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 低声 第19章

作者:朝燦 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正剧 近代现代

  他深深叹气,重新翻出手机,给傅冬川打电话。

  真是没有人可以选了。

  这个念头有点疯狂,但也得试试,不然他今晚都得在草丛里喂蚊子。

  电话拨通的一瞬间,周筑已经有挂掉的念头。

  对方跟他纯纯工作关系,这种私事未必愿意掺和,但万一卖个人情呢。

  只响了两声,傅冬川接了电话。

  “是我,什么事。”

  “打扰了,”周筑压着情绪说:“我被电动车撞了,朋友都不在上海。”

  一秒的空隙里,他甚至已经替傅冬川想好了拒绝的理由。

  这一秒结束,他可以快速打个哈哈,说我就是来请个病假,明天来不了。

  一瞬间好像漫长无比,又短到令人反应不及。

  “我过来。”傅冬川平静道:“发定位,别动。”

  过程之快,像极了在公司里,一个需求发下来,对方平快接下。

  就这么简单。

  周筑隐约记得他住在浦西,临时有点抗拒。

  “太麻烦你。”

  “我开车过来,”男人那边传来拎钥匙的清脆响声:“二十分钟,尽快。”

  “……好,谢谢。”

  周筑挂掉电话,长长叹气。

  他费力拖起活动不便的脚,整个人倚在电线杆旁,被蚊子咬的脸颊发烫。

第14章

  他让他等二十分钟。

  浦西到浦东实在很远,远到周筑站得脚脖子发麻,抵着路灯无处可去。

  这期间有老阿姨散步路过,用狐疑的视线打量他到底在干嘛。

  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在昏暗灯光里,忍着不打开电量微薄的手机。

  直到另一个人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傅冬川按定位找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路灯下孤零零的青年。

  “傅哥。”周筑干巴巴地喊他:“打扰你休息了。”

  傅冬川简短应声,蹲在周筑的脚踝旁,用干净指尖挽起沾泥的裤脚,确认他的伤势。

  周筑下意识想后退,疼得又嘶一声。

  “可能有点疼,给你外侧皮肤擦伤喷一下药。”

  说罢,男人从一贯装着合同文件的包里拿出创伤喷雾,简单处理后包了纱布。

  刺痛加强的瞬间,周筑疼得低哼,又觉得太臊,努力把尾音给咽了。

  傅冬川抬眼看他,张开右臂。

  “我搀你去车上。”

  周筑低着头扶住了,费劲地单脚往前蹦。

  “谢谢。”

  单脚不好发力,他跳得笨拙,表情也变得苦大仇深。

  没蹦出两米远,傅冬川停了,弯腰蹲下。

  “来,我背你。”

  “别吧,我不好意思。”

  “你想这样蹦四百米?”

  周筑有点耻辱:“小区藏太深了……我当时还觉得这样隔音好。”

  傅冬川维持着等他上来的姿势,侧目看他:“我哄哄你?”

  周筑一咬牙,弯腰趴上去。

  背这个姿势太亲密了。

  这更像是,单向的拥抱。

  把自己的全部重量……交给另一个人。

  他抱紧傅冬川的时候就在后悔。

  但是对方已用更稳的动作托住他的全身,步履稳健地起身往前走。

  “你很轻。”男人往前走时,有余暇多哄一句:“不用想太多。”

  周筑此刻连埋头的位置都找不到。

  他没想过自己会和同性贴得这样近,近到可以闻见对方沐浴后的清冽气息。

  像薄荷,像冰凉的烈酒。

  几百米的小道变得很短。

  傅冬川背着他的时候,手机断电的隐隐恐惧感消失干净。

  他和这个世界链接不再仅有通讯信号,而是另一个真实温热的活人。

  傅冬川俯身开副驾驶车门时,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该抱你过来,背着不好放你进去。”

  周筑努力配合着他的动作,在副驾驶坐好以后,低着头系安全带,说不出话。

  傅冬川启动汽车,导航选中最近的医院。

  “先去医院,晚点报警。”

  “好的……”周筑像是延迟很慢的状态,此刻才反驳先前的话。

  “我又不是女生,不能抱吧。”

  “是女生反而不能抱了。”傅冬川半认真地看向他:“为了避嫌,我都可能不会过来。”

  那倒是没错。

  接下来去医院的一路,两人都并坐在安静里。

  电台里主持人似乎永远都是活力满满,说话时语气上扬,对生活充满乐观开朗。

  周筑给手机充电时,傅冬川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等会你不用下来,我去医院租轮椅推过来。”

  周筑接过水,沉默很久。

  “谢谢。”

  “你今天说过很多次谢谢。”傅冬川忽然笑起来:“很自责吗?因为我是你的上司?”

  “我朋友,我是说……我的其他朋友,都刚好不在上海。”

  青年抿了口水,又说:“我一个人习惯了。就好像,如果死了,也是一个人找好棺材躺进去闭眼,不麻烦任何人。”

  “突然有一天,我掉进这种状况里,必须得靠另一个人帮忙,就好像让一条鱼学会用肺呼吸,很不自然。”

  乱七八糟的情绪,以及与内心相悖的现状,最后综合在一起,变成了好几句谢谢。

  傅冬川陷入沉默,过了很久才说:“原来有人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

  周筑看向他:“怎么,你也是鱼?”

  “不,那种打算自己找个棺材躺下的想法。”傅冬川身上疏离的气息消散很多,在后视镜看着他笑:“像是不打算和这个世界有任何关系。”

  再推轮椅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了。

  急诊室里坐了接近一半的人,有小孩在歇斯底里的哭,家长手足无措地哄。

  周筑坐上轮椅,再次有那种被傅冬川背着的感觉。

  他的前进后退,身体移动,全都不再由自己控制。

  主控权再次交给了傅冬川,那个他可能有点熟,实际并不了解的男人。

  至少这个人闻起来清爽舒服,比总是一股汗臭味的鳄鱼要好很多。

  轮椅的视角很低,看不到柜台前店员的脸。

  周筑坚持用自己的手机扫码付钱,傅冬川弯腰接了,并不推辞。

  他不在意这些细节,即使全部由自己来也没什么。

  从拍CT到做石膏,前后花了接近两个小时。

  周筑索性把轮椅买了下来,只要能自己转外轮的小路都坚持手动。

  傅冬川放慢自己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在旁边。

  这种要强并不是骄傲过剩。

  更像是独居惯了,把依靠两个字完全挖出字典。

  大概是骨折剧痛的缘故,周筑过了很久才察觉到这种纵容。

  他转轮椅时突然开窍,转头看向身侧监护状态的傅冬川。

  “你会不会觉得我臭要面子?”

  “可能会?”傅冬川还在看止痛药的说明书:“但自我代入一下,我在你这个位置,未必愿意被别人推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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