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万人嫌心死后 病弱万人嫌心死后 第74章
作者:盈灯
第65章
直到直升飞机停靠在山崖下方的平地旁扬起一片沙尘时, 沈陌遥仍然有些恍惚。
在危情中宣泄般爆发的心扉袒露随着池奕珩眼中的微光熄灭戛然而止后,似乎那个未完成的吻也就一并成了让他短暂被麻痹的神经重新恢复功能的开关。
他看着眼前满地的血和怀里一动不动的人,忽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 终于后知后觉地在渐散的温存中尝出恐惧的味道,浑身发冷。
世间的一切声音好像在这瞬间离他远去了。
在螺旋桨的轰鸣中,率先带着担架和轮床下飞机的一众医护把池奕珩从沈陌遥的怀里转移到担架上,给他的腹部和大腿外侧的伤口做紧急处理的同时, 伯莱明紧跟着从直升机上跳下来。
洋人医生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池家少主身上一番触诊,面色凝重地朝身边的金发医生耳语几句, 紧接着走向一旁似乎完全定住了的人。
沈陌遥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池奕珩的衣服被剪开,又看着他被带上氧气罩,输上液体。
“沈先生……沈先生!”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逐渐听见耳边熟悉的呼唤,视线重新聚焦后,他看见伯莱明搭在自己脉搏上的手, 却因为强烈的心慌和窒息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
“靠,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洋人医生检查完他的状态, 脸色已经黑的堪比锅底, 他罕见地骂了一句粗话,招招手又喊来一个壮硕的年轻护士把他直接打横抱起, 跟在池奕珩的担架后面径直上了直升机。
上了飞机后, 即使伯莱明已经提前吩咐, 大部分医护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已经出现明显休克症状的池奕珩身上。
沈陌遥在氧气面罩之下的唇色仍然发紫,他安静地缩在直升机角落的座位,眼睫颤动间一度要失去意识,后来还是蓝眼睛医生在忙碌间发现他的情况不对, 立刻喊了护士给他加大氧流量,又静脉推注药物,他才不至于当场陷入昏迷,但是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冷汗浸湿衣领,却仍然固执地想去抓池奕珩垂落在床边的手。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在克雷顿私立医院降落。
池奕珩被迅速送进手术室,几个小时后,伯莱明有惊无险地把埋入他腹腔的子弹取出。他不敢耽搁片刻,拜托一助进行关腹就匆匆往外赶。
沈陌遥在到达医院时人还是清醒的,也坚持表示自己状态尚可不需要急救,但伯莱明实在不放心他那张看起来比池奕珩还要惨白的脸,换下衣服走出手术室大门后果然看见颓然靠坐在走廊边垂着眼睫的人。
“他怎么样?”
听见脚步声,沈陌遥惶惶然抬起头。
“血止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子弹造成一部分脏器损伤,有感染导致继发性腹膜炎的可能,这两天要暂时留在ICU观察。”
“ICU……”
沈陌遥肩膀猛地一晃。
“沈先生请放心,少主的身体素质极好,只要扛过接下来几天,日后修养得当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可是我必须提醒您……以您目前的身体状态,如果不尽快接受治疗,我严重怀疑少主前脚醒来,后脚您就要被送进抢救室。”
沈陌遥没有回话,他垂下头按了按胸口试图压住突突直跳的心脏,可是好像在听到池奕珩没有大碍之后,身体各处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瞬间就松懈了,痛意紧跟着从四肢百骸冒出头,短短几秒钟,他脸上冷汗汇成一股一股的水流往下淌,眼中那股执着的光也在顷刻间散去了,单薄瘦削的身体直直往地上栽。
于是伯莱明十几秒前才做出的预言很快成了真,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接住完全失去意识的人,紧急喊来一众医护准备轮床和抢救室,马不停蹄地把人送去急救。
说到底还是底子好,在ICU里住了三天,抗过了炎症引起的高烧后,池奕珩的各项指标在伯莱明的治疗下很快就恢复正常,被批准转进VIP病房。
反倒是沈陌遥三天在手术室门口晕倒后再次出现呼吸窘迫和心绞痛的症状,血压和血氧都低到临界值,甚至在抢救过程中出现了短暂的室颤,好在伯莱明专业技术过硬,才堪堪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在呼吸机予以持续供氧后,沈陌遥在被送入池奕珩隔壁特护病房的第二天就醒了过来,他还不太能下床,却每天都在伯莱明查房时坚持追问池奕珩的状态,洋人医生在如实告知他对方情况很好的同时,也屡次警告他需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
沈陌遥的心肺功能在山崖上的那场危机中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如今即使经过治疗,看似病情稳定,给心肺造成的损伤却是不可逆的,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加剧衰竭的情况,可以说比池奕珩的状况要危险的多。
但出乎伯莱明意料的是,这次在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后,沈陌遥竟然显得很平静,一点恹恹的情绪都没有。
甚至可以说,在听说池奕珩状态日渐转好,很快就可以彻底恢复健康后,他的精神似乎也越来越好了,配合每日输液打针和服药的态度也堪称积极,几天下来连过分苍白的脸色都逐渐出现些微红润,一改曾经消沉萎靡的模样。
池奕珩正式苏醒的时候已经是入院后的第四天,他茫茫然睁开眼,先是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视线逐渐恢复清明后才感觉到腹部灼烧般的疼痛,他蹙着眉倒抽一口气,耳边适时传来一道清浅的声音。
“感觉好点了吗?”
他怔了怔,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头看过去,沈陌遥竟然弯着唇角守在他床边。
于是他下意识点点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嗓子却哑的厉害,嘴唇也很快被微凉的指尖抵住。
“你刚醒,歇一歇,听我说就好。”
于是池奕珩眨眨眼,平静下来。
“你还记得吗?四天前……你失去意识之前,问了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所以我想,你醒来后,一定会很期待听到我的回答。”
“其实不仅是给你,我想我也是时候给自己一个答案。”
沈陌遥眼睫垂落,搭在床边的手轻轻蜷起来。
“我想,从最初我下坠时,你拉住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在我的心里就已经是弥足特殊的存在。”
“但是最初的我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一点。所以后来,我花了一点时间去认识到自己的内心。”
“和你一同度过的这些日子……我逐渐发觉,你对我而言的这份特殊早已经不止于友情的范畴。”
爱意的滋生也许是跨年夜独属于两人的那场灿烂烟火,也许是舞台上下遥迢却触及真心的那次隔空对望,也许是鬼屋里在意外和恐慌中诞生却弥足旖旎的那个拥抱。
沈陌遥想。
甚至,也许不是某个特定的时间点。
是每个他们肌肤相贴,灵魂的轨迹此消彼长缠绕着的瞬间。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害怕。”
“我是个软弱又自私的人。也许是之前的那些经历在我的心中始终留有不那么美好的烙印……我一直没有主动向前踏出脚步的勇气。”
“因为害怕自己最终会成为你的负担,害怕不能给你长久的陪伴……所以我以为,只要不开始这段感情,就不会有让彼此都面临刻骨铭心的分离的一天。”
沈陌遥的声音很轻,掺杂些许颤抖。他纤长的睫毛扑闪,试图将眼中那些近乎破碎的情绪全部藏进眼眸深处,却仍然被池奕珩敏锐地捕捉。
他没有出声打断,仍然在静静地聆听,却伸出搭在床沿的手覆上他微微颤抖的手背。
“前些天,看见你中枪的那一刻,虽然表面上还在维持冷静……其实我已经几乎失去理智了。”
“我不敢想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池奕珩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么他也根本没有必要再继续活。
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对于池奕珩来说应该也是同样的。
“所以我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天真。”
“我不应该因为害怕那些未曾发生的失去,就不敢踏入那片洒满阳光的未来。”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对于现在能够和所爱之人共度的每时每刻,他都应该拼尽全力去珍惜,而不是一味地纠结回避。
“……池奕珩。”
“嗯?”
“之前在来美国的飞机上……你和我说,在新年要许下三个愿望。”
“嗯。”
“当时我许了两个,还剩下一个愿望的空缺等待填补。”
沈陌遥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现在我想好了。”
其实他是一个很贪心的人,所以纵使身上带着永久的伤疤,在认清自己的内心,决定不再犹豫奔向爱的当口,他仍然选择去期盼一个霁风朗月的未来。
“我也想……去尝试着做一个和你一起白头偕老的梦。”
此时此刻,窗外在层层薄云中冉冉升起的灿白色光球所散发出的光芒好像终于真正照进他乌沉沉的眼底,带出一片明媚的笑意。
而后,他俯下身,将嘴唇贴上床上人的唇瓣。
池奕珩的眼睛猛地睁大。
他刚醒来不久,脑子转得不算快,还在回味沈陌遥方才推心置腹的一场告白,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人竟然会有这么主动且热烈的表达。
在唇齿相接的前两秒,他的大脑甚至出现短暂的空白,但是很快柔软而湿润的气息氤氲着将他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包裹,在短暂的愣神后,他立刻支起上半身回应,手也不由自主地搂上他的腰。
唇舌搅动间,两个人的喘息都变得绵长。
缱绻在空气中随着细微的水声蔓延,不知道是沈陌遥太轻还是池奕珩的力气太大,好像只是一个抬手的功夫,他只感觉自己脚下一轻,整个人就被掐着腰抱上了床。
而后,伏在坚实温暖的胸膛没过几秒,天旋地转间,四片唇瓣短暂分离一瞬,他竟被池奕珩直接压到身下,滚烫的鼻息再次倾洒在他面庞。
像是压抑了太久,这个吻的后半程格外激烈。
没能咬紧的牙关被轻而易举地攻入,沈陌遥对池奕珩充满侵略气息的索取毫无招架之力,他发出微弱的呜咽,很快在逐渐稀薄的氧气中出现一阵眩晕。
许是他们都压抑了太久,这个包含浓重情愫的吻来得太迟太激烈,最后结束的时两个人都有点力不从心,沈陌遥更是被亲得浑身发软,只能和池奕珩一同窝在床上,靠着彼此轻轻喘息,耳鬓厮磨。
直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而后,一道扁平的,冷飕飕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少主,友情提醒,你留置针滑脱了。”
“是吗?”
池奕珩胸膛起伏着,满不在意地掀起眼皮撇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像是根本没感觉到痛。
“真是万万没想到两位病人竟然有如此雅致,身体还没好透就满脑子风流之事,激烈程度甚至能让留置针都脱落……让鄙人不禁感叹,下次来接你们进医院时一定记得带一张加宽的轮床,方便二位以最舒服的姿势搂搂抱抱,互诉衷肠。”
“这里现在没你什么事,出去。”
对刚才的吻仍然意犹未尽的池家大少舔舔嘴唇,搂在沈陌遥腰上的手紧了紧,在喘息间开始思考这人是不是又偷偷瘦了一点。
“是是是,我出去。我不该来,我多此一举,在德斯基德国家公园的时候我就不该来救你们,让你们彻彻底底当一回亡命鸳鸯。”
“伯莱明先生,他睡了太久,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你贵为院长大人应当高抬贵手……和他呛声不值得。”
沈陌遥耳垂和脸颊都有些发红,他牵起池奕珩的手腕,如同伯莱明所说手背上已经青了一大块,他有点心疼,指尖在上面轻轻蹭了蹭,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池家大少好像立刻就受不住了,竟然愈发放肆地把头埋进他的脖颈深深呼吸。
“少主这个没出息的恋爱脑暂且不提……沈先生,我怎么感觉你也在帮着他指桑骂槐呢。”
伯莱明差点气笑了,忍不住想之前是自己看走了眼,竟然不知道从来都是温和疏离的沈陌遥谈起恋爱来也有种不分青红皂白一心护短的美。
这两个人真是天生一对。
“你看,我就说他老了不中用了是对的,现在一天天医术退步不说,还这么敏感。”
“话不能这么说,伯莱明先生最近确实太忙,压力大了有些敏感很正常,你要体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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