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雪 北海有雪 第52章

作者:时韫程 标签: 近代现代

  陈熠池拉住他的手:“走。”

  江宜抬眸:“干嘛?”

  身后一望无际的大海,远处停泊这一辆白色游轮,海鸥在头顶盘旋飞舞。

  相机快门的白光闪过,陈熠池一只手搭在江宜的肩膀上,照片里他极少地弯起嘴角,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的恋人。江宜笑得有些紧张,像只小白兔一样,并拢着竖起两个长耳朵。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合照。

  后来的很多年,陈熠池靠着这张单薄的照片,走过了人生致暗的时刻。或许在那些满城风雨的日子里,他将江宜藏在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偷得了片刻清闲,是年少时做过的为数不多的荒唐的事情。

  陈熠池不知从哪里拿出的银戒项链,江宜诧异地看着他掌心里缩成小小一堆的东西:“我以为丢了呢,怎么会在你那里?”

  “这个项链我找到的时候已经脏了,我找人拿去修理了。”陈熠池摸了摸上面浅浅的纹路,说道,“我给你带上吧。”

  江宜微微低头,项链套在他的脖颈上,闪着银色的光芒,比光还要耀眼的是江宜望向陈熠池时沉醉的眼眸,像银河散落人间。

  陈熠池清了清嗓子:“小宜,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有必要通知你。”

  江宜仰起头:“什么好消息?”

  “我找到了……”陈熠池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电话在他的口袋里响了起来,他看到联系人,心像堵了块石头似的,闷声道,“等我一下。”

  陈熠池接听电话,沿着栈道的防护栏走,忽然顿住了脚步,脸遽然阴沉了下来,冷厉森然的气息同此时静谧平和的景象格格不入。

  江宜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跑到陈熠池身边,板着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远处的乌云在不经意间压了下来,霎时间便遮天蔽日,海浪腾起几丈高。

  风起云涌,疾风骤雨将至。

  “没什么事,”陈熠池抓着江宜的胳膊,侧身将人抱紧,轻声道,“我出去一小会儿,你等等我。”

  “好。”

  陈熠池嘱咐他:“下雨了,关紧门窗。”

  江宜勾了勾他衬衣扣子:“下雨了,别走夜路。”

  -

  陈熠池车在高速上开的飞快。副驾的手机通着电话。

  “少爷,那女人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

  “我只听实话”

  “是夫人……把她藏起来了。”

  陈熠池掐了电话。

  他开车狂奔到医院,半个小时的路程他走了十几分钟。

  那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刻,时间无限拉长,像眼前的道路一样,无线延展,没有尽头。

  陈熠池冲进了郭医生的办公室:“江宜的手术提前。”

  郭医生见到陈熠池,如见救星,激动的声音颤抖:“陈先生,你总算是来了。”

  陈熠池目光一凛:“什么意思?”

  郭医生拍着大腿唉声叹气:“捐赠给江宜的那袋骨髓不知道为什么,给了另一个病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熠池揪着他的领子,眼底爆出狠厉的冷光。

  郭医生吓得直打哆嗦,用手指了指头顶,低声说:“是上边的命令,让我们保密,我们也不敢私自做决定。”

  陈熠池咬着牙,厉声质问:“那个病人在哪?他的手术做了没有!”

  郭医生颤巍巍伸出一根食指说:“刚开始,一个小时。”

  砰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猝然碎掉了,陈熠池冷笑一声,松开手。

  这时,忽然一道闪电如同蜈蚣一般盘曲在天空之上,亮如白昼,射出来的光映在陈熠池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通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压制着滔天的恨。

  “陈先生,您……没事吧?”江宜的病是郭医生一手治疗的,他对这事也深感惋惜,但是无计可施。

  陈熠池的状态却属实惊呆他了。

  这不像是普通朋友该有的反应啊。

  陈熠池死死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一面不知念叨什么,一面往外走。

  郭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个叫夏清寻的实习医生,三天前,来我办公室了用我的电脑,说是自己电脑坏了,用我的电脑发个文件,我当时也没多心。”

  陈熠池目光凛冽,一字一字重复:“夏清寻。”

  陈熠池很清楚,当初陈家想尽办法瞒着他江宜的病,让他生生跟江宜断了三年的联系,这一次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掩人耳目,陈熠池让王浮意,也就是江宜的母亲,提前采髓,对外却将人保护起来,造成还没有取髓的假象,把别有用心之人的注意力全都引过去。

  那袋已经成功采取的骨髓则被安全的放在医院的贮藏室里,但录入没有任何的编号和信息。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漏掉了一个人,王浮意的第二个儿子,也是跟她初恋在国外生的小儿子,夏清寻。

  当初他进入大学,在一次社团活动中,帮夏清寻指了下路,后来夏清寻一直有意无意地创造各种机会接近他,他很讨厌身边围着除了江宜以外的人,本想找机会彻底跟夏清寻划清界限,却在无意中看见了夏清寻手机相册中收擦的一张照片。

  跟江宜藏在小盒子里的经常拿给他看的那张一模一样。

  陈熠池想起江宜去世多年的那位母亲。

  大雨瓢泼,越下越烈,陈熠池在路上开着车,眼前是一片厚重的雨雾,雨刮器来回飞快摆动,车窗上的雨水却怎么也刮不干净。

  陈家大宅隐没在暴风雨的阴翳中,肃静、死寂、阴沉。

  李姨从窗外看见有车在大门前停下,以为是客人呢,连忙举着伞出门迎接,却没想到下车的是陈熠池。

  他下了车,阔步往大宅里直奔而去。

  李姨举着伞追不上他的脚步,焦急道:“大雨天的,少爷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熠池沉默不语,他没有打伞,任凭大雨浇在他的身上,周身的冷厉就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李姨都不免有些胆寒。

  “到底出什么事了?”李姨急得抹眼泪。

  陈熠池哑声说:“您在外面等着,千万别进来。”

  说完,门砰得合上,砸的斜飞进去的雨滴四散飞溅。

  江宜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他心里的焦躁不安也愈加强烈。

  赶在这时,他好久没复发的高烧也烧了起来,他躺在床上,犹如火煎,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日子,陈熠池给他打着一针几十万的疗愈针剂,才勉强压制住他的病情,突然的恶化,让他措不及防。

  身体每一寸像生生被碾碎了一样,他死死咬着牙根,不让自己喊出来,冷汗浸湿了被子,他冻得发抖。

  他咬着牙,按下120 ,该死的手机却在拨出前一刻电量寿终正寝,他摸索着旁边的充电线,插上电。

  手机从百分之零开始缓缓往上充,等攒了足够的电量,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窗外雷声从天际间滚滚袭来,玫瑰花鲜红的花瓣凌乱地在空中飞舞,冲天的海浪仿佛要吞噬一切。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江宜鬼使神差的按了接听。

  “是江宜先生吗?”

  江宜微弱的嗯了一声。

  “你认不认识叫陈熠池的人?”

  江宜精神一震,他抓紧了手机道:“认识……”

  “他在建安大桥出了车祸,你是他的第一联系人,我只能通知到你了。”

  江宜脑子轰的一声响,仿佛世界的一切在一刹那都停止运转。

  “不是的,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

  嗓子腥甜,他忍住呕吐的欲望,蚀骨忍着的疼痛起身穿衣。

  衣服套了一半,江宜的眼前阵阵发晕,接连往后退了两步,腰被桌角的尖狠狠地顶到,那一刻,他疼得生理性眼泪都落下来了。

  他单手撑着地,身体不自然的抽搐起来。

  胳膊上小腿上出现了许多淡红色的血斑,这时之前从没有过的迹象。

  江宜将嘴唇咬烂了,才站了起来。

  他把剩下的衣服飞速穿好,出了这栋房子,瘦削的身影消失在了滂沱雨幕之中……

第54章 错误的决定

  昏暗的阁楼,闷热潮湿,只有一扇天窗与外界相连。

  里有一方檀木桌子和四把椅子,桌子防止着一盏金制熏炉,丝丝缕缕的沉香从空隙里飘出,掩住挥之不去的烟味。

  柳湘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看见陈熠池走近,毫无意外,好像她坐在这里,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柳湘收回目光:“来了?”

  陈熠池站定,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丝滴着水,声音并不大,在这间房里却异常清晰:“那女人你藏在哪。”

  “我已经把她送回美国了。”

  陈熠池匿于一片暗影之中,合了下眼:“你凭什么?”

  “凭什么?”柳湘似是很诧异,笑了笑,倏然脸色一变,“江宜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装得个小白兔似的天真无邪,居然敢在我面前勾引我儿子,你们干的那些事,打量着我都不知道呢?”

  “你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也早就知道江宜的病。你瞒了我三年”陈熠池顿悟,“你在杀他。”

  “他快死了,难道我就要救他吗?”柳湘冷笑,“他有病是因为遗传了他妈,我给他吃给他住,养了十八年,难道我亏待他了?”

  陈熠池说:“不,你恨他。”

  柳湘眼角微眯。

  “从他三岁的时候刚来这个地方,你就把他当成一个避之不及的存在,甚至给他一个管家儿子的身份,把他当成陈家一个佣人。”陈熠池说,“你是在报复,对吗?”

上一篇:别烦我

下一篇:可他叫我老公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