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均力敌(寅子南) 势均力敌(寅子南) 第66章
作者:寅子南
两人一高一低站着,下巴都快碰到一起去,呼吸都交缠着,周玉程这时候不知道从哪生起的分寸,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将距离拉开。
郑锦年揉了揉指尖的磨砂感,吐出气:“没不想管你。只是想明白了。我是不乐意看见别人赌博玩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我不乐意,不代表你不乐意,人嘛,爱好都不一样的。我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周玉程和他怎么能一样呢,他一向自由自由的。哪有什么拘束。
再说。
“我就是看你不像是真有赌瘾的样子,真陷进去的,不是这样。”郑锦年怎么会不清楚那些陷进去的人,那些面上有着的荒唐嗜血般的颓废样呢。周玉程差着十万八千里,“你要真是这样,真有一些奇怪的毛病,我早不跟你玩的。”
其实这话很违心。
郑锦年自己很清楚不过,无论周玉程变成什么样,他都想跟他玩,都愿意和他一起处。
毕竟,第一回在北京遇见,后面接二连三地遇见,周玉程都和郑锦年心里那些年一直惦记的,想着的人不一样。
大不一样。
但他还是乐意陷进去,他愿意和周玉程打交道。
周玉程这个人身上混杂着很多郑锦年没接触过的习性,不能称为毛病,但确实是近乎三十年来,郑锦年自己没触碰过的生活习惯,和一些为人处世方式。
例如,一高兴就给人撒钱这事,出手极为大方。
郑锦年就不一样了,他很小气的。他一分钱,得掰开做两分花。
当初,自己跟自己说,接纳周玉程,和他玩,玩完这个夏天到秋天,到周玉程走,离开宁市,他就跟他结束。正是因为这样计划的,他才让自己沉进去,和周玉程好好交朋友。
他跟自己说,和周玉程能一起玩,是上天对他的一场恩赐,是上天可怜他,给他一些好处,是巨大的报酬,以弥补他这些年受过的苦。
但他没想到,这报酬太大,随之来的代价竟是这样。叫这么好的周玉程变了样,让周玉程也变得不好了。
如果事情偏离轨道,那就该叫所有的事回到正轨上。
周玉程可以变不好,但不能是因为郑锦年,才变不好。否则就真应了那句话,他自己最怕的那件事。
他郑锦年命硬,克死那么多人,害得身边人散得散,亡得亡。
他就是个灾星。
所以他不想周玉程如何去探查他,因为一旦知道他过去,准会避讳他。香港人都忌讳这个。
他怕周玉程嫌弃他。
他自己打心眼里自卑。
郑锦年心脏上挂着沉甸甸的重量,手开动房门,能听见脉搏上心脏跳动的声音。
而身后,周玉程听见郑锦年说那些软和的话,他心也软了。他轻易就被郑锦年两句话哄开心了。
他看着郑锦年软乎乎的头发,心里更是软的有棉花弹。
他觉得,他因为郑锦年,他长大了。此前,他是有事说事的性格,见着谁,痛快不痛快,高兴不高兴,都藏不住的,老北京人,敞亮人,什么都说开。
但他现在,能藏事了。
他藏住对郑锦年翻涌的心思,藏住知晓他过去而不去追问的那些铺天盖地的欲望,他静静看着郑锦年,一点点,一点点,更加透彻了自己对他的心思。知晓了,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他之前那些话还是没说错。
郑锦年真的勾人。
但他,不是因为郑锦年对他好,他才弯的。
兴许,他打见郑锦年一面,两面,三面起,他自己已经弯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以为,这样只是在交朋友。
所以他能跟郑锦年一起同床睡,一起吃喝,一起抱着看电影,在泳池里比赛,只想着让着他,让他赢。
所以对郑锦年有想管控的欲望,有支配欲,限令他几点回家,郑锦年也必须要和他分享行程,必须,要将周玉程放在第一位,时不时的,周玉程想和他撒娇,想和他天天视频。而周玉程,也想把最好的,都给郑锦年。
他早爱上他了。
锦年。
我对你,可真不是一点点的喜欢啊。
即便不知道哪样的你,才是真的你,即便朝夕相处,也只能窥探你生活的一角,窥探你灵魂的万分之一,不能真正抵达你的内心。
可这千万分之一的你,就已经将我吊动的肝肠寸断,魂思梦绕。我不敢想,不敢想,真正知晓全部的你,真正拥有了全部的你,届时,我又将是何种的爱意。又将陷进去多深。
周玉程低头望着郑锦年,眼神柔和,那里面有他自己也无法诉说的情意,他勾动嘴角,觉得自己很幸运。
幸好。郑锦年还在他身边,一切都来得及。够周玉程去弥补,去补上他心里缺失的东西,而那些空白色,一个个汇聚,便是整个充满彩色的郑锦年,是郑锦年最完整的面貌。
周玉程在心里跟自己说:“锦年,从今天开始。我要对你好。”
就像你对我那样,全心意的,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门开了。
郑锦年出声,将周玉程拉回现实:“进来吧。”
第68章 郑锦年的秘密
郑锦年走进屋,开了灯,又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开,窗外的风透着燥热,吹不进屋,屋里有一些灰尘,遂以周玉程进屋没一会儿,他就浅浅打了个喷嚏。
莫萧好久没来添新东西,也好久没叫人来清扫。
自己,更是有一阵子没来这里找安静。静心。
所以屋内生了灰尘。
也不过才几个月,怎么搞得像是过了好几年似的。
郑锦年再来这里,心境都变了。
转过身来,他朝周玉程走去,脚步轻轻的,心思一点点透亮。是啊,正主都在这了,这间屋子还来干什么呢。
他这些年的收集和慰藉,千千万万的伤神时刻,都在这里得以安抚和恢复,他当这里是他唯一的避风港,天大地大,郑锦年没个家,但这里,就是最接近他灵魂存放的地方。
他对周玉程的心思,对他的景仰,对他的感情,便是连正主来了,也匹及不上的程度。
因为这是他心里的念想,是他想象中的另一个周玉程。是郑锦年最想成为的自己,既是周玉程,心里所想,亦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郑锦年。
他羡慕周玉程打小顺遂,有那么好的家庭氛围,兄弟姐妹成群,羡慕,便生出记恨,逐渐又衍生了嫉妒。
周玉程跑得太快了,每当郑锦年往前走一大步,周玉程就又到了另一个领域。高高在上的,让郑锦年怎么也够不着。
郑锦年追不上周玉程的脚步。到最后,他只能仰头看着他,看着他这样,那样,自己百般神伤。
他刚结婚的时候,郑锦年在这间屋子里待了一晚上。
太嫉妒了。
多顺风顺水啊,到了年纪就结婚,家里全给安排了,那么顺利的,就遇上喜欢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高高兴兴办了婚礼,人生最重要的事又完成了一件。
马上就要儿女成双,过起为人父为人夫的日子了吧,顺顺当当的,经营自己的小家,又会是下一个和顺美满的家庭。
可是不久,他又离了。
他怎么能离呢。
他这么顺的人,怎么能在这种事上栽跟头。
比起看周玉程暂时的不如意跌脚,郑锦年竟然更多是不好受,是难过,是气愤。是怒其不争。
他也不明白这些情绪是为什么。
莫萧说他传统,这年头了,结婚离婚的,多正常。过不下去,就不过呗。非指着一个人过嘛。
但郑锦年自己知道,他哪里是传统啊,他是受了打击。
周玉程的人生像白瓷玉器一样无瑕,是不能经历风雨的,倘若有一丝损坏,郑锦年只觉得不合理,像上天在开玩笑。他因此好长时间都在难过。无法接受。
时间一年一年地往前走,往前滑。
郑锦年对周玉程的感情,由景仰由追随由嫉妒生恨,慢慢,又开始发生衍变。
如果周玉程人生能允许出现一些瑕疵,那是不是还可以多接受一点。
他长久的在暗处偷窥他,窥视他,把他当作心里的念想,那能不能,有一天,堂而皇之的,他真正的,走到他面前去,和他认识。
可他自卑。
他觉得自己还是没那个福分。
可想认识周玉程的念头却一天比一天胜了。因此,在多年后,郑锦年终于付诸行动。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个棋才下到一半,上天怜悯,周玉程竟然在郑锦年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降落,降临在他身边。
周玉程满怀热切,就站在了郑锦年面前,说出了郑锦年自己最想说的那句话。
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
这是郑锦年的梦啊。
可他没有一点准备。
从遇见周玉程到将整颗心托付之前,郑锦年始终是矛盾的,他自卑,他变得拧巴,他看上去像在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脾气。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喜欢周玉程,多高兴周玉程来到他身边。
第一回,在北京和他面对面相见。他紧张。手心一直出汗,是吃药也解决不了的程度。
他就这样,毫无准备的,没有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周玉程面前,但即便这样,周玉程说,他还是被他吸住了,很快追来了宁市,想和他当朋友。
当朋友。
多好的词啊。
郑锦年开始只是奢望,渐渐,他不想这场美梦就这样结束。之前所有对自己的安抚和说辞都要不作数。
他终究,还是不能就这般叫周玉程离他而去,离开宁市。
他不想,真的不想,周玉程就把他当作阶段式的朋友。
他不想,他只是周玉程的黄粱一梦。
他不会知道,郑锦年到底有多看重他。那是比郑锦年父母,甚至比郑锦年他妈在他心中的分量还要多的重量。
这些年,倘若没有周玉程,郑锦年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
郑锦年怀着这样的心思,眼尾淡淡泛红,走到周玉程身边。
而周玉程,已经在打量室内的设施。
好多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