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坟头草 他的坟头草 第92章

作者:泥巴姥爷 标签: 近代现代

  他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也不知道是该修复还是放弃,走到如今,他真的已经太累了。

  “唔……”

  有个人在他怀抱里拱来拱去,执着地要找到熟悉的感觉,江叙白忘了,楚云凡向来是说不通讲不透的,他不听不管不顾,任凭江叙白如何哄劝都阻挠不了。

  不久前,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此时又如同热恋时期相互依偎,怀里的人烦躁地哼哼两声,江叙白只能顺从地搂住他,怀里的人终于安分了。

  江叙白亲亲他的脸颊,手掌覆在楚云凡的腺体上,轻柔地给他纾解疼痛酸麻,“到底谁能来给我出个主意啊……”

  从小到大,他为自己的未来做过很多次选择,从小镇到大学,从学校到职场,每次选择都是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可如今,他的赌注是楚云凡……他是一条烂命随便摔打、任意闯荡,可他爱的人不是。

  二人难得温存了几个小时,楚云凡一觉醒来立刻从江叙白怀里滚开老远,卷走了所有的被子……

  楚云凡头晕得很,腺体依旧在发烫,很不对劲……为什么会这样……得趁江叙白离开的时候,仔细检查下腺体状况。

  终于,江叙白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去了客厅,楚云凡撑起身子,穿上床边放着干净衣服,蹑手蹑脚地跑进卫生间。

  江叙白听到屋子里有动静,顾不上挂电话,赶紧走进来,床上已经没人了,卫生间的门已经被反锁了!

  “爷爷,我等会儿给你打过来。”

  他挂断电话敲门道:“楚云凡,你干什么呢?”

  卫生间里的人惊愕地看着镜中人,彻底崩溃地砸烂了整个镜面!

  “楚云凡!”

  江叙白听到异响心里一紧,抄起哑铃就要砸门,刚高举起来门就开了,连忙收了手,“你有没有伤着?”

  他丢下哑铃,拉着楚云凡左看右看,只有手背上有些擦伤,镜面支离破碎,落了满地残渣,楚云凡还光着脚,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脚心。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江叙白摸着他的泛红流泪的眼,这么长时间,哪怕他们闹得再凶,吵得再厉害,除了在床上被欺负得不行楚云凡才会掉几滴眼泪,何曾哭得如此伤心过?江叙白眼底闪过难以遏制的恐慌,他看向楚云凡身后支离破碎的镜子,难道还是被知道了吗……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的迟疑和挣扎让楚云凡彻底失望,“你果然找了医生把我弄成现在这样……卑鄙……无耻!”

  “没有……不是这样,我问了他,是腺体代谢慢导致的,你别哭……别踩到玻璃了,我抱你?”

  “我说是什么事情了吗你就急着承认!做贼心虚!骗子……骗子!!!都要骗我,又骗我!”

  楚云凡狠狠推开他,江叙白猝不及防,这才看清他手心里一直攥着一块细小的玻璃碎片!

  “楚云凡!”他扑上去想要阻拦,但还是太晚了。

  碎片直插动脉,当年受过伤的地方被再次割开,鲜血喷涌而出,江叙白连忙抱住他,“别拔出来!不能拔……!你疯了!你疯了!!!”

  血溅了他一脸,他捂着伤口,幸好没有伤到气管,满手的血几乎打不开手机,江叙白颤着手拨了急救电话,血还在不断往外涌,止血药物已经被用光了,江叙白只能死死按住,减缓血液流失。

  楚云凡倒在他怀里,身体一阵一阵发冷,愤恨和不甘随着血液一起流出身体,竟唤醒了半刻理智,本来……他攥着这碎片是要弄死江叙白这个可恶的alpha,竟然用不知名的手段给他烙下了终身标记……怎么可以这样……他从来无法彻底占有他人,凭什么江叙白可以这样对他……凭什么他要一辈子承认输给了江叙白,凭什么他要认栽一辈子……他不服……宁愿死,也绝不臣服。

  楚云凡呛了血,痛苦咳嗽着,明明是要杀了这个可恶的alpha泄愤……可江叙白那双单纯又无辜的眼睛看向他的眼神是那么关切、那么心疼……他攥紧了碎片,怎么也下不了手。

  江叙白不断吸出他嘴里的血吐在一边,依稀听见楚云凡嘀咕了一句话。

  急救人员很快赶来,他没有听清,他身上沾满了楚云凡的血,一直陪在他身边,楚云凡最后看了他一眼,视线下垂时,竟瞧见小指上鲜艳的的红藤……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跨年,江叙白虔诚地亲吻他的脸,说……希望能保佑他健康平安……

  医院的灯光一道一道在头顶上划过,一声门响后,他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之中。

  江叙白失魂落魄地坐在手术室门口,林晟他们一家很快赶来,见到江叙白这个样子都吓了一跳,姑妈坐在他身边小声唤他的名字。

  江叙白逐渐回神,看着她担忧的脸,“对不起。”

  “怎么会这样呢?”姑妈找人拿来干净的衣服,让江叙白换下血衣。

  江叙白茫然地顺从,脱下衣服的那一刻身边的人都吃了一惊,只有江叙白镇定地穿衣。

  林晟见他身上的抓痕、咬痕几乎连成一片,腺体上还有未退的临时标记,新伤叠着旧伤格外可怕,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扫了一眼亮着的急救灯牌……

  你们AA,搞人命呢……?

  姑妈看他吓傻了,不忍心追问,直到江叙白自己说道:“都是我不好……”

  姑妈想到他这一身的伤痕……她深知楚云凡并非善类,这两人谁对谁错还不一定,“别这样说……之后再……”

  话音未落,手术室的灯牌熄了,这才一小时就结束了?所有人全部站起身,医生扫了一眼江叙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很抱歉,伤者腺体极度不稳定,导致失血过多……我们已经尽力了。”

  所有人彻底愣住了,林晟不可置信地抓住医生的胳膊:“怎么可能?!不可能……你……你说真的?!”

  怎么可能……?楚云凡……那么严重的事故、脖子断了一半还能活着出来,命比嘴还硬的家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真正的罪魁祸首

  是元旦,所以加更了,新年快乐呀

第102章 咪不是罪魁祸首

  江叙白下意识抱住了惊厥昏倒的姑妈,走廊里竟是一片死寂,没有人哭嚎,只剩下难以置信,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怎么会呢?刚刚还跟他吵跟他闹的人,没了……?

  手术室外乱成一团,刚安顿好姑妈,几个人都茫然着,突然来了一批人,林晟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见他们要带走江叙白,赶紧上前拦住:“你们是做什么的?”

  为首之人拿出了一份文件,“不好意思,我们是楚云凡先生的人,楚先生的后事会有专人安排,江叙白先生要跟我们走一趟。”

  江叙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这种时候还问什么处置不处置……随便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给爷爷留够了后半生都花不完的钱,至于他自己,随便吧。

  手里还沾满了楚云凡的血,柠檬的香气随着时间流逝缓慢消散,已经闻不到那个可恶的味道了。

  有人过来抓住他的肩膀,他顺着力道站起身,林晟再次拦住了他,“等等,相关证件出示一下,他不可能只留了口头吩咐,我要看文件,带章和签名的那种。”

  那人从公文包里抽出厚厚一沓证明,林晟看了几眼,眉心一皱,悄悄看了江叙白一眼,见他一副听天由命的德行,只能放这群人带他走了。

  林晟看了一眼还昏睡着的母亲,闭上眼长叹一口气,真是不安稳的一年……

  -

  江叙白被带到一间装修简约的办公室,面前的人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无边际地嗡鸣,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反复强调:楚云凡没了。

  过往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回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纱,上面沾着血色和污点。

  是他害死了他……

  “江先生?江先生,您在听吗?如果没有异议,请在这里签字。”

  江叙白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捏着文件,却看不进去一个字,“这是什么……?”

  律师只能再次重复道:“这是楚云凡先生立下的遗嘱,按照楚先生的遗愿,有这些财产是赠与您的,您可以对着单子核对一下。”

  “遗嘱……?赠与……?”

  江叙白颤着手,视线模糊到不能视物,助理拿来纸巾递到他手边,江叙白迟迟没有接,满是光斑的眼里只看得到一部分字,纸张温热,而他的心冰冷彻骨。

  遗嘱竟然是年后第一个工作日立下的……是那场大火之后吗?

  身边的一切都在反复提醒他,楚云凡真的没了。

  真的……没了……

  “是的,楚先生将大部分的财产都赠予了您。”律师点点他面前的单子,密密麻麻列的全是相关信息。

  江叙白看了一圈,没有那个他最熟悉的地方,他反反复复看了三四遍,真的没有……

  “这些我都不想要……”他的话还没说完,律师已经沉沉地点了头,说道:“您和楚先生一起住过的地方,相山禅庄由楚英女士打理,另一处房产已经以高价卖给了一位远洋商人,如果您想要买回来,嗯……可能得等到五年之后。”

  江叙白推开那些文件,万念俱灰,他只想要离开,离开这个噩梦,他一定是在做梦,等到梦醒了,一切都没有发生,这都是梦,都是假的……也许从他看到李岩昕的死讯时就开始做梦,都是假的……

  “江先生……您节哀,但是这份文件……”

  “江先生,您先等等……”

  身边有很多人在叫他,江叙白一句也听不见,他要回家,回家睡一觉醒来噩梦就结束了,他要回家……

  回家……家……?他的家在哪里?在丰县吗?在哪里……

  江叙白站在路边,大风一阵一阵吹拂在脸侧,发梢凌乱地遮住双眼,他没有家,他从来就没有家……爷爷奶奶将他和周宇瑾拉扯大,有周宇瑾在时那里才勉强算得上一个家,周宇瑾没了,家的感觉就散了……后来有了楚云凡,楚云凡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哪怕他们争吵过、闹过,想过放手,却从未想过彻底的失去竟是将心口里最软的那块肉生生剜走。

  他又来到了江边的小亭,二月的风刺骨寒冷,带走他所有的意气风发。

  失魂落魄时,太阳悄悄落山,江叙白恍惚地回到医院,病房里空空荡荡,他按着玻璃窗连困惑的情绪都难以生出,只是呆滞地看着被风吹拂的窗帘。

  “哎?是病人家属吗?”

  一位护士路过了他,江叙白指指空病房,“来探望,刚才还在的,怎么……”

  “哦,他们申请转院了,现在应该在市军区医院,来探望记得联系好,别像这样跑空一趟。”

  “好……谢谢……”

  江叙白靠在病房门口,歇了很久,提不起半分力气,浑身的精力都随着楚云凡的离开被彻底抽走,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他只能回到出租屋,房门一直开着,消毒水的味道传出很远,他陡然焦急起来,猛地跑到门口,险些跌了一跤,屋子里全是人,他们有条不紊地收拾屋子,“是租客江叙白先生吗?”

  “是……你们在干什么?”巨大的失望让他再次无力,靠在门框边上缓慢滑坐在地。

  “哎?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没有,你们在干什么?”

  他反反复复问着同一句话,那人指指屋子里的碎片,“是林先生让我们过来,把屋子处理干净,林先生转托您一句话,让您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为难您的。”

  江叙白无法思考他的话,颓然起身,全然不顾形象地倒在沙发上,为什么不为难?楚云凡的姑妈那么疼他,现在楚云凡在他手里出了事,她竟然不追责吗……?

  为什么不追责呢?来杀了他多好啊……

  江叙白趴在沙发上,只想赶紧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变。

  他在浓浓的消毒水味道里睡去,也在同样的气味中醒来,彼时明月高悬,好久没见过如此明亮的月光,将无灯照明的屋子里照得亮如白昼。

  江叙白按着抱枕起身,脖子睡得酸疼,身上也疼得要命,却都抵不过心口的闷痛,屋子里的气味比信息素难散多了,强势的消毒水驱散了另一个人的清香,身边的一切都在想方设法将重要的痕迹抹杀。

  爱和恨,在生死之间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宁愿现在有人将他扒皮抽筋,也不是这样一个人待着。

  太突然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江叙白不禁摸到肩上的咬伤,这竟是楚云凡给他最后的念想……

  他的躯壳还活着,灵魂死得透彻,空洞的双眼看着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时光在心死之人面前停止了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像是个闹钟……江叙白猛然起身,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他无法控制地跌倒在地,身上的骨头和血肉费了很久才重启活力,他爬到手机边,颤着手打开了锁屏。

  “今天是某朵小云的生日,请记得送上祝福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