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咋地 还能咋地 第10章

作者:常叁思 标签: 市井生活 轻松 近代现代

  梅兹是真的爱吃火锅,一口牛蛙一口鱼,美得摇头晃脑。

  王醒没他这么爱,早吃好了,偶尔给他捞块肥肠,大多数时候,就在看马路对面。

  这里路不宽,人行道也窄,所以能看得挺清楚。

  对面啥都卖,鱼、乌龟、鹦鹉、兔子、仓鼠……都是些小门面,不过打断小门面的入口很大,跨了3层,门洞顶上是市场的门牌。

  再往上,就是一个巨大的蓝色广告牌,上面最大的字眼是:顽世水族景观-水仙桥店,盛大开业!

  顽世这个公司,王醒多瞟了一眼。

  他组里消费板块的研究员,最近很看好这个公司,强烈推荐。开会时他跟周文祥也通过了,叫研究员在收集资料了。

  不过眼下来看,这公司的宣传经费是够的,就是不知道产品和粘性怎么……

  王醒正在琢磨,但目光自然落到平视高度的时候,却忽然感觉正在出入口的那个人影有点眼熟。

  他定睛看过去,见那人倒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上身套一件蓝黑白色的扎染T恤,手里抱着个中号的白色泡沫纸箱,出来的时候,还低头跳了一下,不是严耕云是谁?

  那边挺多水的,他大概是在跳水坑。

  但他今天穿得挺嘻哈,起跳的姿态也很轻,而且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看着有点像个跳舞的。

  王醒看他走到路边,把那箱子放到了一个电动车踏板上,然后坐上去,超前面转了个不规则的半圆弯,转完离自己这桌,本来没有很近。

  但赶上一辆外卖车快速逆行,他一个急刹车往路边贴,就刚好停在桌子前面一点。

  不过王醒也没喊他,是他自己先猛低下头,瞅了眼踏板,然后一边抬头一边骂煞笔,骂完脸上还有怒气,然后自动跟王醒对上的。

  两人干瞪了一秒,近乎同时开口。

  王醒看见他右颊上,有块像青苔的东西,说:“嗨。”

  严耕云却说:“我不是在骂你哈。”

  然而王醒根本没往他这个方向想,被他扯偏一下,有点哑然失笑。

  “我知道,”王醒指了下马路对面,“我看着你从市场里出来的。”

  严耕云往他对桌瞥了一下,发现是个挺帅的老外,嘴上寒暄道:“啊这么巧,我过来拿点东西。”

  王醒看了眼他的泡沫箱,说:“是下午要换鱼缸用的东西吗?”

  严耕云“嗯”了下,有点想走了,人家在吃饭,他在旁边还聊上了,影响多不好。

  可谁知王醒还挺感兴趣,又说:“是青苔吗?”

  箱上严耕云盖盖子了,但他一下竟能问到点上,跟会透视一样,严耕云一意外,就忘记走了,笑了下说:“你咋知道?”

  王醒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脸上有。”

  严耕云这个小电瓶是脚踏式的,龙头上没有后视镜,他“啊”了一下,大概是自拍少,也没想起手机屏,抬手就在脸上抹了一圈。

  那动作挺粗鲁,跟抹桌子一样,但是位置不对,把那苔藓完美闪避。

  但是严耕云不知情,他一抹完,就用一种放了心的表情说:“没了吧?”

  王醒看他一通操作,啥用没有,有点受不了,干脆一招手,说:“来。”

  说着他自己又站起来,欠身出去,拿右手大拇指在蹬一脚地面过来了小半米的严耕云右颊上空捉了一下。

  他捉的是那块苔藓,没怎么碰到严耕云的脸,拿完苔藓,他坐了回去,但把那快藓给严耕云亮了一下,然后就要丢掉。

  但严耕云不舍得让他丢,眼神黏在拿苔藓上,还伸手做了一个捧的动作:“诶诶诶诶!别丢,这个很珍贵。”

  王醒动作一顿,看了眼那块像草皮一样的东西,右眼皮和眉峰一起挑了下,他看不懂,但他可以尊重。于是他把那个草皮放到了严耕云右手心里,并试图涨知识:“这是什么?”

  “是螳柄藓,”严耕云低下头去,把它放进了那个泡沫箱里,“很不好培育。”

  他的举动,显示出这个东西真的稀少,王醒提醒他说:“王昱那个鱼缸,平时没什么人管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慎用太金贵的东西。

  严耕云懂他的意思,但还是笑了一声,并有点奇葩地看了他一眼:“客户本人,在教我节约成本呢,真好。”

  好个什么,阴阳怪气的,王醒睨他一眼:“行了,走吧,注意安全。”

  严耕云扭头跟老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接着油门一拧,麻溜走了。

  但跑了一点点,他忽然又刹住车说:“你下午真不来厂里啊?”

  王醒真不去,他一没假,二要上班,三就是有假也不爱去那厂里,他问:“我去干什么?”

  “看啊。”严耕云理直气壮地说。

  他还是有一点希望王醒去看的,他想小改一点东西,但万一客户就想要一个原样的翻版呢?

  但画图他绝对来不及了,所以王醒最好是去,方便沟通,而且他看起来审美挺好的感觉。

第12章 胡扯

  王醒也没说不看,只说:“我下午要上班。”

  严耕云这才想起来,今天星期五,他自己不坐班久了,把别人的朝九晚五也给忘了。

  但改动的事不提前对好,后面都是雷,然而……

  严耕云在路边摇摆了下,但很快还是做了选择,他脚一蹬地又退了回来,接着两小臂往龙头上一压,一副很松弛的样子:“我占用你两分钟时间,说下那个鱼缸,行吗?”

  鱼缸算是他俩的正事,而且就两分钟,王醒看了梅兹一眼,回眼说行。

  严耕云看见他那个眼神了,挺识相,又补了一句:“问下你朋友,人介意吗?”

  王醒还没说他不会,对面的梅兹先插嘴了,他虽然听不懂中文,但他会看眼色。安蒙和这个骑车的小哥分明是认识的,而且他还摸人家脸。

  当然,用“摸”是有点夸张了,但对于安蒙这种不搞暧昧的神来说,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让人想吃瓜了。

  可当梅兹八卦兮兮地把严耕云上下一打量,却很遗憾的,gay达没响!

  倒不是说人长得丑,这小哥可不丑,人家瞎穿,不专门打扮,还能这么清爽,头肩腰腿比就已经赢了。更别提人家脸生得不错,那大眼睛,乌亮乌亮的。

  但不错有什么用呢?他看起来直得像钢筋,不娇不撩,跟安蒙之间没有那种勾勾搭搭的味道。

  不过安蒙是个奇葩,那种一看脸就开始撩他的人,他反倒不喜欢,他怀疑一切急剧升温的关系,包括爱与情.欲。所以要是取向对口,这小哥这种自然来往的,兴许更有戏。

  带着一点观察、好奇和很多的热情,梅兹一见对方看过来,立刻招着手笑道:“Hi bro Come on,eat together。”

  这老外热情得够呛,严耕云也笑,但摆了下手,用英语回了句:谢谢我吃过了,我借你朋友用几分钟。

  他的口语有点中式,连留子味儿都没有,但王醒看他挺无所谓的,就是说。

  梅兹也听得懂,闻言提着筷子把两手一翻,“哇噢”道:几分钟哪够?带走吧。

  严耕云给他点了个赞,说:这次不行,下次一定。

  梅兹闻言大笑,一边wink一边说ok。

  等拽完洋腔,严耕云下来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又抱着那个箱子上来,从隔壁桌拖来一个板凳,在王醒左边的那个桌角上坐下了。

  然后他前脚坐下,后脚服务员小妹端着就两杯酸梅汤上来了。

  这汤算店里的一个秘方,好喝但是不给点单,只随位数附送,因此只有两杯。

  但这桌上有3个人,小妹先给梅兹手边放了一杯,再转到这边来,有点不知道该给谁。

  严耕云看她那表情,感觉自己像个蹭饮料的,连忙把大拇指一横,指了下王醒说:“给他,我闪送的,马上就走。”

  小妹闻言,立刻把酸梅汤放王醒手边了。

  王醒真是服了他这张嘴,忍了下,没忍住:“你怎么到处胡说八道?”

  严耕云这次还真没胡说,只是闪送的对象是他自己而已,只是他嘴上说:“怎么了,不行吗?”

  王醒说:“行啊。”

  严耕云本以为他要当诚实标兵,谁知道他不仅说行,那语气还挺纵容,就没搞懂,好笑道:“行你还说?”

  王醒就是一个冲动,现在过劲了,也觉得是没什么好说的。但说都说了,只好将错就错,于是他也笑道:“就是有点怕,你胡扯惯了,有天也蒙我。”

  “不用等有天了,”严耕云从手机里翻出鱼缸的照片,说,“就现在吧。”

  王醒也拿出手机,扫了下点餐码:“你喝什么?”

  严耕云没心思喝,拿两手指头一摁,放大道:“不喝了,喝了肯定又喊我吃,两分钟我哪来得及?来,说正事。”

  他不想凑这个局,言行举止都很明显,王醒也没想喊他,熟人饭局里中途加人是很看交情的。

  所以严耕云这点俏皮话,正中王醒下怀,他笑了下说:“喝吧,不喊你吃。”

  也没什么可吃的了,锅里都捞烂了。

  严耕云瞟他一眼,看他好像是来真的,这才卸掉界限感,在他手机上点了个沙棘汁。

  点完饮料,他就举着手机往王醒跟前一凑,开始说鱼缸:“是这样,对于这个鱼缸的景,我觉得有些地方可以改一改。”

  王醒并没有让他改,现在他作为乙方,还自己主动改起来了,挺奇怪的,王醒不解道:“为什么要改?”

  “因为技术上就是应该改的,而且要改的地方还挺多的,”严耕云说,“不过站在你的角度,我觉得你可能更愿意保持原样。”

  王醒确实想要原样,因为对他来说,这鱼缸本来就是一个纪念品,他说:“所以呢?”

  “所以我们做点微调,保留所有原先的元素,只把个别素材换动一点位置。比如,这桥上的两个木屋,哪有在木桥上搭房子的,对吧?所以,把它俩挪到后面的山上去。再说桥东头的这个木屋……”

  严耕云说起细节来,简直滔滔不绝,他每说一个地方,就会拿手指在编辑状态的照片上画个圈,然后看自己一眼。

  离得近了,那个眼皮又撩上耷下的,王醒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像猫科动物,内眦圆眼,很灵活,也很有神。但他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可爱,他要深邃和笃定得多,尤其是当他说起鱼缸的时候。

  那种专注和沉淀感,说明他真的很擅长这个东西。

  而且他明显也是用了心的,改动细微合理,比原来的框架要好了太多。

  可是等他说完了,抬眼来问自己行不行的时候,王醒还是没同意。

  然而这已经是严耕云所能改动的最小范围了,这都不同意,那他真是铁石心肠了。

  不过大家需求的方向不统一,这也不能怪谁,严耕云努力过了,也不强求,只叹了口气,把后背往椅背上一靠,妥协了:“好吧,那就原封原样地翻,我这边没问题了,你们吃好,我走了。”

  说着他捞起那个泡沫盒就站起来了。

  可他做了那么多准备,却又放弃的这么突然,王醒错愕之余,又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好像欠了他一点什么似的。

  可能是把他的用心白费了,又或者是……

  然后电光石火之间,王醒脑子里想起来的是“还欠他一瓶沙棘汁”,可嘴里说的却是:“等一下,其实我觉得你改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