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 不安分 第62章
作者：别雀
唐见春说，他去看����，问����这是何必呢，他早就说过了，强扭的瓜又不甜，强求到最后，情分没有了，人也没有了，两败俱伤，伤人伤己。
他花了很多时间劝����看开点：就一个喜欢的人而已，错过就错过吧。����始终都没有反应，到最后唐见春都快放弃了，����才终于说了一句话：
“我只是想睡一觉。”
唐见春既觉得无力又觉得荒唐：“睡一觉吃这么多药？你是打算一辈子睡过去，再也不醒了是吧？”
����又不说话了。
那就是答案。
他已经清醒了那么多年，沉沦了那么多年，那么多执念，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根本就放不下，放他走是假话，��不安走的时候再三确认，生怕他反悔，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反悔的，已经试过放纵，他不可能甘心。
除非死。
讲完这些，唐见春叹着气，想叮嘱��不安几句，让他发发善心，好好劝劝����，张开嘴，对上��不安沉默的模样，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本来就是人家两个人的事情。
他说：“你就去看看他，兄弟一场，他是混账，但我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拿生命当儿戏……之后，要走要留还是看你，我没有逼你留下的意思。”
然后��不安就回来了。
现下，隔着这扇门，����枯寂的声音传出来，��不安没张开嘴，又敲了敲。
也许终于意识到门外的人是谁，����也不说话了。
��不安一度怀疑房间里没有人，刚才那道声音是幻听。
最终，他又敲了一次，然后没再等对方允许，自顾自推门进去：“我进来了。”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看起来有年头的真丝被。
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不安走过去，发现����有点不一样了。
他形象管理一直都很到位，现在眼下挂着黑眼圈，腮边一些细碎的胡茬，头发也乱糟糟，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才两天没见，却感觉他们已经是远隔天涯的陌生人了。
微微叹气，��不安作开场白：“听说你要死了。”
换做以前，这种冷嘲热讽的话����肯定不会接茬，但是这天，����应了一声：“是。”
“……”
本来能在嘲讽之后自顾自接很多更过分话的人反而没话说了。
沉默良久，��不安问他：“你是疯了吗？”
二哥��衡早前警告自己说����精神出问题了，他没信，现在他信了：“你到底怎么了？”
就是疯了。
����心想。
“怎么回来了？”����问。
“我跟小音都快到机场了，见春哥说你快死了。”说到这里，��不安停顿了下来。
����想到以前��不安骂��世成的那些话，恨不能亲手杀之后快，很轻微地嗤了一声：“是不是还挺失望的？”
“……”��不安想说是，����真的特别王八蛋，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烂的人，但是话到嘴边，是绝对吐不出来的。
“挺恨你的，刚想起来的时候，恨不得你去死。”
����又笑了一声，果然如此。
可是，��不安继续说：“但是恨不得你去死，又不是真的想让你死����你他妈都那么对我了，我还忍着恶心活着呢，我没想让你真的去死，����……”
那天����跟他说，再喊他一声，他就放过自己，自己将信将疑，但是喊了。
总归是含着恨的，开口的时候或许咬牙切齿。
但是看到����这样，他反而心甘情愿了：“哥。”
��不安沉浸在他们彼此分别走到这种境地的无奈里，����却想到自己出抢救室醒来的第一刻，助理加急送来的鉴定报告。
以兄弟的名义朝夕相处二十多年，在他忍受诸多煎熬谴责、犯下诸多罪行，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后的二十九岁的这年，才得知他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时至今日，也没有必要因此感觉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减轻了一点点，反而惋惜他们最后的牵绊原来也是不存在的。
��不安低头盯着����，心情从憎恨到无奈，最后变成怜悯。
����爱而不得的样子依然令他唏嘘。
����记得有很多年，无论作为仰望他身影的弟弟，还是深夜翻墙见面的朋友，他都觉得����理所应当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曾经情真意切地祝愿����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后来的这些事情这些发生之前，最恨����的那一年，也是最希望����能赢得他想要的一切的那一年。
但这些东西里是不包括自己的。
��不安放缓了语气，企图劝穷途末路的人迷途知返：“还是……活着吧。”
“你都说了放过我了，我也想离开这地方重新开始……小音前天半夜还喊我哥哥呢，说不定哪天她就会说话了，哥，你也放过自己吧，咱们就这样了，一笔勾销，我也不怪你了，你干那么多烂事我还肯原谅你，你别真跟个神经病似的，得不到就玉石俱焚，人活着，有什么值得执着一辈子的？指不定明年，你又遇见一个喜欢的，转眼就把……就把我忘了呢？”
“……哥？”
��不安发现今天自己喊他，����一句都没答应。
等了很久，��不安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你听没听？”
“你走吧。”����全程没有睁开过眼睛看��不安一眼，只是很疲惫地说：“放不放下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他没救。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安握紧拳头，憎恨����猪油蒙心死也不改：“我是好心，我才是最吃亏的！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耍赖吗？����你都多大了？翻过年就三十了！一把年纪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他妈让你放下我！”
太吵了，��不安一个人就能吵赢一屋子幻觉，那些缠了他两天，怂恿他学��不安从窗户下楼好解脱的幻觉纷纷安静了。
“滚吧。”����罕见地说了脏话。
��不安气得踹了一脚床脚，骨折刚好的腿磕在实木床上，猛地一疼，他眼前一黑倒吸一口凉气，为了尊严，呲牙咧嘴地没出声，然后一瘸一拐地退出房间，撂狠话说：“行，你随便吧，反正都是你活该，明明错的最离谱的人是你，你现在可怜给谁看！再信你，老子他妈的就是狗！”
天可怜见，这一次，����一点都没有装可怜。
此时此刻，他只是特别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他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种心态，只想离��不安远远的。
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至于自己，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反正就算没有这些事，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这样。
他听到��不安离开了，眼皮动了动，最终也没睁眼，只拥着自己的阿贝贝翻了个身。
可是，本该离开的人，已经拖着再次负伤的腿蹬蹬跳下楼，忽然又跛着脚跑去二楼，书房还是自己走那天的样子，保险柜的门可怜兮兮挂在柜子上，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
��不安走过去，打开保险柜里那个长条盒子，盒子里躺着的果然是自己亲手做的那条鞭子。
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纯金乌龟。
再打开一个，是两只发黄的蚕茧。
��不安开始回忆：难道自己没有送过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听到脚步声去而复返，不打算理会，不多时，脚步声果然又走远下楼了，自嘲地笑了一下，心说就当是幻觉吧。
说不定本来就是幻觉。
对，这才合理。
可是，随着脚步声消失，窗户外面忽然发出一点异常的响动，然后，楼下传来说话声，管家跑出去查看，发现是��不安攀着别墅外墙的装饰砖缝隙，奋力地往上爬。
他瘸了一条腿，爬得很费劲，怕他受伤，管家厉声劝阻。
��不安让他闭嘴。
沉浸在亦真亦假辩论中的����不得不拖着病躯去窗户边查看，刚打开窗户，一双手攀着窗沿，用力地一跃。
下一瞬，日思夜想，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到的人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说】
安：早说了让你住一楼！你又不是长发公主！二楼我怎么翻墙！
安：但是没关系，骑士安会从天而降~
第74章 给个机会
����被翻墙进来的人的惯性撞得往后趔趄一小步，看清楚那张脸的瞬间，他大脑空白。
他没搞懂，这人怎么去而复返。
��不安气喘吁吁，����离他远了点，脸上的厌倦不加掩饰：“你干什么？”
��不安站稳了，长呼一口气，生气的同时也恨自己没有办法对����置之不理。
可他确确实实就是没有办法看����就这么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枯萎。
��不安说：“我不走了！”
他的话里带着翻涌的少年意气、英雄气概，执拗又坚定，就像小时候叉着腰说他会拯救世界的时候那样。
����侧过脸，不看��不安，制止道：“闭嘴。”
“����，我说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不安叹着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上����的当了，反正这种操蛋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好消息是他们俩男的搞不出来畸形儿，至于名声，身外之物，自己本来也没多好，所以，随便吧。
他低下头看着����垂在身边的手，伸手去碰，����立刻甩开，警告地说：“离我远点。”
��不安随即想到他们十几岁那会儿，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一碰����，����就这副德性，他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为����这朵高岭之花讨厌跟人接触。
所以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他那时候就心思不单纯了，嘴上说着做人要有礼貌，实际上心猿意马，自己怀着干干净净的兄弟情跟他亲近，他肯定一脑子龌龊思想，然后藏着自己开玩笑抱去的被子和自己从某个堂爷爷的幼儿园养蚕宝宝的作业里摸出来的蚕茧十几年。
然后在知道自己有了喜欢的女生之后，爱屋及乌地给人家捐钱治病。
��不安说：“我今天见了程蓝崧。”
����蹙眉，忍无可忍地打断：“我不关心。”
“……”��不安笑了一下：“你猜我信不信呢？知道我们聊什么了吗？”
“说了，我不关心。”����抓起��不安的胳膊推着他出门，��不安忽然很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一下子清醒了，挤满卧室的幻觉顷刻间烟消云散，就只剩下面前这一只听不懂人话，固执至极、冥顽不化的笨狐狸。
停下动作，����问他：“你究竟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