痕的脸上苍白如纸,大概也是鼓足勇气才冲过来的。她几乎手无缚鸡之力,不知道是怎么截住霍也这蓄力一拳的。

  霍也硬生生刹住了拳头,怕不小心失手误伤了她,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廖正差点儿被这一拳吓软了,一时间,三个人都惊魂未定。

  “……别打了,求你。”高小缘紧紧抱住霍也的小臂不放,泪流满面,哀声说:“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是我自愿的,别打了。”

  廖正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肿着脸赶紧龇牙咧嘴地附和道:“听到了吗?你这个疯子!”

  器材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喘息声,克制的隐忍的屈辱的,还有一边喘,一边得意地笑的。

  廖正虽然仍被拽着衣领,但眉梢却褪去惧色而染上尖锐的讽意,嘻嘻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这么喜欢替人出头,那几百上千万的巨款你来替她还呗?”

  霍也眸光很冷,薄唇紧抿,既不说话也没有松手。高小缘哭着摇头,说:“是我家欠了你们的,不关别人的事,求你不要找他的麻烦。”

  廖正冷哼一声,看向自己的衣领,高小缘马上意会地去拉开霍也,苦苦哀求:“谢谢你的好意,谢谢。这是我和廖正之间的事,如果你想帮我,就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

  霍也还是不说话,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点泄了下去,直到高小缘将他与廖正拉开了安全距离。廖正“呸”的吐出一口血沫,整整衣领撑着地面爬起身来,现在都还有点儿眼晕,扶住脑袋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满脸阴鸷之色剜了霍也一眼,然后才跌跌撞撞地走了。

  临走前,廖正放话道:“岚江二中可不是十三中,这里有的是你惹不起的人物,你在高楼的风口上挑衅浪尖,迟早要摔得粉身碎骨。”

  “……霍也,你等着瞧吧。”

  器材室的门被甩上了,“砰”的一声,没比被踹开时轻多少。高小缘闻声瘫坐在地,颤抖着手慢慢低头掩住了脸。

  静默半晌,霍也淡淡开口:“多久了?”

  “什么?”高小缘抬脸,有点儿愣。

  “这样的事情,有多久了?”

  高小缘声音很虚,弱弱回答:“没、没有多久,开学以来他只找过我两三次,其实也没对我做什么,我……”

  她突然哽咽了,“我是干净的。”

  霍也指节微微一松,语气放得低柔,有点安抚的意思,又问:“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高小缘迟疑两秒,说:“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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