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藏锋芒 不藏锋芒 第120章
作者：琅俨
他一路跑到了这条走廊，又在和走廊那头的徐爸爸对上了视线后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来了啊。”
当徐爸爸开口，他对祁峰所说的，依旧是这么一句既简单，又能让人感到亲切的话语。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可就没有三天前的笃定了。
徐起新的父亲对祁峰说：“叔叔想和你谈一谈。”
几名医护人员刚好推着药品打开了ICU病房的门。见状，祁峰就和徐爸爸点了点头，并在徐爸爸的示意下坐到了他的旁边。
“起新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作为躺在里面的那个男孩的父亲，想要打破作为家属的盲目乐观，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但徐起新的父亲向来就是一个客观的人。
客观、理性、拥有一定的想象力、走得比事实更快一些����这就是他能够带领云联集团走向成功的，最主要也最重要的特质。
徐爸爸：“心脏的问题现在已经开始给他的各个脏器造成负担。再这样拖下去，他的情况会很危险。”
祁峰低着头，不说话。
这不是他爱听的话，也不是他想听的话。
尽管这就是事实。
甚至是已经美化过了的事实。
但在这个时候，他又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才能不算是于事无补。
于是他试图去安慰这个父亲。
他知道，他与起新的感情是旁边的这位父亲所无法理解的。
但他也知道，徐爸爸和起新之间的感情，也是他无法完全明白的。
祁峰的话还没说完，他就从他的徐叔叔那里听到了一句让他感到极其突然，同时也始料未及的话语。
����“叔叔想让起新提前做那台手术。就是他原本打算在圣诞节之前做的那台。”
从全然的反对，到将它重新提上议程，对这台手术已经有了许多了解的徐爸爸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他曾责备一意孤行的徐起新太过鲁莽。
但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儿子为何要这样做了。
如果一定要有个人来替他的儿子把原本就已经想好了要冒的那个险变作现实，那么他就是最有资格也最有能力实现它的人了。
徐爸爸：“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和这里的医生交流了很长时间了。如果现在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最有可能的可能，不是起新康复出院，而是他全身的多处器官都会衰竭。”
祁峰焦急起来：“但是起新的那台手术，在马德里也能做吗？他本来应该去美国做手术的，但是他现在肯定去不了了。”
徐爸爸：“对，去不了。所以我们得在马德里尽可能地给他创造机会。”
徐爸爸看了面前的这个男孩一会儿，并说道：“峰峰，你得和叔叔分工合作。”
徐爸爸说，为起新尽快地做好进行这场手术的准备，解决所有人力和技术上的难题，这些全都可以交给叔叔。
祁峰一听便着急了，问：“问题全都给叔叔了，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徐爸爸：“你能做的啊，可多了。你得帮我们鼓励起新，让他一定不能放弃。你得让他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他还年轻，不能这样就错过了。”
相比较于徐爸爸要做的事，这样的任务实在是太简单了。
它简单得都让祁峰感觉到说不清的愧疚了。
可徐爸爸却还像是和小孩说话一样地问他：“峰峰，和叔叔拉个勾吗？”
这让祁峰感觉到很是局促，但在这样的时刻，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对徐爸爸说出拒绝。
于是他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和身旁的这位长辈拉起了钩。
也正是在徐爸爸和祁峰拉完了钩又还按一下拇指的时候，他说出了他们徐家父子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起新小的时候，总是他妈妈照顾他更多一点。我这个父亲，其实做得很不称职。所以每次见到他，我就想和他更亲近一点。我会花很多时间准备，去想我该和他说些什么有趣的话，又该一起做些什么。”
说着，徐爸爸便放下了手，陷入了那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实际却已经很久远了的回忆。
“但孩子总是长得很快。所以我想那些也总是会跟不上他长大的速度，变得很不合时宜。就好像我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还跟他说，爸爸要跟你拉钩。”
十二岁的徐起新是什么样的？
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徐爸爸都不一定说得上来。
但是祁峰知道。
因为那年的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腻在一起。
对于那会儿的他们来说，每天最让人沮丧的时间有两个。
一个是进到校门以后分开去到各自班级的时候。
还有一个，就是他们一起踢完了球，各回各家说明天见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这样，祁峰才一听到徐爸爸描述的那个场景，就会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
祁峰：“起新肯定会和你拉钩的。”
徐爸爸：“对，这孩子的性格就是这样。但他那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大概也是能让我记一辈子了。”
听到这里，祁峰的眼睛终于亮起来了一些。
他听到徐爸爸别别扭扭地说道：“他看起来特别疑惑，好像他成了我的老子，我变成了他的儿子那样。”
ICU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当那些医护人员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们会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先前看起来还愁云惨淡的这两人，一下就都笑得十分开心了。
但这样的笑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祁峰又能透过ICU病房的玻璃看清楚躺在里面的徐起新时，他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只是在这一刻，他便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既惊慌，又焦急了。
在徐爸爸给他扎了那一针强心剂之后，他似乎又找回了主心骨。
但这也让他鼓起勇气去问出那个已经困扰了他三天的问题。
����“叔叔，您不反对我和起新在一起吗？”
第99章
‘您不反对我和起新在一起吗？’
在把这句话放在嘴边嚼了又嚼后，祁峰终于还是大着胆子问出了这句话。
祁峰设想了一下，如果是徐起新对他的爸爸说出这样的话，那效果和挑衅也不会有多大的区别了。
但是当他面对面前的徐叔叔，同样的话语却是有了全然不同的意义。
可是徐爸爸却依旧还是为祁峰的坦率而惊讶了。
面对这个比自家儿子还小了两岁的男孩，徐爸爸考虑了片刻，说道：“叔叔反对的。”
这其实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也让祁峰在得到了这句话之后动作僵硬地转向那扇ICU病房的大门。
他看起来有些讪讪的，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在这样的当头一棒之后，反而是徐爸爸提醒了他，应该把话继续问下去。
徐爸爸：“你接下去是不是该问叔叔，为什么好像不打算把你们两个分开。”
祁峰别别扭扭：“对……我是得这么问。”
徐爸爸：“因为怎么想是一件事，付诸行动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就好像很多男孩子肯定都想过要像你俩一样，以后要成为很厉害的球员，但绝大多数人连青训营的试训都没去过。”
祁峰抑制不住地长叹一口气，语调一下就老气横秋的了：“那是他们没有行动力，叔叔不一样。”
徐爸爸：“对，叔叔也是权衡过了利弊的，最后决定只是在精神上反对你们在一起。”
这明明是一个对于意外出柜的男孩子来说特别伤心的话题，但话到了徐爸爸的嘴里，却是让祁峰一下没能忍住地笑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男朋友的爸爸可真是太有趣了。
反正，祁峰和祁爸爸之间是永远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对话和交流了。
祁峰放下沮丧，趁着这个机会把心里的疑问都问了出来，问徐爸爸身为堂堂云联集团总裁，为何会这么觉得。
徐爸爸：“很多人在年轻时想做的事，家里的长辈越是反对，他们就越想做成这件事。我可不能做你们两个的火箭助推器。
“起新这孩子吧，你别看他从小就懂事，也没有什么叛逆期，但他的主意可大了。但凡是他真心想做的事，还没什么人能让他改变主意。”
一说到自己的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徐爸爸就有可多可多能说也想说的话了。
徐爸爸：“而且吧，叔叔也看多了这种事了。挺好一小孩，谈了个朋友，家里人不同意，死活要拆散他们。有的人是成功了，但是小孩的尊严和人格也被打没了，转头还得恨家里的大人很多年。何苦？”
这种“我让你一百招也只能静静地看着你们输”的淡淡忧愁让祁峰憋了好一会儿，憋出了一句：“我觉得叔叔之前说的挺对的，起新要是真心想做的事，就还没什么人能让他改主意。”
徐爸爸“哟”了一声：“你这是在和叔叔炫耀你俩感情深是吧？那叔叔告诉你，我不上你们年轻人的当。我和起新的妈妈就不暴力干涉你们。
“免得以后起新和你分手的时候还要考虑他的沉没成本，觉得自己为了和你在一起花了那么大代价，和你肯定是真爱。”
祁峰：“……”
祁峰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很是强烈的想法：幸好，幸好起新的性子和他爸一点都不像。
这样的话他肯定不能说出口来。
于是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话：“叔叔真厉害。”
只不过，在徐起新还未脱离危险的情况下，这样轻松的交谈时间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当紧张而带着些许沉重感的气氛再次占据上风，徐爸爸便主动说道：“去吧，去看看起新。”
祁峰点点头，可他才要推开那扇ICU病房的门，就又被身后的这位父亲叫住了。
徐爸爸：“峰峰，谢谢你。谢谢你在那个时候及时赶回来了。”
祁峰：“叔叔不必为了这样的事来谢我。起新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徐爸爸：“那等你们分手以后，如果你有难处要找人帮忙，又不好意思找起新，你可以找叔叔帮忙。叔叔保证替你保密，不让峰峰伤男人的面子。”
祁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