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关系 室友关系 第62章
作者:杏酪
“老板,你先起来,”白晓阳扯着她的胳膊。陈慧怡经历这些,是一定得去看心理医生的,但不是现在,“刚刚情况太紧急,我感觉力道不够,所以他可能会醒。”
“什么,”她扶着白晓阳的手臂,努力想爬起来,但是腿实在发软,“但我,我现在……”
“我背你。”
“不用,不用了,我……”正说着,就听见趴在地上的Henry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吟,身体也在扭动,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概是肾上腺素救命,她死咬着牙站了起来,“走,走,快走,我们快……”
旧伤,再加精神压力,她到底是走不快的,绕过地上那个努力挣扎着爬起来的疯子,她和白晓阳跌跌撞撞地搀扶着冲出门。
从来没有觉得这逼仄的二楼走廊能给人这么漫长的感觉,白晓阳怕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于是先下了楼,果然陈慧怡没下两步台阶就踩了空,整个人跌撞在白晓阳身上。
“你怎么样?!”陈慧怡咬着牙爬开,看到蜷缩起来的白晓阳,扭伤的痛也不顾了,焦急地要把他读起来,又在责怪自己。“刚刚该直接让你走的,为什么要在下面等?”
白晓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陈慧怡摔下来的时候,膝盖就抵在他小腹。应该没什么大事,但确实很痛……他身体本来就瘦弱,这一下击中,没太缓过来。
这孩子几次三番救她的命,陈慧怡看着心快痛死了,要扶他起来,两人却在这时听见楼上Henry的怒骂。
一声枪响震耳轰鸣,紧接着玻璃击碎的炸裂声稀稀落落。那个男人怒不可遏到了极点,随着头顶一阵沉重的杂乱脚步声,踹开房门之后又乱开了一枪,噔噔噔直冲着楼梯方向过来,活像索命的恶鬼,两个人都顾不得什么,连忙挣扎着往门口,只想快些逃脱。
那对行动正常的人来说,到底只是一段很短的距离,Henry的脸很快出现在楼梯上方,他大步冲了下来,绕过后厨就是冷藏室,门口有摆着冻肉的箱子,逃跑的步伐仓促,陈慧怡已经快到门口了,白晓阳却被箱子绊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摔倒。
身后的男人已经快要追上来了,白晓阳将箱子狠狠踹了过去,接着看也不看,争分夺秒地转过身,冲门口狂奔而去。
Henry似乎还想开枪,但掌心滑腻腻的血让他怎么都扣不下扳机,男人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大骂废物,又恼怒地狠狠将枪一摔,因为保险栓已经被拨下来,于是就那么恰巧地走了火。
冷藏室使用了大量易燃隔热的材料,内置氨制冷系统,火星与爆破的子弹几乎瞬间擦亮了整间冷房,爆炸声挟滚着音浪,破碎的置物架碎片和烟雾一起冲裹住了Henry呆愣在原地的身体。
白晓阳听见了身后爆炸的声音,心惊地感觉自己的双腿都不受控制了,几乎在烟雾滚出的瞬间,冲出了大门。
“白晓阳!”
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低哑,因为过于急迫,胆颤着,所以甚至听起来粗犷得失了真。比起呼唤,那更像是一声怒吼。就连早就坏掉的耳朵都跟着一同震颤着。
在听到段屿声音的一瞬间,白晓阳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早就跑得眼冒金星,长久没有运动过的身体让他在松弛下来之后快速晕眩,几乎就要倒下了。
但他偻住了最后的精神,乘着段屿冲过来之前€€€€不顾一切地,先一步地,狠狠地撞进了那个怀抱。
“段屿,”被他抱着,终于不需要自己的力气了,白晓阳瘫软在他怀里,过负荷的肺抽动刺痛,眼花缭乱地分不清现状,只会断断续续地,下意识喊他的名字,“段屿。”
白晓阳手死死地揪扯着段屿的衣服,就像个撞进怀里的小鸟一样被抱紧了。
段屿。
他急促地喘着气,却安心又疲惫地垂下了眼睛。
是段屿。
第41章 雪花
段屿心惊担颤地抱着冲进怀里的白晓阳,甚至将他箍着腰搂了起来。
白晓阳喘息急促,身体瘫软,给他一种怀里的人要被压碎了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对白晓阳大喊,全然没有了平时装模作样的温和调侃,又在看清楚那张嘴角带着伤痕的脸时缩紧了瞳孔。
“小心,”
“……什么?”
“你小心,爆炸。有烟,”白晓阳闭了闭眼,往前扑了扑段屿,介于那人对自己向来不敢使什么力气,便抓着段屿的衣服,身体松松地压过去,还真带着他一起后退了几步,“别、别站在这……”
“……”
“你怎么,你怎么会来?”白晓阳咳嗽了一声,实在是站不住,于是把身体重心脸贴在段屿衣服上,靠得很轻,却又很紧,微微地发着抖,“明明说了让你不要管……”
白晓阳又问了几句,见段屿一直不回应,缓了缓,正要抬起头,忽然腰一紧,白晓阳一个呼吸没渡过来,到抽一口气,段屿健壮的胳膊就这么死死地把他卡在臂弯里,脸都差点撞上去,用力大得叫人上不来气,“段、段屿……!”
因为是扑着的姿势,白晓阳艰难地推了推他的胸口。
那当然是纹丝未动了,白晓阳还没来及喊,就看见紧紧抱着自己的段屿,忽然弯下腰来。
他将额头抵在白晓阳的肩膀上,像一只狼狈的大狗。浑身肌肉僵硬地绷着,恶狠狠地在白晓阳耳边骂了一句。
这让白晓阳有些无措,段屿的呼吸就打在皮肤上,头埋在那里的样子更像是……白晓阳迷蒙地眨了眨眼。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反而段屿更像是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迟疑了半晌,白晓阳想试着伸出手去拍拍他。
段屿闭着眼呵止,“别动。”
白晓阳没有再动了,但不是因为段屿让他不动,而是他惊讶地发现。
段屿在抖。
“算我求你了,白晓阳。先别动,好不好,”段屿深深地叹了口气,微微侧过脸,鼻梁贴在白晓阳的颈窝。
原本能轻易嗅到的满腔青草味,现在只剩下血和硝灰的腥锈。他忍不又用力了些,低声说,“在楼下听到枪声,还以为你要死了。”
从接到电话的候,他瞬间就察觉出白晓阳的情绪不对劲。
自以为能藏住心事,实际上演技烂得要命。
虽然不至于将情绪挂在脸上,但其实很好看穿。
从第一天,第一面的时候,他就知道白晓阳对自己有敌意。
……无论那是敌意还是别的什么。段屿被用那种目光盯惯了,怎么可能不知道白晓阳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其实有些东西,他发现得很早。
早在他和Jas接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隔着那不近不远的距离,白晓阳沉默的目光直直地和自己对上,说愣在那里也不像,隐秘地端详也不像,那时候他就知道,白晓阳和别人‘不同’。
避讳同性的身体,脱上衣的时候移开目光,厌恶皮肤接触。逗起来真的很有意思,同时也很快确定了白晓阳的性取向。
本应该排斥厌恶,但并没有。明明深恶痛疾,刻意装满了偏见,但他就是讨厌不起来这个人。
看着白晓阳的脸就会心情很好。和他拌嘴、故意惹他生气,也会觉得有趣。
对,有趣。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
他什么都不缺,因为物欲被极度满足,时间一长人就会变得麻木,温吞又怠惰,在早就对一切失去兴趣之后,白晓阳让他久违地感到新奇。
真是怪人,明明日子过得很差,却依旧没有放弃。
明明可以利用他来获得捷径和需要的东西,却怎么都不愿意接受。
要说高洁倨傲,却为了生计什么都敢去做,好像自己的身体又忽然不值钱了起来。
总是在受伤。
总是避退着。
时间一长,才发现自己对白晓阳的关注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程度,白晓阳的触感是道铁证,将他死钉在心案之上,驳回他对自己所有的否认与逃避€€€€那是贪妄,不是友情。
既然是性的吸引,那就没什么好辩驳的。
在想明白一切之前,那双嘴唇颤抖着贴了过来,段屿放任自己吻了回去。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他好像是后悔了。
但怎么可能后悔。
其实那天夜里,有一个两个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接触的瞬间,段屿和白晓阳,在同一时刻,烦恼着同一个问题。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不去心动呢。」
“我……我没事,段屿,我真的没事。”段屿是被吓到了……?白晓阳虽然有些难受,但还是小声地说,“你不是来得很及时吗。”
“居然管这叫及时。”
段屿把头抬起来,白晓阳错愕地发现他眼睛红了。
“及时,是指听到两声枪响之后才赶到门口,眼睁睁看着餐厅爆炸,然后你带着一身血,和那个女人一起乱七八糟地冲了出来,我还差点没接到,”段屿问,“到底哪个算我及时?是你自己逃出来的。我晚得不能再晚。”
“我……”白晓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听段屿提起,才猛地想起,于是慌张地四处看,“老板……老板?老板呢!”
京丰这里的动静太大,早在响枪的时候,小广场的摊贩和路人就跑得差不多了,有些人甚至连商品都扔在原地不管,如今隔着远远的距离朝这边窥探,避讳着安全问题,不敢贸然上前。
远处好像有消防车的鸣笛,华埠人流量很大,游客也多,应该有不少人在听见枪响的时候就报了警,同样的时间,火警和急救总是来得要更快一些。
白晓阳看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陈慧怡,惊喊道,“老板!”他想要扑过去,却在离开段屿身体的一瞬间,腿脚发软,差点跌在地上。
段屿的反应很快,几乎是瞬间就把他托了起来,白晓阳无论如何都要去查看,他就把人扶了过去。
白晓阳扑在陈慧身边,虽然心急如焚,但依旧将她小心翼翼地翻过来,骤然心底一惊。
陈惠怡的脸色发青,嘴唇绀紫,有鼻血淤积,他扒开眼皮,发现她瞳孔放大,暗道一声不好。瞳缩反应十分微弱,他将陈慧怡的衣服撩起来,粗略地听了下心音,正常情况下剧烈运动过后是可以肉耳听见明显且强烈的心脏搏动音,而此时,心搏愈来愈缓。
“不、不行……”白晓阳吓得脑子空白了一瞬,他抖着手,将她头抬高,脱下外套垫在脑后防止她呕吐,眼看着陈慧怡半睁的瞳孔始终逐渐消失神光,“不行……不能死,老板,老板你坚持一下,老板!”
明明,明明都跑出来了,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他们都一起逃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
情况紧急大脑让肾上腺分泌大量腺素,血压升高的同时心脏过负,她本就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连番受惊吓,早就承受不住了,再加上忽然爆炸的声响,猝发心肌撕裂是必然的。
这种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不敢动她,就只能惊慌地等着。但白晓阳没意识到的是自己也早就已经不堪重负,他不停地喊着陈慧怡的名字,害怕她死去。
害怕她就这么丢下自己。
这是他来到纽约这几年,遇见的对他最好的人。白晓阳没有任何对妈妈的记忆,也从来就没体会过母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对比之下陈慧怡对他的照顾,虽然只在年长者对年轻的照顾范围内,但对白晓阳来说,她关心,责怪,因为白晓阳不好好吃饭不去治耳朵,总是不停地念叨来念叨去。这种照顾,几乎已经无限接近于幻想中的母亲,
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从来都没有人爱过他,那是单纯的善意也好,礼貌也罢,就和童年记忆里那个卫生站的护士阿姨一样,眼里不加掩饰的怜悯和怜惜让目光变得温柔,丰腴的、柔软的手,摩挲着他的脸和伤口,心疼地问他,疼吗?
她说疼别忍着,疼就哭出来。
而她说你平时该多笑笑,不然总是死气沉沉的。
“她成绩很好,以后要当律师,说要去宾大读法,”陈慧怡靠着水案,笑叹了口气,“臭丫头,我哪有那个钱供。”
说起女儿的时候,她溺爱的笑意从眼底漫散出来,像神一样。
他羡慕极了。
“老板,求求你了老板……”
白晓阳崩溃地哭了出来。
从接到婶婶的电话,到Raven通知他退出,到陈惠怡的短信。
一直到现在,他的精神紧绷着,像被扯到极致的一根钢弦,其实早就无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折碎了。
压抑,惘然;危险,惊心动魄,最危急的时候他逼自己冷静,逼自己不去想,他要求自己不能崩溃,无论如何都不能。但此时此刻,白晓阳发现他真的逼不动了,他害怕,他一直都害怕,在那冲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害怕啊,他快要害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