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鸟 恶魔鸟 第37章
作者:夜很贫瘠
“这里不是他该睡的地方。”
李云济:“请您不要任性。”
白萱出言讥讽:“究竟是当众羞辱长辈的你任性,还是只是想保护小孩的我任性?”
游跃听到这话暗暗惊异,李云济神色不变:“桐桐已经睡着了,何必又把他吵醒。”
“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把桐桐交给一个外人,让他们走得这么近!你真把他当成小真了?你真觉得他像了?!”
李云济揽过游跃,低头对他说:“你先上楼休息。”
游跃刚点头要走,白萱却如哪根神经被挑动了一般,她的情绪激动起来:“你还要护着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我都查清他的底细了!没有学识、缺乏教养,靠给男人卖身赚钱!这就是你眼里的‘好弟弟’!这种人你也敢找来代替小真!”
游跃那本就垂下的肩忽地一下更低了。眼前昏暗的地板像陷入旋转,他仿佛被打了一耳光,然后被踩在脚底。
“我没有。”游跃颤声开口。
握住他肩膀的手收紧了,一股力量将他塌下去的精神提了起来。李云济低沉冷淡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把情绪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小孩身上可不是正确之举。”
“是你错了,云济!”白萱怒道:“你不该这样一而再地伤害我们,无论是你的伯父,你的父亲,你的兄弟......还有我!”
李云济站在静美的花园里,一盏灯照下他颀长的身影。他看着不断指责自己的母亲,漠然开口:“在伯父策划绑架游跃和桐桐的这次事件里,我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绑匪为什么会知道那一天游跃会去医院看望他的哥哥,而若亭又正巧在那一天带桐桐去医院体检。”
白萱忽然不说话了。
“那一天他们都是从夏园出发,若亭还赶来与你一同用了早餐,才带着桐桐离开。我想不会是若亭,否则他这样做太过愚蠢。那么唯一了解他们双方时间和路程安排的就只有你了。”
女人红着眼眶僵立在黑暗里,瘦削的身体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所以呢?”白萱冷冷开口。
“刚才你告诉我你调查了游跃,那么你已经给了我答案:你认为游跃配不上你最爱的小真,也无权待在夏园。你认为他选择留在这里是别有用心,你想彻底驱赶他,所以你与伯父合作了。”
游跃睁大眼睛看着白萱,白萱深深吸气,很重地吐息,血色爬上她美丽的眼珠。每当她看向自己,都是满目的厌恶;可当她听到李云济的声音,面对李云济的神情又混杂不可置信、悲愤、惊惧和胆怯。
“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带走桐桐?”白萱咬着牙,声音从嗓眼里挤出。
“所以绑匪没有伤害桐桐,就像伯父所言,他们会假借索要钱财的名义,借口把桐桐安全地回来。”李云济静静道:“但伯父不会在乎一个从旁家收养来的小孩,在乎桐桐的是你。”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白萱后退一步,眼泪从她的眼中滚滚落下,她如同一朵低垂委顿的花,任谁见到她这副痛苦无助的模样,都会同情不已。
“我只是想保护这个家,不让它四分五裂,不让它塌陷。”白萱恨恨怒瞪李云济:“我从嫁给你的爸爸那天起就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我收养桐桐也是为了你和若亭,我做什么不是为了你们?你呢?你只为了自己,你做什么都只为了你自己!”
静悄悄的房宅之中,月夜填满每一个角落,这场母与子的对峙之中,黑暗而苦涩的秘密果实被一刀一刀划开,流出陈年腐烂的脓水。
游跃感到握住自己的肩膀的手松开了。麻意从他的肩头散开,他才意识到李云济抓得自己有点疼。
“我以为父亲离开后,你就解脱了。”他听到李云济对白夫人如此说道:“但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已经骗过了你自己。”
第44章
李云济让人把白萱送回了主宅。他让游跃回房睡觉,游跃见他脸色,不敢多问,听话地点头。
“今晚你听到的话,就放在心里。”李云济对游跃说。
游跃迟疑看着李云济:“其实你可以选择不让我知道。”
“你不是小孩了,有权知道这次绑架的真相,以及......这个家里,谁对你怀有恶意。”
游跃问:“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李云济一笑,那笑扫去了星点他脸上的阴霾。他随手捏一捏游跃的脸,觉得他很可爱的样子:“然后你就可以跟我说,我去收拾他们。”
游跃也笑笑,未把这话当真。
他转念又想到方才白萱崩溃的场景,他笑不出片刻,默然垂下眸:“嗯,哥哥晚安。”
李云济:“晚安。今晚我也会睡在这里。”
游跃转身上楼梯,他感觉到李云济就站在身后看着自己,接下来他不打算去睡觉吗?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是难过,愤怒还是悲伤?还是......依旧平静无波,如同今晚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游跃刚拐上楼梯,迎面就与李君桐撞上。李君桐穿着睡衣,抱着腿坐在最高一层台阶上,见他走上来,安静地看向他。
游跃捂住嘴,怕自己发出声音让李云济听到。他放轻脚步上去,朝李君桐伸出手,李君桐把一只手给他牵,游跃一路做贼般把李君桐牵回房间,关上房门。
他问:“怎么坐在台阶上?”
李君桐答:“好吵。”
游跃给他拉上被子:“对不起,吵醒你了。”
李君桐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被子外,漂亮的大眼睛望着房顶。游跃躺在他旁边,小声说:“桐桐,奶奶今晚说的话都是气话,你别当真。”
“我知道。”李君桐答。
游跃:“你知道奶奶说的是气话?”
“我知道奶奶不爱我。”
“怎么会?奶奶一定爱你,只、只是......”
“奶奶只爱小叔。”李君桐也侧过身面对游跃,稚嫩的嗓音,平静的语调:“奶奶看着小叔的照片哭,吃饭哭,睡觉哭。”
听到小孩这番话时,游跃感到胸中涌起一股沉闷的酸苦之意。明明不是他失去了至亲,他在这世上连血缘亲人都没有,可他却为他人的痛苦而动摇。
这样的情感在李云济的眼里是累赘吗?游跃越来越频繁地思考自己在李云济心中是怎样的形象,他可以拿出多少来与李云济交换,得到抑或是失去。
“你是什么感觉呢?”游跃问李君桐。
李君桐说:“爸爸说,我喜欢怎么样都可以,我想要什么都会有,所以我不用不开心。”
“那桐桐想要什么?”
李君桐与游跃很近地挨着脑袋,月光悄悄落进房间,洒在他们的枕边。李君桐被他问住,老实回答:“不知道。”
游跃笑了笑。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真正想要的东西,或许你就会有新的感受了。”
“什么感受?”
游跃想了想,答:“像普通人一样的感受。”
因为想要得到而付出一切,为追逐目标而孤独和疲惫,为不可得而惶然与懊丧,为得到而狂喜,为想要更多、欲望不可终而辗转反侧,尝尽悲欢喜怒。
“妈妈。”
时年未满十岁的李云济抱着作业站在父母的卧室前,望着这扇紧闭的房门。
他忘记把写完的作业给父母签字了,现在是晚上九点,大人应该还没有睡。
他敲敲门,又唤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作业明天就要交上去,李云济没有多想,抬手按下门把,推开了门。
他听到奇怪的声音,接着随着门轻轻地推开,他见到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他看到在自己的爸爸妈妈平时睡的那张大床上,爸爸和大伯把妈妈夹在中间,妈妈匍匐在床上,三个人赤条条、白花花的身体交叠。他看到男人病态涨红的脸,肥厚膨胀的肉体压在纤瘦的女人身上,掐着女人的脖子,那一层层白色的肥肉在古怪地抖动,随之而来是动物一般的叫声。
李云济握着冰冷的门把手关上了门。他沿着长长的、无人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放下作业,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他阵阵眩晕,冷汗从脖颈落下。
接着他从桌前站起身,进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
他吐得昏天地暗,胃酸反流食道,咽喉都在灼烧。那一夜李云济滴水未进,直到李叔进来看他是否好好睡觉时发现他已经脱水,急忙把他去了医院。
那夜他躺在医院的床上,父亲和母亲站在床边关切地询问他,他们穿戴整齐、体面,头发一丝不苟。可李云济晕晕沉沉间看去,仍只能看到他们赤裸苍白的肉体。
“云济,你怎么样?”父亲关切地抚摸他的额头。
病房的白灯刺眼,李云济闭上眼,偏过头。
别碰我。他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他空荡荡的胃又开始泛酸。
好恶心。
李云济再也不靠近父母的卧室了。他拒绝李清平来到自己的家,连带对李拙和李岚也冷漠起来。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李拙和李岚都不明白李云济为什么对他们态度转变,这种状态直到李云济长大后才逐渐恢复原状。李拙和李岚对那些龌龊事并不知情,可怜的伯母也被蒙在鼓里。
李云济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看到的母亲脸上涨紫的痛苦表情。他在无人的地方拉住母亲:“妈妈,晚上我们一起睡吗?”
白萱少见大儿子主动这样问自己,笑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要妈妈陪睡觉?”
李云济没有回答,又问:“你爱爸爸吗?”
“今天怎么净问怪问题?”白萱说:“爱,当然爱。”
李云济注视着母亲美丽平和的脸庞,他从中不能再找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了。他无法理解,十岁不到的年纪,只感到此事棘手无比。
他说:“如果你要和爸爸离婚,我也不会伤心的。”
白萱终于皱起眉,面露不悦:“我为什么要和你爸爸离婚?听谁瞎说什么了?”
李云济愣愣看着母亲,他感到一切都怪异至极。
他的母亲不愿意脱身吗?
她不愿意保护自己吗?
“我不想他们伤害你。”李云济在面对自己柔弱的母亲时,还是选择了坦言:“妈妈,我都看见了。我希望你和爸爸离婚,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出这番话,以为母亲会松一口气。但他看到母亲露出可怕的表情,她伸出双手钳住他的肩膀,那双手臂那么瘦弱,却钳得他一动不能动,肩膀锐痛。
“你看见什么了?”母亲变了一张脸。
“你什么都没看见。”母亲几乎凶狠地对他说:“忘了你看到的一切,不许对任何人说这件事。我不会和你的爸爸离婚,我很爱这个家,我也爱你。我过得很好,不要再说这种话。”
冷月清辉下,院中最后一盏小灯也熄了。李云济仍坐在院中,手中的烟燃了又熄,已不知过了多久。
父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就已经病了,药物和纵欲毁了这个男人。在外人眼里,他的父亲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是个完美的男人。
但当他站在父亲的棺椁前,看着鲜花簇拥下父亲平静安详的脸,在众人的哭声之中,他一滴泪也落不下来。
[......如果有人试图弱化或是斩断这层联系,那么一定会产生生理上的本能抵触和不适。]
他竟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想起游跃的话。李云济兀自一笑,把燃尽的烟彻底按灭。
他必须承认这种抵触和不适是存在的。只不过在一年又一年的时光里,它们已经从心理的位置内化进了生理上的厌恶,再受一层日积月累炼化的理性包裹,从此不再显于人外。
夏园主宅,白萱拉开酒柜,拎出一瓶酒。她挥开想要劝阻的佣人,砰一声把自己关进房门。
酒落入杯中,白萱微微颤抖的手拿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痛贯穿大脑,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嫁入李家三十多年,具体多少年?她已经不记得,也不想去记了。从小她的父母就教导她,家是最重要的,家是维系和稳定一切的单位。
她也谨记此条,忠实地履行着这一准则。她爱她的丈夫,爱她的孩子,为了他们,她可以付出一切。
[小萱,这位是我的大哥李清平,你也来叫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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