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 不安分 第60章
作者：别雀
他听到����叫人开车送自己去医院。
汽车在夜幕中疾驰，����把��不安圈在怀里，脑子里不断闪过��不安嘶吼那句话时候的绝望表情。
“我以为你心软了！我以为你他妈的还有良心！”
在他的右边，坐着一个幻觉，长着跟自己一样的脸。
幻觉说：“这次呢？放手吗？”
����不回答，幻觉自言自语道：“还是算了，放手的次数够多了。”
“再说，都这样了，放手，就真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
����心里大约也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但他只是在病房外接了一个电话，��不安就站在窗户边了。
病房的窗户大开着，��不安穿着大一号的病号服，对围在门口的医生护士说：“别过来，我就是吹吹风，透口气。”
他这么说着，却坐在了窗台上。
有一个实习小护士快吓哭了，哆哆嗦嗦伸着手，劝��不安别想不开，院长也被惊动了，苦口婆心地劝��不安这辈子还长。
��不安记得他，自家老不死咽气的时候，这人跟����关着门说了好半天话。
所以这也是����的奸细吧？
一辈子还长？
��不安笑了一下����这话就跟嘲笑人似的。
那么长的一辈子，给人当玩具吗？
人群忽然散开了，每次出场都是众星捧月的人就算在这种情景下也被簇拥着，院长正要跟����交待这个情况，就看到����脸色煞白地冲出去。
����本来还在窗口站着说他只是想透透气的人，在����出现的第一个片刻，毅然决然地撑着窗台跳了下去。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一片惊呼声里，����第一个冲到窗口，要不是被一堆乱七八糟的手抓住，险些跟着一起跳下去。
还好是自建的医院，地方大，楼层低，楼下全是草地，��不安求死，只摔折了腿。
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不安发现����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不同于死人的表情，好像是后怕。
说实话，他对����会不由自主的心软，一次又一次，吃多少次亏也没用。
但他对����又实在、实在，实在很失望了。这人利用了自己的心软太多次。
他闭上眼，没再看。
医生忙忙碌碌开始给��不安做全面检查，����站在门口，感觉他和��不安之间隔着的已经不是千山万水，而是漆黑不见底、绝无可能跨越的深渊。
他亲眼看着��不安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直到熄灭，不争不扎地躺在病床上任由人摆弄。
不用幻觉提醒，他也清楚，他们这辈子都没可能了，这次��不安不会再相信自己不存在的良知，不会再误以为自己心软而轻易相信‘心理医生’进入自己的陷阱，��不安宁愿死。
说不定哪个瞬间，自己忽然就失去这个人了，彻底。
他想到某次��不安划破血管缩在墙角的样子，地上流了一大滩血，他安然地像是睡着了。
有一瞬间，����面前出现那么一个幻觉：��不安一身白衣服，干干净净躺在浴缸里，只有掉在外面的手腕上有一抹腥红。
也许忽然有一天，自己得到的就是一具流干了血的尸体。
����从幻觉当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扶着墙，心悸到差点窒息。
总有办法挟制��不安的。
小音被接过来了，这下，��不安就不能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装死了。
小音拿着苹果，很不熟练地在苹果上比划，��不安心惊胆战，不得不睁开眼睛自己动手，然后，水果刀被����拿过去，��不安于是又闭上眼睛。
����把苹果削好分好，放上牙签，又交给小音，��不安就不得不赏脸吃一点了。
熬好的骨头汤，鲜美的气味在��不安的嗅觉看来腻得人想吐，但是小音端着碗，很担心地看着他，他就不得不张开嘴喝下去。
可是，小音一走，��不安就趴在卫生间吐干净吃下去的食物，然后躺回床上，变成了无生趣的尸体。
唐肃上门来兴师问罪那天，质问����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知道。
唐肃又问：“一个男人，还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又不是什么天仙，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到底在鬼迷心窍什么？”
这个问题他最开始也思考过，后来就不想了，因为想通了无关是不是男人，是不是自己弟弟。
��不安是有许多缺点，咋咋呼呼，直来直去，他以前总觉得这是缺点，自己不喜欢，也提出过很多次让��不安收敛一点，直到后来，得到了，才发现哪怕是缺点，自己也爱不释手，觉得可爱。
他爱��不安的全部，包括缺点。
包括他坚持不爱����。
��不安快要痊愈出院了，小音把����堵在病房门口，很艰难地张嘴，试图发出一点声音。
����曾经要求��小音叫哥哥，然后才能以����妹妹的身份留下，��不安则会有一个新的，不是����弟弟的身份。
那天，小音很努力地用手语比划‘哥哥’，而他说：“开口才算数。”
他根本就不想留这个后患，他企图用谎言建造一个更大的监狱。
一直都视����为洪水猛兽的��小音为了留在哥哥身边，很努力地试图像正常人一样发声，好几次，连气声都破音了，也只有几个滑稽的音节。见����没有反应，她着急地快要掉眼泪。
����走进病房，坐到��不安床边，帮他剥橘子。
橘子皮很轻易在指甲上染色，放在以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现在也得心应手了。
��不安照常闭着眼，一副不想跟自己呼吸同一片空气的模样。
剥好橘子，����掰开��不安的手掌，把橘子放进去，对��不安说：“再叫我一次，我就放过你了。”
幻觉越来越多，比把��不安关进自己家里那晚还要喧闹，叽叽喳喳各执己见，但他心里空前地安静。
他心想：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放过��不安，这辈子再也不反悔。
��不安有点疑惑地睁开眼，皱眉看着自己。
也许是在怀疑吧。
复仇和因果之神来应验了。
����自嘲地扯了下嘴角：“不信吗？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甜，马上！（心虚ing）
第72章 们很般配
��六在赌场欠钱，人被扣在了赌场，赌场的人要债要到了荻园，恰巧，这天是��不安出院。
����的车子被堵在了大门口。
管家在门口送����的车，听说门口有人闹事，连忙让人去交涉。
“你们家落魄了啊。”��不安精神一般，靠在座椅上事不关己地评价，连阴阳怪气都兴趣索然。
管家擦着冷汗快步走过来，躬着腰解释是意外，另外有人拉着带头闹事的人去旁边解决了。
应该不是什么大钱，也不是什么大麻烦，要不是刚好被遇见，根本不会捅到����跟前，也很快解决了。
但不知怎么，����心里漫出一层戾气，顺着管家的抱歉反问：“不打扰我？是不是哪年不声不响就把园子也赔出去了？”
管家面色一变，立刻保证会严肃处理这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车窗重新升起来了，��不安恹恹闭眼：“我们今天就走，你不会再反悔了吧？”
����没有回答。
行李没什么要收拾的，��不安进门只问����他和妹妹的证件在哪里，����上楼回房间，留下简短一句：“书房保险柜。”
��不安问他密码是什么，����已经回到房间关起门。
��不安只好自己去书房找保险柜，面对八位密码，试了����生日和自己生日，都不对。
走到卧室门口，他敲门：“你不告诉我密码，不会是反悔了吧？”
里面十分安静，��不安不死心，用力敲门：“����，密码！”
����坐在为他罗织过美梦的房间里，静静听��不安叫嚷。
渐渐地，幻觉像蘑菇一样，一只一只冒出来，挤满了房间，用失望、仇视、怨怼、怜悯……很多种目光看着自己。
失去记忆的幻觉��不安托着下巴坐在自己面前：“怎么我总觉得不太对呢？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这里忽然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牢狱。
床边放着��小音的阿贝贝，����笑了一下。
他说：“你自己想。”
��不安换过很多号码，有时候是移动电话的十一位长号，有时候是酒馆座机的短号，有时候前缀区号在其他城市，有时候前缀区号在其他国家。
����曾经拉黑过��不安很多次，每次都告诉自己最后一次，这次下定决心，绝不再给他招惹自己的机会，可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换过号码。
晚安电话中断很久之后重新恢复，��不安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串号码，后来也确实时不时还要打来骂自己一顿。
门外的人走了，卧室里却越来越挤，����快要喘不过气。
因为��不安的陪伴而消失的痛苦成倍地发作，以前可以克服的痛苦在肆意发泄过之后宛如洪水决堤，再也收束不回来。
很多道声音，不断提醒他：一切都结束了。
再也不用煎熬，再也不用纠结。
����自以为自己意志力尚佳，在得到特效药之前，他已经忍耐了很多年了，他从没觉得这么痛苦过，那些痛苦像是发自灵魂深处。
还有许多拷问，来自��不安，来自母亲，来自舅舅，来自自己。
实在受不了，他打开抽屉，拿出自己从前相当不愿意使用的安定片，倒出一粒吞下。
盖上盖子，感觉不太够，于是又吃了一粒。
可能还是不够，他需要好好睡一觉，就算没有��不安也应该好好睡一觉。
没有��不安，他也可以睡很好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