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可能破镜重圆 我们不可能破镜重圆 第48章

作者:葫芦酱 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甜文 轻松 近代现代

  如€€果说简雾在这双眼睛里看到的最€€多的情感是宠溺与疼爱,那这一刻,他看到的却更多是宋疏辞意€€外之€€下的欣赏。

  并非悉心照顾的小芽终于开花的欣慰,而€€是一种€€完全€€平等,或者€€说略带仰视的欣赏,就€€像努力翻过荒山的人€€,抬眼看见了一丛比他更早在此处扎根的野玫瑰。

  这样的眼神€€很唬人€€,让简雾一时都有些心神€€恍惚。

  他选择偏开头,打断了这个对视,转移话题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宋疏辞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总是有办法的。”他说,“我读书那会儿系解100,局解98,教个大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实验课,我多跟他们几节课也就€€熟了,只要愿意€€花时间,这都不是事情。”

  “科研这块儿棘手一点儿,我来确实是要出成绩的,不过……主€€任不就€€是顶压力的吗,我也不会逼他们做什么,如€€果有愿意€€做的,我提供机会,不愿意€€做也不勉强,凌院长有意€€见我去和他说,他刚把我挖来,不会马上就€€和我对着干吧?”

  “这么快心里就€€有数了?”简雾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我还€€以为你要被吓跑呢?”

  “跑不了。”宋疏辞笑了一声,“不过我确实得想想,具体怎么办。”他揶揄了句,“还€€得拜托简老师多在胡老师面前替我美言。”

  “我昨晚倒是想替你美言来着……”简雾抿了下唇,没继续说。

  宋疏辞一下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但你其实也对我没什么信心?觉得我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逼着他们做科研?”

  简雾没吭声。

  “简雾,”宋疏辞忽然放下碗筷,往后靠了靠,“你知道我为什么博后转去肿瘤了吗?”

  简雾端着碗,没回头看他。

  他想起宋疏辞上一次和他聊梦想,是在某个下着暴雨的傍晚。

  那年他初三,宋疏辞高一。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宋疏辞穿着校服气喘吁吁地冲到他面前,因为没来得及打伞,淋了一身的雨。

  他握着宋疏辞的手说:“我爸治不好了。”

  宋疏辞一边笃定地说“不可能”,一边拉着他就€€要去找医生。见到医生车轱辘似的问“不能手术吗?”“不是有靶向药吗?”“放化疗呢?”“我听说不是有什么γ刀吗?”

  主€€管他父亲的医生很温柔,没有责怪两€€个中学生的唐突与莽撞,而€€是详细地跟他们说明了简雾父亲的情况。可说了那么多,他最€€终还€€是只能摇着头,告诉两€€个少年:“多发脑转移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宋疏辞小时候的梦想一直是成为一名医生,为此简雾曾在无数次过家家游戏里被迫给宋疏辞扮演患者€€。

  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演患者€€,而€€是想演医生给人€€打针,所€€以永远自带患者€€的宋疏辞简直是圈子里所€€有小孩最€€羡慕的对象。并且宋疏辞还€€颇为吝啬,谁来借简雾他都不许,就€€连简雾自己都好脾气地答应了,他也拦着不让,不知道惹了多少小朋友羡慕嫉妒,哭着回去求爹妈给自己生个弟弟妹妹。

  可是那天之€€后,宋疏辞却对他说:“简雾,我不想做医生了。”

  他说:“我不想有一天在你面前对你摇头,对你说‘我没有办法’。”

  医生也只能按照指南治病,医生不是万能的。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宋疏辞的梦想变成了做科研,攻克癌症。

  他为这个梦想考了最€€顶尖的医学院,报了专攻科研的基础医学专业,从大一起就€€抽空在一位胃癌方向的大牛组里打白工、刷脸、学习,以期在选博导的时候,能够获得青睐。

  但很多时候,人€€生都是事与愿违的。

  该说不说,宋疏辞这人€€确实有点倒霉。

  他们八年制选博导和普通硕博招考是分开的,每个老师只有一个名额,但这位老师手底下有几个小导,加起来其实也有两€€三个名额了,可巧就€€巧在恰好那年报他的人€€特别多,其中不乏大领导和大教授的孩子。

  A医大这样的学校,从来都不缺天才,不缺努力的学生,但是能够对自身有助力的人€€脉关系,永远都是稀缺品。

  宋疏辞在成年之€€后学会的第一课就€€是:专业第一的成绩,在人€€情世故面前,是不够看的。

  所€€以这位老师在给了他许诺之€€后,又在系统临近关闭前鸽掉了他。

  定导师的时候是场双向选择,宋疏辞没想到这位老师会出尔反尔,在这之€€前还€€婉拒了不少老师给他抛来的橄榄枝,等被鸽了再去找人€€的时候,那些被拒绝过的老师自然也不会再选择他了。

  他只好在剩下的老师里选了各方面还€€过得去,又保证他不会延毕的卢礼诸,跟着他转到了神€€经€€方向。

  这一转就€€转了很多年,久到简雾都快忘了,宋疏辞一开始就€€是想做肿瘤的。

第41章

  “其实你没必要再回来做肿瘤的,”简雾望着茶几说,“我爸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人不能一直困在回忆里。”

  “我倒也不是因为困在回忆里才去做肿瘤的。”宋疏辞瞥了他的后脑勺一眼,“只是那€€段时间……太迷茫了。”

  他说:“你走€€了以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觉得我明明选了一条在功利主义上十分正确的路,可走€€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想要的都没有€€得到。”

  简雾垂下€€眼睫,回应了他一句:“可能因为人生不是打游戏闯关吧,没有€€什么一通百通的攻略。”

  “你知道吗简雾?”宋疏辞突然伸了只手,从背后搭上了他的肩。

  “嗯?”简雾任由他搭着,也没把他抖落下€€来。

  宋疏辞说:“我那€€时候总梦见我们俩吵架,尤其是梦见你骂我的那€€些话……”

  简雾茬他:“这么记仇?”

  宋疏辞只是笑:“后来越来越觉得,你说的对€€。”

  他俩吵了那€€么多架,但真的称得上简雾骂宋疏辞的,其实只有€€一回。

  那€€会儿他三战复试结束,没拿到offer,两个人本来是约着出去吃顿饭散散心,却因为简雾的复试争辩了起来。

  A医大的复试流程是先组内轮转考核,再接面试,导师们大部分都会在组内轮转考核的时候就会选好自己想要的学生,面试就是走€€个流程过场。

  简雾那€€会儿跟着另外两位报同一个老师的学生同时进€€组,导师给他们布置的考核任务是让他们结合课题组的方€€向自选角度,写篇英文综述,自主进€€行课题设计,再动手进€€行初步的实验,两周之后进€€行汇报。

  完成这件事其实没那€€么难,难就难在大家都很卷。

  综述文献越插越多,课题设计越来越高端,每天在实验室熬到一点之后才走€€,简雾那€€几天都没怎么和宋疏辞说上过话。

  宋疏辞总问他要不要帮忙,但老师明确强调过要独立完成,所以简雾也从来没让他插过手,最后熬了两周,简雾做了非常漂亮的汇报,收获了很多的好评,但最后还是输给了同组的另一位学生。

  简雾虽然有€€些郁闷,但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也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可宋疏辞不服气,私底下€€找了同在那€€个课题组的同学打听情况。

  简雾吃着饭,就听宋疏辞和他讲:“他的课题设计是花了两千块钱找他们组里的大师兄写的。”

  彼时尘埃已€€落定€€,就算得知了这些猫腻,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简雾不喜欢纠结已€€经过去的事情,听到这儿也只是“哦”,可宋疏辞却冲他道:“别€€人都知道要找人帮忙写,当€€时我说了多少€€遍,我可以帮你写帮你改,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

  简雾认识宋疏辞很多年€€,但那€€一刻,他却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你知道这是破坏规则吗?”他问宋疏辞。

  宋疏辞说:“你遵守规则,可和你竞争的那€€些人呢,你能保证他们都遵守吗?”

  “所以就可以因为提前预设别€€人会作弊,然后自己先破坏规则吗?”简雾说。

  宋疏辞反驳他:“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轴,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老板自己的孩子参加科技比赛都让我帮他写的本子,你是我男朋友,我帮你写怎么了?”

  简雾很意€€外:“你帮你们老板的孩子代写?”

  “写一次两千,你不是说房租快交不起了吗?再说谁不知道这种科技比赛说是中学生的比赛,其实都是硕博生代写的,”宋疏辞说,“你别€€那€€么较真行吗?”

  “这是较真吗宋疏辞,”简雾说,“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学这个专业吗,你这对€€其他参加比赛的人公平吗?”

  “我顾不上别€€人了,”宋疏辞说,“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咱俩要怎么在A市把日子过下€€去。”

  简雾不能理解:“你的原则和理想呢?”

  宋疏辞反问他:“原则和理想能帮你考上研吗?能帮咱们交房租吗?”

  漫长的岁月,和生活中新的困扰与烦恼,往往会导致人关注的重点改变。

  简雾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疏辞开€€始变得很功利。或许是因为被家里断了生活费,生活上的拮据最容易驱使人放弃原则,成为金钱的奴隶,又或许是他选导那€€年€€被鸽之后,象牙塔外的规则,对€€他的三观造成了强烈的重创。

  简雾看着他,沉默很久,才说:“宋疏辞,你都快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了。”

  他说,“如果是我的存在给了你经济压力,让你变成了这样,那€€我现在就回B市,你自己在这儿,补助应该够你用的,不需要你去放弃原则。”

  宋疏辞做了个深呼吸:“简雾,我从头到尾,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咱们俩更好的未来,为了咱俩能不要再异地,能一直在一起。你指责我,那€€你呢?你有€€真心地想考上,想和我待在一起吗?从复试结束到现在你每天都说要回去,你为咱俩在一起这件事努力了吗?”

  “我还不够努力吗?”简雾神色有些痛地蹙了下€€眉,“我这一年€€为了你考这个破研究生我都快抑郁了,可我就是再努力,我也不能放弃原则,让你来替我作弊。”

  “宋疏辞,”他说,“别让我对你失望行吗?”

  这是简雾第一次觉得和宋疏辞在大方€€向上的观念相€€左。

  在宋疏辞心里,所有€€东西都可以为他和简雾在一起这件事让步。但简雾觉得,宋疏辞不该为了他变成这样。

  这场争吵,最终以宋疏辞回绝了卢礼诸让他帮忙给孩子写本子的要求结束,后来两个人也没默契地再提起过这件事,直到今天。

  “现在想,那€€时候我确实太急了。跟昏了头似的,什么道理都不讲了。”宋疏辞自嘲地笑了下€€,“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觉得我很功利,觉得我来解剖系也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不会考虑其他老师是吗?”

  简雾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把碗放在了茶几上,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你后来……有€€没有€€把你的理想找回来。”

  他说着说着,忽然降低了音量,“但我还是相€€信你的。”

  听到后面那€€句,宋疏辞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以至于搭在简雾肩上的手也有€€些失控,力道下€€意€€识地就加重了。

  简雾显然也感觉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感受着宋疏辞紧握着他皮肉的手指。

  约莫半分钟后,宋疏辞才松开€€他。

  简雾揉了揉自己的肩,听他声音有€€些低哑地开€€口:“毕业之后,我拿了几个高薪的offer,卢礼诸也说如果我想留在A医大,应该也可以,但我考虑了很久,还是重新试着去找了找胃癌方€€向的PI,申请了博士后。也算是破釜沉舟吧,想换方€€向,重新开€€始,不要那€€么功利,像你说的那€€样,把理想找回来。”

  简雾垂着眼,“嗯”了一声。

  宋疏辞继续道:“我博士方€€向不是肿瘤,转这么大其实会比较难,但是没想到居然拿到了H大的offer,当€€时就觉得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简雾安静了好一会儿,问他:“你在M国过得好吗?”

  “凑合。”

  他说:“那€€边压力也很大,不过下€€班比较早,因为我住的地方€€治安不好,晚上留晚了不安全,所以我们老板三令五申天黑前必须从实验室离开€€,不然出了事儿他不负责,就不像读博那€€会儿熬到十二点了。”

  简雾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最开€€始还是很不习惯的,担心自己工作的时间会不会太短了,不过可能是你把我甩了之后我想开€€了,自己的心态变了,没那€€么着急出数据了,松弛下€€来,反而结果更好。”

  “还说你不记仇。”简雾先是怼了他一句,才顺着他的话接道:“有€€时候就是会有€€一种心里通畅了,遇到的事情也会变得顺利起来的感觉。”

  他们聊天的整个过程里,宋疏辞始终坐在简雾斜后方€€的位置,简雾全程都没有€€回过头,宋疏辞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听到这儿,他睨着简雾的侧脸,笑了一下€€:“对€€。”

  简雾没察觉他的视线,继续道:“我们跟学生也会这么说……快就是慢,慢就是快。”

  “有€€道理,”宋疏辞带着点调侃的口吻往前凑了凑,“我要跟你多学习,简老师是有€€大智慧的人。”

  简雾踢了他一下€€:“你少€€来。”

  “我这都是真心话好不好。”宋疏辞说。

  简雾又问他:“那€€你会不会觉得来这边……没什么发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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