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还有救吗? 医生,我还有救吗? 第51章

作者:切尔 标签: 近代现代

  而谢泉在怕的东西,他又何尝不怕呢?

  陆南扬闭上眼,摇了摇发沉的脑袋,把这些凌乱的念头晃出大脑。

  现在不是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他只是昨晚上太累了。

  清晨的风并没能吹得他清醒,没走几步路,口袋里就震了起来。

  他像有预感似的停下了脚步,顿了两秒才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来显写着“陆展雷”三个大字。

  “喂?”

  “喂你妈了个逼。”电话那头的人上来就是一句脏到极致的粗话。

  陆南扬闭上眼,控制着自己把情绪往下压。

  “你真可以啊陆南扬,到底你是大少爷我是大少爷?”陆展雷冷嘲热讽,“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呗?是不是得让陆家人亲自上你门前给你跪下你才舍得回来看一眼啊?”

  陆南扬深呼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展雷,我之前就说过了,这个暑假我们要做社会实践,挺忙的……”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套骗骗妈就算了,我又不是没在云大上学。”陆展雷冷笑一声,“前段时间妈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陆南扬没说话。

  “陆南扬你个狗逼玩意儿,是不是真得八抬大轿才能把你抬回来啊?”陆展雷拔高声音,“你他妈有没有良心啊!这么长时间了她给你打过电话吗?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陆南扬皱起眉,“她怎么了?”

  “她住院了!心脏病!都他妈俩礼拜了!”陆展雷骂道。

  陆南扬心里咯噔一声,同时感到呼吸困难起来。

  “……她还好吗?”

  “好着呢,死不了,你再不回就能直接出院了。”陆展雷嘲讽道。

  陆南扬这才松了口气,握紧手机。

  “展雷,你也知道明天就开学了。”他低声说,“开学以后我们课程紧,又有考试,不一定能抽得出时间……”

  电话这头的陆展雷笑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等妈死了火化的时候吗?”

  “陆展雷!”陆南扬皱起眉,“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你他妈现在倒是知道拿出当哥的架势来了是吧!”陆展雷吼道,“该用你的时候你他妈跑哪去了?啊?”

  又变成这样了。

  陆南扬感觉自己缺乏睡眠的脑袋在太阳穴附近突突地疼。

  这么多年来,他跟陆展雷每一次说话无一例外都会变成这样。

  陆展雷就不觉得累么?他反正已经累到不想再争了。

  陆南扬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开口,“展雷,你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我不是。陆太太住院的时候更希望你陪在他身边,而不是我。”

  陆展雷听完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笑出了声。

  “你想说你不是陆家人是吧。”陆展雷笑着说,“那行,你把爸妈养你养到这么大的钱全还给他们,把他们对你这十几年付出的心血付出的爱,都他妈切下来还给陆家!”

  最后一句话陆展雷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还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被拐走的时候他们养了你十三年!把你当陆家的独子,陆家的继承人培养了十三年!有本事你就把这些都还给我,把爸妈对你的念想都还回来!你他妈还得回来吗,啊?”

  那种熟悉的沉闷感排山倒海似的朝陆南扬涌来,让他难以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肺泡上扎出密密麻麻的伤口,痛得他不知所措。

  回过神时,电话已经被他挂断了。耳畔一片寂静,然后渐渐的,清晨的鸟鸣和道路上的车流声才传进他的耳朵。

  陆展雷一定要被他气死了。

  他深呼吸两次,拍拍脸颊,强迫自己把嘴角扬上去,露出一个微笑。

  不想这些了,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谢泉还在家里等着他买药回去,他必须振作起来。

第59章 “来帮帮我。”

  陆南扬离开以后,这栋公寓房间就显得格外空旷。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谢泉发现自己却从来没好好看过这里的布置。大概是因为他大多数时间都只埋头做手里的事,或是呆在房间里准备课题,从来没有抬起头好好观察过。

  谢泉缓缓从床上坐起,披上外套走出卧室。

  在这个价位的公寓里,这里算是比较大的。有客厅、有厨房,还有两间房。但相对的,看墙壁就知道,房子已经比较老了,裂缝四处可见,之前在卫生间天花板上他还发现过隐隐的渗水。

  但是所有地方的生活气息都很浓重,沙发上横七竖八地斜着两个靠垫,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些薯片碎屑。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一直斜射到厨房的地板上。餐桌上还放着一只留有食物残渣的外卖盒,筷子斜斜地搭在上面,应该是他昨天草草吃过的晚饭。

  明明是陆家的大少爷,却租了这么一间便宜公寓一直住着。他明明见过陆南扬请朋友吃饭的时候钱得那叫一个大手大脚,却在这么重要的事上如此委屈自己。

  他用来请朋友客的钱多半也不是从陆家拿的,而是他自己辛辛苦苦赚的打工钱吧。

  这个利他主义笨蛋,简直无法理解。

  谢泉从厨房拿了块抹布,先把茶几上的薯片碎屑扫干净,又把外卖盒扔进垃圾桶,把筷子拿进碗池,又把里面堆积的碗洗刷干净。

  清凉的水流倾泄而下,打湿他的双手,又顺着流进碗里。谢泉熟练地洗好每一只碗,透白的瓷器一个个摞在阳光下,反射着透亮的光。

  他好像还是头一次在陆南扬家洗碗。平日里他们很少做饭,一般各吃各的,或者谢泉做饭,陆南扬洗碗。

  谢泉很讨厌洗碗,因为这是在谢远强还是一家之主的时候他最常做的家务。自己做饭的时候没办法,但让他在别人家洗碗,想都不要想。

  但今天他几乎没有任何念头,就这样无比自然地替陆南扬洗完了碗。

  去卫生间洗抹布的时候,谢泉才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洗手池旁摆了两只牙刷杯,一只是陆南扬的,还有一只是新的。

  那是个水蓝色的塑料杯,杯柄是一只弯弯的小鲸鱼。还有一支崭新尚未拆封的牙刷,静静地竖在里面。

  这么说来,他的行李还放在酒店房间里没有拿过来。陆南扬竟然细心到了这个份上,他是什么时候去买的?昨天晚上他昏过去的时候吗?

  还是说……其实更早?

  陆南扬的牙刷是红色的,而给他买的这支是和水杯搭配的蓝色。谢泉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那支牙刷,于是两支牙刷的刷头轻轻地靠在了一起。

  一左一右,看上去像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

  也是在这一个瞬间,谢泉意识到,一切都变得和以前不再一样。

  这间公寓不再是陆南扬的公寓了,而是他们两个人的公寓。

  是他们今后一起生活的地方。

  看向镜子的时候,谢泉才发现自己嘴角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微笑,一直挂了很久。

  正当他想把抹布洗干净,再擦擦洗漱台的时候,喉咙里忽然一阵发痒,不得不弯下腰猛烈咳嗽起来。

  一种熟悉的、逼戾的窒息感从胸口一直延伸到咽喉,像是有一窝蚂蚁钻进身体,那股令人抓狂的刺痛和瘙痒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转,谢泉踉跄了几下撞在门框上,干呕了好几次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只觉得胃袋在不停抽搐,几乎想把内脏呕出去。

  戒断反应来临得毫无征兆,像突发的洪水一样瞬间就冲垮了岸堤。谢泉双眼发黑,抓着门框的手指关节苍白用力。

  他答应过陆南扬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放任下去。

  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经历过那么多龌龊糟糕的事都没被击垮,不可能败给这些小小的药片。

  但是……陆南扬现在不在。

  之前他上交了四瓶药,陆南扬总不可能等他一走就把药全扔了吧?

  那些药肯定还放在这间公寓的某个地方……

  谢泉几乎是立刻看向餐厅里那个放药的柜子。

  如果他没记错,陆南扬之前就是把那些药放在这里面了。

  有一瓶开封的、他吃了一半的药。

  如果现在拿几片,不会有人知道的。

  “啪”的一声,谢泉用左手狠狠按住了自己的右手腕。

  回房间,去睡觉。那里没有药,不会再有药了。

  陆南扬很快就会回来,他已经去开别的药了。

  连谢泉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忍耐有多么不符合他的处世原则:在没有人会知道的地方拼命忍耐自己的需求,这如果放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甚至会被他自己嘲笑的事。

  陆南扬什么都没有,却像个傻子一样每次都对他掏付真心。

  他不愿意再辜负那颗炙热跳动的心脏了。

  “咔哒”一声,谢泉把自己关回房间里,反手给门落了锁,随后无力地顺着门板一点点下滑,坐在地上。

  冷汗密密麻麻地从前额渗出,甚至打湿了谢泉额角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呼吸急促而炙热,胸口发闷发痛,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含着火焰。

  不知道为什么,陆南扬临走前的那个轻吻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清楚地记得那对双唇的柔软触感,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耳畔的节奏,还有他抬起膝盖时轻易就能碰到的硬物。

  两种截然不同的欲望莫名其妙地混杂在了一起,困在谢泉的胸口嘶吼咆哮。

  当陆南扬问他还有什么药的时候,他把他拉下来接吻。

  那一瞬间,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还有一种行之有效、快捷免费的解药……

  谢泉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身体靠在床边,把大汗淋漓的脑袋枕在床边。

  但这是他自己的房间,床单上残留着的是那股冰冷的酒精与薄荷混合的味道,没有陆南扬的气味。

  谢泉力道发狠地咬了一下床单,发出难耐的呜咽。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爬去陆南扬的房间了。

  他需要陆南扬的味道。

  现在,立刻,马上就要。

  他急切地环顾了房间一周,终于在一旁的椅子上发现了一件陆南扬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