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 不安分 第5章
作者：别雀
����跟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边，他们在一座小桥下遇见，����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像不认识自己一样移开了目光。
��不安张嘴又闭上了，本来也想装作不认识����，可是走开了，他越想越生气，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抛弃，他放下水壶扭头，双手卷成喇叭状生怕自己不够大声，对着离开的二人大喊：“你是一条坏虫子！”
����脚步停了一下，他的舅舅唐肃很敏锐地察觉两个小孩之间不应该的友情，蹙眉说：“不要什么人都沾。”
����抿着嘴不说话。
他有点想回头看一眼��不安，他想知道那张圆乎乎的小脸生气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神情，眼睛是不是又瞪地圆鼓鼓？
但是他不能。
无论出于不给自己惹麻烦还是不给小笨狐狸惹麻烦。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他就是这样活在荻山压抑的天空下，在父亲和舅舅的要求和规训中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符合他们的要求。
他时常觉得自己其实早就失去了活人会跳动的心脏。在��不安喝得烂醉打来电话，痛斥荻山长满吸血鬼、痛斥姓��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骂荻山是一座埋活人古墓的时候，他心里觉得赞同。
最严重的一次，��不安哽咽着嚎啕大哭语不成调：“你们都在杀人！你知不知道你们杀了人！”
杀了谁？
����知道。
唐栀。
自己的母亲，父亲��世成的结发妻子，唐肃血浓于水的妹妹。
他说得不错，这座被外人称羡的园林是会吃人的怪物，只有冷漠无情的怪物才能在这里汲取养分存活，善良向阳的就只能腐烂，变成怪物的养料。
第6章 仿生娃娃和脑子坏掉
短暂的停步之后，唐肃带着����离开，����始终没有回头。
再一次见面之前，��不安发誓，自己要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打招呼机器，冷冰冰地喊����哥哥，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吃饭喝水不说一句话！全程都不会给����这条坏虫子一个多余眼神！
这一次，阿花给他选了浅棕色的小西装，��不安一言不发，心想穿就穿吧，这些丑衣服没有一个好看颜色，活该����那个冷漠无情的瞎子看不到自己的漂亮衣服。
他气鼓鼓来到餐厅，以前第一次看着餐厅牌匾上的字，不认识笔画打架的第一个字，第二个字被拆成‘厂丁’，他好奇了好久这是什么东西，而现在，在启蒙先生胡子的帮助下，他已经成功脱盲，知道这是餐厅了。
和预想的不同，他刚准备变身冷漠无情的��小安，结果发现����那个坏东西不在。
唐栀和那个严肃的男人坐在最上面，����的位置空着，大家很安静地吃完立夏的例行聚餐，然后，那些女人排着队，带着他们的野种跟唐栀以及那个男人道别。
所有的野种都很尊敬地对男人说“爸爸再见”，轮到��不安，他走过去，有点茫然。
他知道爸爸是什么东西，电影里的小孩都会有爸爸和妈妈，一对爸爸和妈妈确实会有不止一个孩子，但是无论有几个，他们都是住在一起的。
而现在，且不说这么多女人带的孩子叫同一个男人爸爸，自己不是一直都没有爸爸妈妈吗？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还是说，自己领会错了，这个人确实是别人的爸爸，但不是自己的？
他回头，看着正在散去的人群，希望有人告诉自己答案，但是没有人理自己。
��不安迟迟没说话，��世成也没耐心等，起身走了。
��不安愣愣的，唐栀说：“早点回去吧。”
��不安挠了挠头：“唐阿姨，小虫哥哥呢？”
唐栀眼睛很红，还有点肿，像是哭过很久。
她已经在尽力忍耐，可是不知哪里惹了��世成不快，他说����养在母亲身边会变得怯懦没有血性，唐肃就把����带去国外培养了。
她揉着额头，拍了拍��不安，说：“他出远门了。”
��不安愣了好半天，讷讷问：“多远？”
“很远。”唐栀擦了擦眼角：“但是会回来的。”
一年回来四次，一次只待一星期。
很失望地回到小虫山，��不安有点后悔，因为算起来，那天遇见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自己居然骂了����，还对他说那种过分的话。
可是，既然要去很远的地方，����为什么不跟自己道别呢？
胃口总是很好的��不安晚上没什么胃口，阿花很惊讶，端着火腿烧笋在他眼前晃，“真的不吃吗？”
换做以前，��不安早就受不了馋虫的勾引大快朵颐，但是这天，他闷闷不乐地问阿花：“国外有多远啊？”
阿花：“啊？”
��不安自从来到荻山就没出去过，但是阿花休息的时候经常出去，在他的认知里，阿花去的地方已经足够远了。
阿花的回答很简短：“你每天看的那些绿眼睛黄毛就是外国人，他们住的地方就是国外。”
��不安愣住了。
原来����背着自己去看卷发大美人了。
他跳起来抹眼泪，就着火腿烧笋吃了一大碗饭，说：“我也要去看绿眼睛美人！”
之后小节气的聚餐，��不安依然没见到����，他每次都问唐栀小虫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唐栀越来越憔悴，每次都笑一笑，说快了。
��不安觉得她很难过，他不明白，这么漂亮的美人怎么会难过，电影里的美人每个都潇洒肆意，自由洒脱。
直到中秋，����才再一次出现在家族聚餐。
他坐在��世成的身边，远离唐栀，唐栀红着眼，像夏末无精打采的漂亮花朵。
��不安跟在比自己小一个月的��小六身后，围过去打招呼，他一直没叫过��世成爸爸，目中无他地直奔����，但是太久没见面，����好像更加生人勿进，冷峻的小脸紧绷着，对谁都很严肃。��不安怯怯喊了一声“小虫哥哥。”不是怯场，只是心虚。
����会不会记得自己之前骂过他？
回应自己的是跟其他人一样的视若无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漂亮的琉璃娃娃。
又等了一会儿，��不安失望了，他知道，����不会回答自己了。
他猜测，����可能在国外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些电影里面经常这么演，主角遇到各种事故：坠崖落水摔马失忆、还有在太空里发生飞船故障半身瘫痪，不得不植入芯片把自己改造成仿生人。
他猜，����一定也是脑子坏掉了。
怀着对����的关心，他索然无味地吃饭，但是在某个瞬间，他想吃红烧带鱼，很熟练地对身后的佣人伸了伸手，他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奇怪地抬头看过去，发现是����。
��小��还没有修成后来真正不动声色的样子，被发现了，幅度有点大地低头。
����面前也有一盘红烧带鱼，他想尝一尝，但是忍住了。
舅舅说，他应该早一点学会推开喜欢的东西。
对他这一番挣扎毫无所知的��不安在短暂的思索后认为，����的脑子还没有彻底坏掉，还有救，证据就是他一看到自己这个把酒言欢过的知己产生了不同于仿生人的反应。
电影里面有这种情况，所以����一定也能治好的！
他在一块带鱼的时间里决心负担起拯救����的伟大使命，于是在聚餐结束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小虫山，而是尾随仿生人����。
他很快就被发现了，好在陪着����的是唐栀，他们母子被允许短暂相处一夜，一夜之后，����还被安排了别的必须出现的场合。
但是即便只有一夜，也没有亲昵的触摸和话语，����和唐栀之间隔开着可能有一个��不安，母子二人很沉默地回居所。
听到脚步声，唐栀回头，看到��不安漆黑的眼睛，望着他们。
她笑了一下，说：“进来玩吧，你小��哥哥回来了。”
��不安迟疑地看了����一眼，认为����此刻应该还没想起自己。
����就那么静静站着，唐栀对着��不安招了招手：“哥哥带回来一些巧克力，来尝一尝吧。”
����不喜欢吃甜的，但是带了整整两盒巧克力糖果。
��不安终于走过去，开口是很担心的问候：“����，你还记得我吗？”
【作者有话说】
��小安：不理我，他一定是脑子坏了
从小就知道要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第7章 笨狐狸的朋友
巧克力有一盒榛子的一盒原味的，唐栀叫人拿来，问：“你要自己给弟弟吗？”
��不安被带去洗手了，����低着头，低声说：“不是给他的。”
母亲迟迟不说话，����抬起头，发现唐栀很怜惜地看着自己。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唐栀都这样看着自己的孩子。
��不安洗手回来了，甩着胖乎乎小手上的水珠，手脚并用坐在榻榻米上厚实的蒲团，小短腿居然折出直角。憨态十足，引来几声低声的笑。
发现����也正盯着自己。��不安很生气地板起脸：“你为什么笑我！”
气氛顿时活跃，那个佣人解释：“觉得小少爷很可爱。”
好吧，是夸人的话。
��不安不生气了。紧接着蹭到了����面前，挥了挥手，有点担心，又怕����是有难言之隐，所以很小声：“你真的没有失忆吗？”
唐栀笑了一下，站起身：“你们玩吧。”然后留下两个小鬼去休息了。
����还是不想说话，但是很快，小客厅里面的佣人也走光了，应该是唐栀吩咐的。
他抿了抿嘴，有点困惑，��不安仍然很担心地看着自己。
他问：“我为什么会失忆？”
“我不知道啊。”��不安咬着手指，看一眼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又看看绷着脸的����，最后还是把知己放在了第一位：“我觉得你好像不认识我了。”
“我没有失忆。”����说。
“哦。”��不安挠着后脑勺，犹豫了一小会，准备道一下歉，这时，����把巧克力推过来了。
��不安喜笑颜开，顿时忘记道歉这回事：“谢谢！”
“我可以现在就吃吗？”
“看你。”����觉得��不安乐天派到让人疑惑，但是想一想，��不安才三岁零九个月，没脑子也可以理解。
虽然他将来也不一定能长出脑子。
得到肯定答复，��不安又开始犯难：“可是……先吃哪个呢？”
“……”很奇怪，压抑的心情居然有好转，����说：“随便，喜欢哪个就吃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