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不出再见 讲不出再见 第102章

作者:陈在舟 标签: 近代现代

第80章 琥珀里的爱(完结章)

  腊月初一,梅市半阴半晴,黄历上说宜祭祀会亲友。

  别墅前的银杏树还剩下一半的金叶子,周景池蹲在地上一点点挪动,在花坛沿边挑挑拣拣,最后扎成一束花插在赵观棋套圈套来的小花瓶里。

  正专心致志做着最后的调整,身后楼梯传来脚步声,周景池抬头,看见睡眼惺忪的赵观棋。

  “这么早醒啦?”

  “你就穿这点。”赵观棋走到他身边,再自然没有地与他交换了一个吻,“脸这么冷,下这么大的雪还跑到外面捡叶子,周老师又学了什么?插叶子?”

  刚从天寒地冻的世界回来,周景池肩上被雪浸湿一块,灰灰的。额发也被雪汽打湿了一点,触在脸上,让赵观棋有种风尘仆仆终于相见的错觉。

  刚出院那几天一直忙着在梅市逛玩,杜悦她们难得来一趟几乎玩了个遍。逛完就胡吃海喝,赵观棋体重都回升不少。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在雪里来去,逛得脚都疼。周景池还是会去那家花店买花来插,一来二去又萌生了想学插花的心思,天天杵在电脑前看视频,时不时还来个实践。

  别墅里花香四溢,暖气烘着,竟然有种春天百花芬芳的感觉。赵观棋身体机能恢复得不错,有时候就在旁边给他递递剪刀,充当观众和夸夸大军。

  “雪下得太大了,好多叶子都冻坏了,我找了好久,好看吗?”周景池端起那只小花瓶邀功似的,“为你的战利品量身定制。”

  赵观棋歪着头上上下下四面八方毫无遗漏地观赏了一遍,夸赞道:“可以开店了。”

  “还早呢...我现在学得还不是很好。”周景池冻红的指尖还握着小花瓶,轻声问,“昨晚上睡得好么,我感觉开暖气有点干燥,打算去买个加湿器。”

  “可以,一起去,或者打电话送过来。”赵观棋把花瓶放回桌台上,把人拉近些,双手捧住周景池的脸捂着他耳朵暖着,眉眼都带着笑意,“你想出去走走还是待在家里?”

  周景池在手掌发散的暖意中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出去!外面有烤红薯!”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馋鬼啊。”赵观棋笑得轻松,一眼看透某人的把戏,“买了烤红薯,要去海边看雪吗?”

  周景池在手掌里点头如捣蒜,赵观棋笑得合不拢嘴,于是又低头亲了他一口,非常理直气壮地开口:“那你去选我们要穿的衣服。”

  想去海边看雪的人蹦蹦跳跳地从赵观棋手里逃走了,一边跑还不忘招呼他快点。

  赶到海边,漫天缓慢飘落的小雪化为絮絮扬扬的鹅毛大雪,在眼前无限期地坠落飘扬,寒风凛冽,围巾也挡不住的冷。

  视野被弥天的大雪裹挟而去,包在围巾里的周景池摊着两只手接雪花,赵观棋将他的围巾后面的结又系紧了些。

  “冷么?”

  四周喧闹的声音太大,人群如白雪茫茫中进行的小蚁,赵观棋亦步亦趋跟在周景池身后。

  “不冷啊,一点也不冷。”周景池满心满肺都被雪占去,说着又要往海边跑。

  鸣叫飞扬的海鸥在斑驳的白中翻飞穿梭,有人一手捏着围巾,一手高举着面包投喂,周景池在人群中停下来,指着一只戴着兔耳朵毛绒帽的萨摩耶:“...太可爱了吧。”

  “喜欢?”赵观棋问。

  周景池在蓝色围巾里鼻子红红地点头:“好喜欢!”

  “那养一只?”赵观棋垂头拉好周景池滑脱的手套,牵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口袋里,“刚好和汤圆一样,两个白团子。”

  “不是。”周景池有些呆呆地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背影,在口袋里捏了下赵观棋,在风雪中努力眨眼睛,“那个帽子,好可爱。”

  “我给你买一个,你也戴上好不好?”没等回答,周景池这样讲。

  “可以拒绝吗。”赵观棋礼貌询问。

  周景池埋一半脸在围巾里,上半张脸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委屈,手指在口袋里挠赵观棋掌心:“你要拒绝我么?”

  哪里会舍得...赵观棋无声叹口气,伸手抹走周景池睫毛上的薄雪,摊着手笑说:“请求下发新物资。”

  冬天卖这样帽子的摊贩实在太多,种类也快让周景池挑花眼。他一面啃红薯,一面牵着赵观棋流窜在人群中。飞舞的雪似乎成了一道屏障,让他们可以像一对最普通的爱侣一样,穿梭在街头巷尾,不管亲昵与否,不管性别与否。

  在第五次感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动物后,周景池给某只高人一头的大型犬挑了一顶熊猫帽,黑白相间,雪落在上面毫不违和。

  顶着熊猫帽翻墙进后陵园的时候,赵观棋不禁为周景池的突发奇想竖起大拇指€€€€这样就很难被人认出来。

  稳稳接下跟着从墙根滑下来的周景池,两人贼溜溜地往墓碑去。刚走出小路,外面传出走动的声音。赵观棋刚要扯着周景池躲,外面突然喊住了他的名字。

  赵观棋半弯着腰觉得好耳熟,周照已经穿过小径当场逮住某个戴着熊猫帽的人。再一细看,周景池正在为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半个烤红薯痛心疾首。

  “你俩做什么呢?”周照不可置信地环视一周,“在墓园里牵手吃红薯的,你当这儿旅游景区呢?”

  赵观棋缓缓起身,看见跟进来的许朵蕤,语气怀疑:“你们怎么来了。”

  “这儿有你的坟啊我不能来。”周照嘴毒依旧,眼睛落到两人脏污的外套上,“你俩钻狗洞进来的?”

  周景池捡起红薯,笑着僵硬地招了两下手:“大门不让进,所以...”

  “所以赵观棋真带你钻狗洞了?”许朵蕤女士闻言大惊,怒不可遏地对赵观棋指指点点,“你是不是男人啊赵观棋,亏我还发信息问你要不要来!”

  “信息?”赵观棋一摸口袋,手机没带,“没看着。”

  他满肚子怀疑地看向两人再干净没有的衣服,以及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你们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啊。”许朵蕤说。

  “他们怎么可能放你们进来。”

  “老子又没跟别人在葬礼上打个你死我活,怎么就进不来?”周照呛他,身边的许朵蕤很快帮腔,叽叽喳喳怒骂赵观棋没用之后,伸手把周景池挽走了。

  “哎!你手往哪儿放呢?”赵观棋在后面大喊大叫,许朵蕤拽着周景池越跑越快。周照看着那顶毛绒帽子,添油加醋地骂赵观棋:“没出息。”

  “骂我呢?”赵观棋没听清,但自动归为坏话处理,“在我面前说说得了,骂人的话少说给他听,别招坏了人。”

  “哦,就我骂人,他不骂人。”周照摸出烟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观棋。

  “不抽。”

  “你脸皮蛮厚的。”周照把烟点燃,看着另外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小,“他胳膊上的线拆了吧。”

  突然的关心,赵观棋迟疑道:“上周就拆了。”

  “你没问怎么搞的?”

  “不就是在浴室摔倒玻璃意外割伤的吗。”赵观棋盯着周照吞云吐雾,看不出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韩冀说的。”

  “韩冀倒是比你还听他的话啊。”周照戏谑道,“你是被吃死了。”

  “你属蛇的啊,说话七拐八拐的。”

  “急什么,人还能跑了不成。”周照看他想追上去的心思藏不住,不再打哑谜,“骂人这项技能,他比你高一百倍。”

  “...你在说什么鬼话。”赵观棋觉得荒唐。

  周照抽着烟就这么站在原地跟他干瞪眼,看着对面眼睛里的疑惑越聚越多,最后才在烟雾中慢悠悠地复述了一遍周景池得知车祸的那一夜。

  那夜楼梯间的打斗没有持续很久,复述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又一支烟过去,赵观棋的熊猫耳朵吓得塌下去一只。

  “...韩冀那家伙搞什么?以前没见他嘴这么严。”赵观棋感觉脖子都凉了半截。

  周照平静开口:“别出卖我。”

  “那你还跟我讲。”

  “我不讲...”周照扬起下巴示意了下上面的人,“那个大嘴巴这俩天马上就要憋不住了。”

  “不是吧...你...?”赵观棋狐疑地看上去,“玩儿上先婚后爱了还?”

  “你之前那个初恋叫什么Doris的,不是非她不娶?”

  周照面无表情地哦了声:“你别阴阳怪气地念她英文名。”

  “?”赵观棋花了好几秒解读信息,又花了好几秒消化信息,最后难以置信道:“是她?!”

  “怎么,你和初恋哭哭啼啼在一起就可以,我就不行?”

  “不是,等等。她是那个石油何生的女儿?”

  周照漫不经心地点头,赵观棋心里一万匹马奔腾而去。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周照果然不会委屈自己,只是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是继女。”周照很好心地替他补齐逻辑。

  “我没问啊。”

  “我想说啊。”周照摊手道,“就像别人夸周景池好看,你不每次都跟个地鼠一样冒出来说他是你男友?”

  “......”话不投机半句多,赵观棋目不斜视地走了。

  黄历无误,今日确实适宜祭祀。下着大雪香烛摇摇摆摆也没熄灭,鞭炮一次便点燃响了个透彻。弧顶墓碑积了一摞雪,周景池抬手擦干净,才跟着赵观棋跪下去。

  火星在雪风里四散逃逸,赵观棋不疾不徐地说了阵最近的事情。说自己差点死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说周景池终于和他复合了,还说改天学成之后一定带他们自己插的花再来看她。

  赵问夏微笑注视他们,雪落在他们肩膀上,像一双带着温度的手。

  雪夜来得迅疾,和周照许朵蕤用完晚餐,回去路上天早已漆黑。周景池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呼吸的时候总吹起围巾上的小绒毛,赵观棋看得耳朵痒,低下头亲了亲他眼睛。

  院子里的圣诞树彩灯还亮着,周景池嘴里说着好冷好冷,一边发着抖摘围巾扑到赵观棋怀里:“抱紧一点,抱紧一点。”

  赵观棋一只手抱着,一只手艰难地摘帽子,随后捂住他耳朵:“冷啊,那要不要一起泡个热水澡。”

  周景池埋在他心口点头。

  浴缸很大,赵观棋之前考虑到了‘鸳鸯浴’的场景,所以装修的时候也特地留意过。热水放好,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进了浴室。

  浴球还是橙黄色的,让人看起来就觉得暖和,周景池先脱了衣服躺进去,赵观棋光着身子走近时他依旧不太敢抬头看。

  于是身后多了一个温暖柔软的人形靠枕。周景池软塌塌地抵在他身上,赵观棋在水里环抱住他,脑袋放在他头顶:“发尾有些长,走之前得带你去理个发了。”

  在大雪天里跑跑闹闹一整天,周景池不自觉吸了吸鼻子,自顾自地说:“今天那个茉莉酒好好喝哦。”

  “买点回来给你放冰箱。”赵观棋捧着水轻轻顺着周景池脖颈往下浇,后脑勺的头发很快连带着湿了一大半,“其实你留长点也蛮好看的。”

  “你觉得好看啊?”周景池小声问。

  “好看。”

  “那就不剪了。”周景池在水面下玩着赵观棋另一只手,忽然说,“你现在也很好看。”

  “这是在哄我啊。”赵观棋用下巴蹭他头发。

  周景池撑着坐起来,在水里转过去和赵观棋面对面:“寸头也很帅。”

  “悦姐她们都偷偷和我说叫你以后留这个发型呢。”

  小小闷闷的声音在浴室里碰壁回响,添了些若有似无的回声。赵观棋扶着周景池歪歪扭扭的肩膀:“嗯,我不听她们的,不过听你的,要不要留,你决定。”

  “留吧。”周景池定定看着他,眼里带着水汽。他忽然抬起手去摸赵观棋的头,带起的水洒到脸上,赵观棋闭了闭眼睛。周景池靠得更近了,说话都带着清酒气:“这样...这样很好戴帽子。”

  周景池脸上浮现的红晕在热水的加持下越来越明显,整个人像被烫熟了似的。赵观棋在水下搂着他的腰,低头让他摸头,碰了碰他的鼻尖。

  靠得太近了,两个人的吐息如另外源源不断的热源涌向彼此。太久没有这样贴在一起,稍微接近和触碰就容易撩起一把火。摸头的亲昵变了意味,心猿意马地对视像火柴擦火石。

  无论几分醉的周景池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异常安静。他带着水汽的眼睛很快流连在其他地方,泡在水里的手开始四处游走,疑惑地盯了会儿毫无动作的赵观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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