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雪 北海有雪 第3章

作者:时韫程 标签: 近代现代

  江宜指尖的凉气侵蚀着他跳动的脉搏,陈熠池感觉整条手臂都有些麻木了,不禁蹙眉回头:“那你要我说什么?”

  江宜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

  铃声响起。

  陈熠池挪开视线:“已经上课了,快点上楼。还有,”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晚上放学去西校门。”

  一整天的课江宜一句都没听进去,在脑中反复预演晚上见到陈熠池的场景,说辞在脑海中练习了几百遍。

  他要跟陈熠池说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被一个男生表白了而已,他也很害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好事永远找不上他。

  第一节晚自习发了物理的考试卷,江宜后面三道力学大题全错,是前十名里少见的“人才”,荣幸万分在放学后被老师请到了办公室喝茶。

  【作者有话说】

  拿着你的东西,滚

第3章 你生气了吗?

  学校为了省钱搞体育场,一些基础设施比方路灯已经很久没有更换过了。灯罩上积了一层厚重的尘土,发出昏黄暗淡的光。

  江宜此刻地心情就如同照在他身上的灯光一般晦暗惨淡。

  现在是晚十点,比正常放学时间整整晚了半个小时,他不知道陈熠池会不会等他。

  寒烈的冷风撞击他的身体,似荒野恶鬼的低沉怒吼呼啸耳畔,江宜不得不停止了胡思乱想,加急脚步。

  当他看到空无一人的校门口时,一颗跃动的心还是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他不确定的四处张望,还是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很明显陈熠池并没有打算等他。

  小学放学,江宜会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跟在陈熠池后面跑,有时候追不上了,就委屈巴巴喊一声哥哥等等我,每一次陈熠池都会回头递给他一只手。

  可是前面的人不会每一次都停下脚步,每一次都回头,而后面的人也不再叫“哥哥”。

  与生俱来的亲近,在岁月的打磨之下,披上了一层沉重的铠甲。相触,只剩钢铁般坚硬冰冷的触感。

  陈熠池走得太快,不知什么时候江宜已经追赶不上他的脚步,童年牵手欢笑更是成了一种只停留与记忆深处的奢望。

  酸涩热流从心窝一直涌到眼眶,被冷气冻结,凝结的精华被下睫毛接住,又承重不起,流落而下。

  他宁愿陈熠池现在出现臭骂自己一顿,像小时候一样,他保证再也不反驳一句话。

  江宜用湿凉的羽绒服袖口蹭了蹭眼角,重重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突然耳尖一动,不远处好像有人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江宜脚步顿住,他第一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本能让他回过头去。

  昏黄的路灯下映出一个人颀长孤僻的身影,细腻轻柔的雪粒在光下绕着他旋转,那双眼睛依然犀利,明明是那么温和的光,映照了进去全然不见,深邃地仿佛看不见底。

  “过来。”那人命令道,语气随便地像在招呼一只流浪小猫。

  怔愣间江宜回过神来,开始因为不确定,他走得很慢,随后他加快了脚步,再后来他几乎是飞奔着跑过去。短短十几米,江宜感觉就像走了半辈子那么远。

  “少爷……”

  他不敢高声说话,兴奋、激动、不可置信全都在那双雾气盈溢的眼睛里看得到。

  “你刚想去哪?”陈熠池问。

  江宜脑子像被冻住了,跟个孩子似的口齿不清:“我、我出来没看见你,以为你早走了。”

  陈熠池刚才站在背光处,又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与夜色融为一体,所以江宜才没看见他。

  陈熠池盯了江宜几秒钟后将目光挪开:“司机临时有事,今天晚了半个小时。”

  江宜点点头,很乖地站在陈熠池身边,一句话不说充当吉祥物。

  可是这个吉祥物不老实,老是往主人身上瞟。

  江宜一直在等陈熠池责问他,但一直都没等到,语气是亘古不变的冰冷,脸色也是,但偏偏让人感觉不到在生气。

  难道他没有生自己的气?还是已经消化了自己是同性恋的实事选择接受?

  不对,江宜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不是同性恋呀,要是陈熠池用一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接受了一场乌龙闹出来的性取向,那自己真是有口也说不清楚了。

  “少爷……”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扯了扯陈熠池衣袖,尝试开口。

  陈熠池回头,顺便把衣袖从他手里扯回来,冷漠的问:“什么事?”

  江宜脑子打了个结,说出口的跟心里打的草稿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个……今晚你怎么突然叫我一起回去?”

  陈熠池道:“我爸妈今天回国,让我带你一起回去。”

  听到回国两个字,江宜脑子里砰砰的在放烟花,什么事都抛之脑后,他眨了眨眼睛,只用一声“哦”简简单单将无法言状的心情掩盖了过去。

  他张了张唇似乎还想问什么,两束黄白色的灯光打在了他的脸上,刺得睁不开眼。

  接他们的汽车从夜色深处缓缓驶来。

  两人先后钻进车里,车里暖气把温度烘得很高,陈熠池脱了羽绒服,江宜立刻伸手:“给我,我帮你拿着。”

  陈熠池也未曾犹豫,很顺手地将羽绒服移交到了江宜手里。

  江宜把羽绒服里面的空气挤出来,叠好,放在膝盖上,陈熠池身上淡淡的洗衣皂的清香让他心安,羽绒服贴在膝头的部分格外暖。

  “你想说什么?”行车到一半路程,陈熠池毫无厘头的问了一句。

  江宜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熠池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上车之前,想问什么?只给你一次机会。”

  江宜被点醒:“就那个……我……”

  “嗯?”陈熠池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江宜咽下去脱口而出的话,清清嗓子重新组织了语言,低声问道:“今天你看见有男生跟我表白,是不是生气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江宜抬起眼睫,怯生生地对上了陈熠池的目光。

  “没有。”陈熠池回答。

  江宜嘴角不受控制往上翘:“真的?”

  陈熠池道:“你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江宜撇撇嘴角:“那就是真的。”

  “假的。”

  江宜瞪大了眼睛:“你生我气了?”

  陈熠池淡淡看了他一眼,接着目光转投向车外,不管江宜怎么软磨硬泡都不再多说一个字。

  直到江宜被纵容地胆子大了,半个膝盖跪在座位上,往陈熠池那边探着身子,结果突然来了刹车,江宜一个不稳直接滑了下去,牙齿重重地磕到了陈熠池坚硬的锁骨上。

  那一刻,两个人的呼吸都暂停了。

  江宜的牙酸了,肯定磕得不轻,锁骨外面只有一层薄皮,听说纹身纹在锁骨是最疼的,他不知道陈熠池有没有被自己的牙硌出血,鬼使神差他伸出凉凉的舌尖,在对方锁骨那里舔了一下,想尝尝有没有血腥味。

  只一下,陈熠池触电似的反弹起来,一条胳膊横在两人之间,在江宜软乎乎地肚子上狠推了一把,薄唇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滚开。”

  这两个字像一道江宜永远也越不过去的天堑,划开了他跟陈熠池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

  回到陈家别墅已经很晚了,整座宅子依旧灯火通明。

  几辆黑色的SUV停在别墅前,有工作人员往下面搬行李。

  看来这家的主人也是刚回来不久,而且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少,要不然不会收拾到现在。

  下了车,江宜在后面喊了声少爷,可这并没有让陈熠池稍作停留,反而走到更快。

  直到陈熠池在他视野里完全消失,江宜才转身回到车里问司机:“叔叔,我爸爸也回来了吗?”

  司机道:“这我真不清楚,刚才你怎么不问问少爷?”

  敛去眸中一丝失落,江宜只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陈宅高调奢华的客厅里传出几声轻松愉悦的交谈,不知谁说了一句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江宜听出来了有陈熠池父母的,还有陌生的笑声。

  陈熠池没笑,也对,江宜的记忆从里到外搜刮干净,也找不出几次他的笑来,他的笑是稀有品,堪比撒哈拉沙漠的雨,江宜曾有幸浅尝过几次,却依然解不了沙漠旅行者的干涸。

  那么冷的一个人,每天刻板又无聊地地活着,像被编码了的机器一样。

  江宜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成为了那个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对稀缺水源开始依赖上瘾,只要失去便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江宜推开门,欢笑声戛然而止。

  屋中暖气熏蒸着他被寒气侵蚀的眼睛。

  陈熠池的母亲柳湘最先反应过来,她穿着烟青色旗袍,肩膀上披着雪白的貂皮披肩,见到江宜,精致的脸上未露出任何表情,只红唇微启道:“进来吧。”

  江宜问了一声:“伯母好。”

  然后又转身对陈国华道:“伯父好。”

  陈熠池跟他的父亲神似,只不过陈国华的面容慈祥,持重庄严,听江宜问好,朝他不徐不疾地点了点头。

  江宜看见沙发上紧挨着柳湘坐着的女孩,睫毛微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柳湘安排他坐下后介绍道:“这位是你伯父故交的独生女儿,舒青然,青然从小在国外上学,今年刚回国,人生地不熟,我跟你伯父就商量着把她接到身边养,把她安排到你们两个的班上去,也好有个照应。不知道你们俩个意下如何呀?”

  江宜垂眸不语,算是默认了。

  柳湘又把视线转到陈熠池身上,脸上笑容淡了些:“你觉得呢?”

  陈熠池眼底毫无波澜,语气依旧淡漠:“你们喜欢就好。”

  舒青然向江宜和陈熠池问了好,几个人相继落座。

  舒青然长得算不上绝色,但那种大家闺秀的自信骄傲的气质是别人无法比拟的,即使班里最漂亮的韩梓林跟她站在一起,也只能是她的配角,她简单地穿了一件白色镶边连衣裙,棕色波浪长发及腰,几缕碎发搭在胸前,眼睛的颜色很淡,像玻璃一样通透明亮,单纯美好,尤其是看向一个人的时候,专注温柔,又不是那种啥都不会只会听话的乖乖女,她说的话恰到好处,所有的话题她或多或少都能接上,遇到了自己所熟知的领域,也没有滔滔不绝卖弄炫示,而是恰到好处地提点着别人,不至于冷场,让人忍不住跟她想多交谈几句。

  江宜大多时候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一直沉默在角落,如同一个隐形人。

  况且他肚子很疼,被陈熠池击中的那个部位疼得快要裂开了,他将怀里抱着的羽绒服死命地往肚子上勒,疼痛感才缓解了一点。

  他之所以没有提前离开,是因为他在等,等他们下一个话题,下下个话题,或许会提到他的父亲,然后他可以详细地问下去,他想知道他的父亲去了哪里,生活的怎么样……

  可是,他们自始至终没有提到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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