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夏 第七年夏 第16章
作者:春怀酒浓
车放在露天停车场晒了一下午,拉开门热气直逼面门,程在野摁开车载空调,姜守言低头系好安全带。
车缓缓开出庭院的铁门,路灯昏黄的光线一道一道从姜守言脸上晃过,姜守言有点精力不济,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很疲倦。
他低头从烟盒里抽出来根烟,在程在野余光范围里晃了晃:“介意吗?”
程在野偏头看了一眼,左手离开方向盘,帮他把窗户摁了下来。
夜风吹拂起姜守言松软的头发,烟味也跟着绕到了程在野鼻尖,前方红灯,程在野停下车,问出了从出庭院起就一直绕在心口的问题。
“姜守言,你不开心吗?”
姜守言手腕搭在窗沿边,缓慢抖落蓄长了的烟灰,他像是有些惊讶程在野的问题,眉眼很生动地扬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是因为我表现的太沉默了吗?”
姜守言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但程在野觉得他现在的沉默和白天不一样。
或者说姜守言白天和夜晚的情绪有一点不明显的割裂,这点割裂很难被捕捉,刚有个苗头,又会被对方游刃有余地盖过去。
车灯晃过搭在车窗的手腕,姜守言把烟慷慨地递到了程在野面前,不算太近,需要低头才能够到的距离。
姜守言笑着问:“要吗?”
程在野盯着面前那根细长的香烟,脑子里想的是上次在酒吧里的姜守言。
他的思绪轻而易举被带偏了,随后尝到了淡淡的酒味和烟的苦味。
姜守言的烟抽起来有点苦。
程在野皱了皱眉,顺着姜守言收回去的手看到姜守言的脸。
火星被吸得亮了几分,他偏头吐干净唇齿间萦绕的烟雾。
灯已经变了很久了,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许久没动。
姜守言缓缓出声提醒,声音里有不明显的笑意。
“灯绿了,程司机。”
程在野无声收回自己的视线,脑子里全是姜守言吸烟时微张的嘴唇。
十几分钟的路程没一会儿就到了,姜守言下车和程在野说谢谢和再见。
他缓步走上二楼,关上门被黑暗包裹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就淡了,那点仅剩的活力好像也跟着被抽空了。
姜守言很容易疲惫,好像他的活力有个限定期,夜幕一降临,整个人会莫名变得迟缓。
但他同时也很会控制情绪,即使精疲力尽也能让自己的微笑无懈可击,直到回到无人之处。
姜守言没开灯,几步走到沙发躺下,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又站起身,推开客厅的窄窗,背靠着窗沿,在两花瓶向日葵边抽起了烟。
浪声一阵一阵从远方传来,姜守言一根一根抽着烟盒里的烟。
他不曾意识到进门这么久楼底下都没有传来汽车离开的声音,也没有在推开窗的时候发现不远处那道颀长的身影。
程在野站在路灯下,仰头看着二楼。
风把姜守言本来就宽大的短袖吹得鼓胀,显得他单薄又轻飘,在烟雾缭绕的窗台边摇摇欲坠。
程在野看到了姜守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些被他藏在懒散沉默下的孤寂与不安,以及在夜色里缓慢流淌的隐晦的自毁倾向。
程在野并没有要窥探的意思,他只是想等楼上亮了灯再走。
姜守言晚上表现得有点奇怪,他很不放心。
程在野绕着建筑走了半圈,站在街道边的路灯下,直到二十分钟后,姜守言推开客厅的窗,一根接着一根开始抽烟。
程在野意识到不能任由姜守言这样独处下去,但他又清楚地知道现在去敲门,面对面说话不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所以他转身走到几步外的草坪坐下,草坪后面有一大片茂密的灌木丛遮盖了他的身影。
随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姜守言的电话。
那边没响多久便接通了,大概就是正常从口袋摸出手机,看屏幕显示的来电名称,然后滑动接通的时间。
“喂,程在野。”
姜守言的声音很平淡,如果不是在他楼底下,看到他神经质一样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程在野或许也会被这平稳的声音糊弄过去。
他心里有些乱,没想好要说什么,就随便编了点东西。
“我已经到家了,Paulo在沙发上醉得昏过去了,Martim刚把他抗上楼,”程在野编起谎话来都不带停顿,“你呢,你睡觉了吗?”
姜守言不相上下:“还没有,刚洗完澡,准备睡了。”
双方都很有默契地停顿了一下,夜色寂静,姜守言能听见对面沉缓的呼吸声。
他摁灭了手里没抽完的烟,转过身倚靠在窗边,俯视街道对面昏黄的路灯,又没什么目的地扫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
他听见了小虫幽微的鸣叫,不知道是听筒里的还是远处草丛那的,然后对面的呼吸静了片刻,很认真叫了他的名字。
“姜守言。”
姜守言有些走神:“嗯。”
程在野突然低声说:“我喜欢你。”
第15章 厨房
厚重的烟味被风吹散了,姜守言闻到了衣服上,淡淡的,属于程在野的味道。
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象他说这话的模样,坐在小院的凉椅或者沙发上,低垂着眉眼,头发落下来,柔软地搭在他高挺的眉骨上。
说不心动是假的。
于是姜守言停顿了几秒,说:“我也喜欢你啊。”
声音轻飘飘的,和程在野的直白一比,像是灯红酒绿微醺一场后的轻佻。
那边安静了一阵,在幽微的虫鸣里更加诚恳:“姜守言,我是认真的。”
姜守言看到了窗台上的向日葵,哪怕夜色浓郁,它们也不减半分灿烂,依旧带着如阳光般的热烈。
他又偏垂视线看向窗台另一边,角落放了个小瓷碟,里面摁灭了六根烟。
如果不是程在野这通电话,瓷碟里会堆更多的烟头,直到烟盒被抽空,他又会陷入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无措。
可能被尼古丁镇静过头了,姜守言脑子一片空白,又下意识不想让程在野的话落空。
所以他回:“我知道。”
他知道程在野是认真的,一次又一次带他去见朋友,很坦诚地把自己展示给他看。
但说完姜守言又陷入了沉默,知道了然后呢,他能给程在野什么答案吗?
姜守言抚摸着脖颈上的那枚戒指,又想起压在枕头底下的那封遗书,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有点无奈,又有点苦涩。
他难免回想起Martim下午在泳池边和他说的那些话,他说Zephyr毕业后gap到了现在,对自己没什么很明确的规划……姜守言觉得他说错了,程在野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反倒是姜守言,毕业后虽然看起来很有规划地工作攒钱,但真正停下脚步向内审视自己的时候,他发现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成长过。
这种认知让他下意识沉默,连喜欢都只能说的轻飘飘的。
通话静了片刻,程在野说:“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只是想把这句话告诉你。”
可能从小在很健康的家庭氛围里长大,程在野一直都很会照顾情绪和缓和气氛。
他不会步步紧逼非要知道一个答案,他更多时候会选择去做,很真诚去做。
程在野玩笑道:“免得我努力半天,最后你很惊讶跟我说,其实你一直把我当好兄弟,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误会。”
姜守言被他逗笑了。
程在野轻轻揪了揪旁边的小草,也跟着笑。
夜空高远,彼此的呼吸透过听筒模糊了空间和距离,紧贴在一起。
姜守言心情莫名好了一点,视线远眺落到了深黑的海面,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听筒里传来了海浪的回音。
不等他蹙眉细听,程在野又说:“你还记得明天要跟我一起去罗卡角吧。”
姜守言思绪被转移,在窗边站久了腿有点麻,他转身往客厅走:“记得。”
程在野听到窗户合上的咔哒声,从灌木丛后悄悄探头往二楼飞快瞄了一眼,客厅亮了灯,白光很柔和地从窄小的窗口晕开。
几秒后,卧室也开了灯。
程在野就笑了,没收住音,透过听筒传到了姜守言耳朵里。
姜守言狐疑:“笑什么?”
“没什么,”程在野说,“罗卡角风很大,大西洋的海风很冷,明天记得多带件外套。”
姜守言坐在地毯上,手指拨了拨床头柜的木头玫瑰:“知道了。”
“姜守言。”
程在野又叫了他名字,现实生活里很少有人会这样叫他,大多都是姜哥,姜工,或者守言等等,连名带姓总感觉很疏离。
可从程在野嘴里说出来就不同,明明字还是那个字,音也是那个音,但就是显得很亲昵。
姜守言摸了摸耳廓:“嗯。”
程在野说:“晚安,希望你做个好梦。”
通话挂断后,姜守言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盯着早已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托程在野的福,姜守言今晚虽然没有做个好梦,但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
次日早上九点,程在野端着三杯咖啡走进庭院,递给正在清扫昨天烧烤摊残局的工作人员。
回到客厅刚好碰上Martim静悄悄下楼,动作鬼鬼祟祟让程在野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门。
Martim余光瞥见他了,下楼的动作滞了半秒,醉得还没醒过神来似的很缓慢地扭头。
程在野脚步当即就迈进了门槛:“(醒这么早?)”
Martim唔了一声,挠了挠他的短寸。
程在野说:“(厨房有热牛奶。)”
“(不用了不用了,)”Martim连连摆手,表情看起来很着急,又有点奇怪,“(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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