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 我们谈谈 第41章

作者:听杉 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轻松 近代现代

  “什么时候来的?你爸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都没来得及接你,”丁若枚簇起细眉,看了眼腕表。

  黎昀在外人面前总是彬彬有礼,表现得游刃有余,“没来多久,运气好,赶上一场落日。”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二人当时聊得投入,谁能注意到太阳是几点落下的。

  反正各自心知肚明,无非是维持着表面和平。

  丁若枚:“正好,餐厅选址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她弯着眼睛,煞有介事道,“我也不知道挑得地方你喜不喜欢,左右身边没人替你着想,就当是我作为妈妈的责任和一点心意。”

  时恪听得皱起了眉,嚼出里头多少藏了些“你没有母亲,而且她还是个不负责任的女人”的含义,他下意识握紧了黎昀的手。

  黎昀神情自若,手指却怔忪了一下,似乎对时恪的动作感到意外,心尖陡然变软,然后以更深更完整的姿态回握。

  人性如此,在哪都一样。

  打着“为你着想”的幌子向你挥刀,喜欢把恶意包装得光鲜。

  那个被叫作肖总的男人不甚自在地背过手,清清嗓子,说:“别嫌我这做长辈的话多,黎导和丁姐为了你的事操了不少心。”

  黎昀轻哂,“肖总,好意我心领了,东西还是还是留给令郎,或者,”他看向丁若枚,“送给黎逍当个资产也不错?”

  黎昀向来不把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放在眼里,偏偏黎逍什么都爱和他比,而比又比不过,到头来争得都是些黎昀根本就不在意的东西。

  丁若枚尬着脸,抿嘴理了理头发,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马上就要开宴,咱们一块儿过去?”

  她偏过头看了眼站在旁边,一直没做声的时恪,目光里有些审视的意味。

  黎昀不动声色地侧过肩膀,将人掩在后面,“不必。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说罢,黎昀和时恪并肩阔步离开了。

  汽车驶出景区,山下霓虹重新点亮夜色。

  临走前,时恪趁着取伞的空档,松开了交握的手。

  黎昀回身倒车的时候瞟了眼后座放着的伞,有种想把它扔了的冲动。

  一路无话。

  音响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窗外景色从山林变成高楼,明城的夜晚繁华而拥挤。

  时恪上回觉得坐立难安,还是在第一次乘黎昀车的时候。

  他目光低垂,好似才从得知隐秘后的余震中缓过神来。

  心脏仍浮在半空,落不下,抓不住。

  这就像一种窥探,而他觉得心虚,那些是自己没立场,也没资格获取的信息。

  时恪浅浅呼出一口气,斟酌着开口:“对不起,今天本来替老师赴宴,我没想到会听见……对不起。”

  “别道歉,”黎昀说,“没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我的问题。”

  擅长开解人心的黎昀也有陷入困境的时候,他不禁开始自责。

  原来一向主动的人,竟然是更胆怯的那个。

  时恪愿意剖白过去,自己却从不透露家里的事。

  他“强迫性照顾”的行为模式如同诅咒留下的后遗症。

  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

  习惯事事关心,处处共情,察言观色和掌控欲成为了安全感的来源。

  可从遇见时恪后,黎昀开始分不清了。

  他享受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像是渴水的鱼。

  你的感情足够干净吗?

  牵手的时候,你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上次聚餐,时恪醉酒后曾问过这样的问题,两人之间的界线似乎变得模糊,快要超出某些关系的定义。

  黎昀无法判断,也说不出口,只觉得自己卑鄙。

  他狡猾的贪恋着时恪纯粹的心。

  车里默了很久,时恪紧握的手指陷进掌心,他尝试调节气氛,说:“我记性不好,可能明天就忘了。”

  回忆是一件残忍的事,对两人来讲都是如此。

  汽车驶入闹市区,玻璃上浮动着霓光,斑斓贴着四方窗格流过,时恪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路边的观赏树挂上一整排五颜六色的灯笼,年轻人成堆的聚在一起,像是在举办什么活动,闹哄哄的延伸至街尾。

  时恪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扭头说:“黎昀,要不我们去逛逛街?”

  黎昀扫过侧视镜,街边热闹非凡,他扶着方向盘转了半圈。

  心里清楚得很,小孩儿在担心他。

  明城是座年轻又时髦的都市,受政/策影响,文化娱乐活动尤其多。

  各种网红地,快闪店,艺术展览,即便是工作日也到处都是打卡拍照的市民游客。

  平常时恪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但气氛会传染,喧闹也许可以驱散一些不愉快。

  街头熙熙攘攘,人挨着人。

  黎昀抬着下巴看了眼,说:“前面是个纳凉集市,”他朝时恪招手,“小心走丢。”

  两人个子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就算真走散了一眼就能瞧见,他就是想离时恪近一些。

  时恪下了车,快步走过来,“有手机,丢不了。”

  两人往集市门口走着,肩并着肩,晚风里带着暑气,心情却畅快不少。

  黎昀起了逗趣的心思,调笑道:“我手机在车上充电呢,要是我走丢了怎么办?”

  时恪闻言,有些放不下心,转过身在台阶上站定,挡住他的去路。

  他一字一句道:“我会找到你。”

  黎昀倏地停顿脚步,险些踩空一层阶梯,向来寡言的时恪强势起来让他不知所措。

  灯火映在脸侧,把他们的眸子照得透亮。

  “嗯,”贪婪和欲求在拉扯,黎昀的心池荡出层层涟漪,“不会走丢的。”

  沟通达成一致,时恪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走吧,去那边看看。”

  集市上好像什么都卖,美食美酒,书本文创,还有各种手工艺品。

  摊贩老板几乎都是年轻人,很多都是刚出来创业的小店,只管甩开膀子吆喝着,边卖边开直播,也不求能挣多少钱,就是图个宣传效果。

  逡巡一圈,时恪在众多小吃里挑到一个合心意的,他记得黎昀说过,吃甜的心情会变好。

  时恪看向前面的小铺子,说:“吃冰淇淋吗?我请你。”

  黎昀总是扮演着照顾人的角色,但今天例外,欣然地接受了时恪的提议。

  两人手里一人一支甜筒,悠闲漫步,边走边吃,倒是叫人想起他们刚认识不久,在路边吃生煎馒头的画面。

  绵密冰凉的奶霜入口,瞬间就消解了燥热,味道倒是甜得有些过头,可在心情不佳的时候反而刚刚好。

  二人晃晃悠悠,从街头逛到市集中心,靠近中央喷泉的地方围满了一圈人。

  上前几步,瞧见是乐队在街头正准备路演。

  小姑娘们举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充作荧光棒准备应援。

  不一会儿,琴声渐起,人群安静了下来,主唱的手搭在话筒边,轻轻吟唱着和弦。

  [Wish I could]

  [I could’ve said goodbye]

  时恪眼睛一亮,向前走了一小步,他很喜欢这首歌。

  从前清吧里那个驻唱歌手唱过,他平时工作都只管点单上酒,对其他事都不甚关心。

  唯有每次唱到这首歌时,他会在舞台前驻足,静静地听上一会儿,跟着轻唱。

  [Maybe even cried for you]

  随着乐队开演,周围人越聚越多,两人被簇拥着挨在一起。

  黎昀知道时恪大概不喜欢这种感觉,可身边人却突然转过脸来,冲着他浅浅笑了。

  时恪的敏感是一种阻碍,也是天赋。

  刚才一路都在观察黎昀的神情,他深知那种面对过去,又不得不隐忍的感受。

  “别人说什么都无关紧要,更不要自责,”时恪微微仰起头。

  “你说过,世界上没人比自己更重要。”

  主唱的声音很沉,搭配着轻轻柔柔的钢琴。

  人群挥动手机,旋律和晚风都在这片白色的星光中摇曳。

  黎昀喉头漫上一阵酸紧,轻轻“嗯”了一声。

  时恪点头,转回身子,眼里缀着星光的亮。

  或许是气氛太好,好到这瞬间可以抛开所有,尽情享受片刻不染尘埃的安宁。

  [Don't wanna feel another touch]

  “Don't wanna feel another touch”

  进入副歌,人群跟着和声。

  黎昀却隐隐捕捉到另一道清冽的,干净到近乎透明的音色。

  他低眸侧目,时恪正在轻轻哼唱。

  气息,旋律,连每一个吐字发音都动听。

  黎昀从来不知道小孩儿唱歌这么好。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台上,只有他的落在时恪身上。

  “No other name falling off my li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