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 第32章
作者：羡凡
那时黎老先生便知道，属于自己的人生结束了。
黎夫人在满院的花香中闭上眼睛，黎老先生悲恸至极，写下惊世之作《花语》，成为轰动全球的催泪经典著作，国外的大作家们也纷纷留言。
卓清羽至今记得结尾的那句话。
“我的爱人是个普通至极的姑娘，在花店第一次见她时，未曾想她会是我除却红旗外第二个信仰。"
于是在黎夫人离开的第二年，这个普通至极的姑娘，换了一种轰轰烈烈的方式，永远留在了有黎老先生的人间。
而今天，是黎老爷子的七十大寿。
“到了。”低沉的嗓音打断卓清羽的思绪，他下意识瞥过去一眼，眼睛晃了一下，错开视线匆匆下了车。
那包裹在西装下清瘦有力的躯体，令人很难不多看两眼。
老实说，心里有点后悔给蒋煜置办这么一身行头，太惹眼了，这么一看说是保镖的确难以令人信服。
想起卫明他们在群里转发的瓜……还是他包养蒋煜的瓜，卓清羽顿时头疼。
他本人都知道了，圈子里的人应该很难不知道。
今晚不出意外他爸妈也来，本来心里就烦……他没走卓家的请柬，自己这一份，是黎老爷子给的。
“啧。”卓清羽轻啧一声，深吸一口气，这才出示请柬，朝宴会里走去，蒋煜紧跟其后，发现他一向闲散的步伐都拘谨不少，瞧着很是矜贵优雅。
宴会厅里的人到齐了大半，蒋煜垂眼跟在他身后，余光看见卓清羽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众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卓少。”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令人无端想到一个词，如沐春风。
来人身形清瘦，面容和善温柔。
卓清羽朝他点点头，“李总，好久不见。”
“是啊，出国谈了笔生意，一回来恰好赶上黎老先生大寿。”李云锦瞥见他身侧的蒋煜，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缩，略微一顿后笑了笑，“……这位是？”
卓清羽轻笑，之前带着尤湛倒是没人问过，一换上蒋煜任谁都得问两句，由此可见蒋煜业务水平真的很差，谁都觉得不像保镖。
“新雇的保镖。”他扯了扯嘴角，大方的自我调侃，“怎么样，不像吧？”
卓清羽回头瞥了一眼罪魁祸首，自嘲道，“都说是我养的……”
“卓清羽。”一声阴沉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卓清羽笑意微敛，脸色没什么明显的变化，笑吟吟地朝来人点点头，“爸，妈。”
“卓董，卓夫人。”李云锦稍一欠身。
卓毅升用警告的目光扫了一眼假笑的儿子，朝李云锦道，“清羽顽劣，李总见笑了。”
卓母韩曳舞抿了抿唇，轻轻推了卓毅升一下。
卓清羽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哈欠。
感受到气氛不对，李云锦挑了挑眉，识趣地找了个理由离开，转身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蒋煜，却和对方黑沉的眼睛对上。
他心头一跳，旋即又朝他得体地笑笑。
模糊至极的某个画面在脑中陡然闪现，快得令人难以抓住……那感觉，似曾相识。
蒋煜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一点点皱起。
第48章 拥抱
“来了不知道给个消息？”卓毅升拧眉，目光却盯着他身后的蒋煜，见对方不闪不躲地跟自己对视，顿了顿才对卓清羽道，“……都说是你什么，怎么不接着说了？”
卓清羽轻笑一声，大大方方道，“都说是我小情人，这不正好带过来给您认个眼熟，保不齐以后就是咱们老卓家的人。”
此话一出，就连蒋煜都多看了他两眼。
“小羽！”卓夫人皱眉喊了一声，心中微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身后的蒋煜。
蒋煜表情没什么波动，察觉到卓母的视线，淡笑着主动开口，“卓董，卓夫人。”
二老面色不太好，自然没有理会。
是蒋煜意料之中的反应。
卓清羽仍然带着笑意，但蒋煜知道，从方才起这家伙就一直憋着气。
卓毅升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家儿子，叫人瞧不出情绪，眼见气氛剑拔弩张，忽然又走过来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笑着道，“毅升，曳舞。”
卓毅升缓了缓脸色，“谦辞。”
他们都曾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孩子，关系都很好，黎谦辞目光掠过卓清羽似笑非笑的神情，清了清嗓子，把他拉过来，暗示道，“家父想见见清羽……咳，是老爷子另给的请帖。”
黎老先生的请帖跟晚宴请帖可不是一个概念，那是手写的，一般只有几个，送给故友或是亲近的人。
卓毅升眉梢动了动，迟疑道，“黎老先生……还记得清羽？”
“嗯？”黎谦辞一愣，下意识看向卓清羽。
“你还能知道什么……”卓清羽哂笑，他谢过黎谦辞，就准备往内院走，垂下的眼睫挡住其中一闪而过的落寞，“黎叔，我先去了。”
“好。”原本黎谦辞想要跟上，想了想又停在原地，轻轻点头，“老爷子在后院躺椅哪里。”
“好。”
一直到卓清羽的身影离开，黎谦辞才转头看向卓家夫妇，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散了点，皱眉道，“你儿子获奖，你不知道？”
卓毅升和韩曳舞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韩曳舞犹豫了一下，“什么获奖……”
“曳舞，毅升。”黎谦辞打断他们，彼此都没什么忌惮，他直言道，“不是我说，真关心的话，卓家查什么查不到？”
他轻笑一声，崇敬鲁迅先生的他语气阴阳了起来，“哎，反正我儿子不乐意学文，当理科状元也是一样的。”
说着又轻轻打了个哈欠，“毕竟是理科状元呢，前浪就别瞎指挥了，反正后浪往哪去，去到什么地方，就不是我们能管的咯。”
卓毅升哪能听不出来，额头青筋跳了跳，“黎谦辞……”
“哎，张董。”黎谦辞朝着不远处喊了一声，而后得体地回头对二人笑了笑，“先走一步了。”
卓毅升:“……”
��
后院很安静，设计风格偏向于民国时期。
这种地方，不像是卓清羽会喜欢的。
但蒋煜发现，自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卓清羽周身的气质发生了细微的改变，那一直警惕竖起的尖刺，终于被他收拢起来。
花园里有位老人，正悠哉地躺在摇椅上。
卓清羽缓步走了过去，语气格外乖巧，“黎爷爷。”
蒋煜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眉梢轻轻一动。
“哼。”黎老爷子哼笑一声，慢慢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他身后的人，张口就来，“把小情人也带来了？来，走近些让老爷子我仔细瞧瞧。”
刚刚跟亲爹开玩笑的时候倒是老神在在的，这会儿卓清羽反倒涨红了脸，别扭地摸了摸脖子，嘟囔道，“……不是，您还真信外头传的啊。”
黎老爷子笑眯眯地，没理会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朝蒋煜道，“来，小伙子别拘束，坐。”
蒋煜下意识看向卓清羽，卓清羽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用脚给他挪了个椅子，自己也坐了过去。
无故被殃及，蒋煜挑了挑眉，坐了过去，不卑不亢地喊人，“黎老先生。”
黎老爷子多看了他两眼，不着调道，“这气质不像小情人呐，倒像是正房。”
“黎爷爷！”卓清羽一口桂圆卡喉咙里，瞪眼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呛得还是怎么的，脸都红了。
蒋煜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传说中的黎老爷子是这种画风。
黎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拍了拍蒋煜，“怎么认识的？”
这架势像带对象回家被问东问西似的，卓清羽莫名有些不自在，刚想说话就听见蒋煜还真答了。
“他飙车撞我。”蒋煜淡定道。
卓清羽拿瓜子的手一顿，懵逼地抬头。
不是，你他妈怎么告状啊？
猝不及防被火烧到的卓清羽连忙坐直了身体，“没，不是……我没撞他，就是没看清……”
“那就是飙车了。”黎老爷子轻飘飘道。
卓清羽坐立不安，瓜子也不敢吃了，正襟危坐，小声道，“是小飙了一把。”
黎老爷子看向蒋煜，卓清羽的眼刀子也跟了过来，蒋煜勾了勾唇，“不止。”
卓清羽:“……”
6。
蒋煜我一直以为你至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他勉强笑了笑，憋火道，“呵呵，年轻嘛，过两年就没劲儿了。”
黎老爷子慢悠悠道，“嗯，也可能是没命了。”
卓清羽悻悻地垂下头:“……”
“不过看在你拿了个小奖状的份上，老头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黎老爷子一副褒奖小孩的嘴脸，“想要什么，爷爷给你买。”
果然在大作家面前，国内小说的最高奖项也只是个“小奖状”。
卓清羽气闷:“……千金难买我高兴。”
黎老爷子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半晌才开口，“清羽啊，想过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吗？”
卓清羽一怔，垂着头没说话。
“你爷爷说你看着太空，不是让你刻意地填补自己，你倒是样样精通……”他哼笑一声，“那你现在就不空了？”
“人这一辈子太短了，爱一个人也好，做一件事也罢，生活立马就拥挤了，再一眨眼，一辈子就要过去了。”
“找不到对的那条路，就只能在原地打转，最后把自己绕进圈里了……你那点叛逆都是做给人看的，老一辈的谁不知道卓老爷子家孙子是院里最懂事的？”
“清羽啊，你这名儿是卓老爷子取的，怎么看都轻，别活得那么重了。”
卓清羽听着最后一句话，眼眶倏地红了，他狼狈地抬起胳膊挡住，含混应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