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已焚 白昼已焚 第27章

作者:余三壶 标签: 近代现代

  即使对方开玩笑拉近距离,也会被祁总那两三个字机械地回复劝退,最后只让人觉得,如今什么都不缺的祁昼,像个没有感情、没有自我的工具。

  真可怜。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时,我本能地一凛,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胡思乱想。

  而祁昼那边的吹风机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我却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聊天记录,慌乱之下我来回滑了几下屏幕,微信聊天界面回到了最顶端。

  而我在那边看到了自己的头像。

  ……祁昼竟然置顶了我。

  我是他唯一置顶的人。

  而且他给了我一个奇怪的备注。“snakecat”。

  这是什么?蛇猫?什么鬼东西,他手滑乱写的吗?难怪我刚才没有一进来就发现自己。

  祁昼果然有毛病吧。

  我点进自己的聊天框。眼前先是一亮,因为祁昼竟然设了聊天壁纸。那是片亮眼的蓝,像是随手拍摄的天空,远处露出几点白色的雪山山顶。

  我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没时间胡思乱想,一路把我们的聊天记录往上刷。

  这时我才发现我们说的话真是异常的多。为什么两个每天待在一起的人能说这么多废话。

  昨天中午我去给他买饭,他在医院楼下遛弯,给我拍了二十几张野猫照片,我竟然也顺理成章地和他分析争论起这猫和仙女打架谁能赢这种愚蠢的问题。从猫的品种、毛厚、前肢力量分析到现在的猫粮成分、猫粮狗粮口感差异。

  明明在我自己印象里,其实也是实际上,我一开始根本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但是每次莫名其妙地,我就被他吊起了好胜心,接了他的话茬。

  然后一旦聊开了头,我就会忘记和祁昼保持距离的初衷,和他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

  ……我终于翻完了这两天的聊天记录。

  我的心跳加快,手指滑动,终于要看到我想知道的问题答案了。

  然后,没翻动。

  我难以置信地下拉了几次,才意识到聊天记录竟然只保存到祁昼手术后醒来的第一天。

  我将手机翻转过来,低头细看,才回想起那天祁昼其实买了两台同款新手机,一台送给我了。另一台……就是这台。

  而且显而易见的,他没有把历史信息同步进来。

  我:“…… ”世界在玩我。

  我整个人都像漏了气的皮球,生无可恋地将他的手机扔回桌面上。而巧得很,就在同一瞬间,浴室的门打开了。

  祁昼穿着浴袍,头发明明已经吹干,但我仍觉得他整个人仿佛还带着点绰约的水汽。这时候的祁昼瞳孔似乎比平时更蓝,像雨后的海平面,带着湿润的水汽。

  祁昼倒了两杯牛奶,顺手将其中一杯放在我面前。

  于是,他的视线便自然而然地落在桌面上他自己那台正在充电的手机。

  “你刚才看了我手机吗?”祁昼问。

  他轻飘飘地一句话,险些把我的心从嗓子眼里逼出来。我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

第39章 共眠

  祁昼抿了口牛奶,唇角泛起抹淡淡的白,其实很慵懒温顺的样子,但在做贼心虚的我眼里,简直就像一只该死的玩弄猎物的狮子。

  我眼睁睁地看着祁昼拿起那台手机,反过来放在我面前。手机的合金背板和玻璃台面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脆响。

  我觉得他要兴师问罪了。

  祁昼说:“哦,我是说这两台手机底壳颜色不一样,我这款偏蓝一点,你那个颜色更浅。这次手机发布会后科技论坛里的讨论还挺多的,好像还发起了后台投票。怎么样,你看了我手机后壳以后,会更喜欢这台的款式颜色吗?”

  我:“………………”

  ……去你大爷的手机颜色。原来是说看这个!

  祁昼是有多闲,手机颜色比来比去,还特意来问我,他是小女生吗?

  我的心脏坐完过山车,狠狠地砸回体内,弄得我胸腔发疼,混杂着刚才白忙活一场却还是没看到那条信息的受挫感,我恼羞成怒了。

  我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对他道:“不会!我最讨厌蓝色了。”

  祁昼笑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做什么炸毛。”

  “我没有炸€€€€”我差点和他幼稚地吵起来,还好理智尚存,深吸一口气,理智回笼,假笑道:“祁总送什么我都喜欢的。不用问我的。”

  这是我十年后和他重逢以来,一直维持的虚伪顺从,祁昼一度曾十分无奈。

  然而,悲哀的是,他近来好像有了新的克我招数。

  他仿佛一点也没看出我的虚伪,反而一点头,看起来十分欣慰:“喜欢就好。我也觉得我一直很了解你的喜好,所以上次那牌子的衬衫,我又下单了几十件,你可以替换穿。”

  “几十件?”我难以置信地反问,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把我当周灼手办了吗?而且这要穿到什么时候?下辈子吗?他难道想让我在他家住个一生一世?

  “嗯,住院时无聊刷购物软件,每件都觉得很适合你,不知不觉就选了这么多。”祁昼说,“不过都是比较日常的类型。等你有时间我们可以再去店里看看定制款。”

  我:“……”

  末了,他还欣赏着我的表情,悠悠补了句:“虽然多了点,但我想你都会喜欢,并且都会穿的。毕竟你刚才还说,我送的你都喜欢,不用问你。是不是?”

  我:“…………”

  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忽然觉得精疲力尽。我甚至维持不住假笑,面无表情地说:“好累,我要睡觉。”

  我这话题结束得突兀,祁昼竟然接的也行云流水。他面上笑容甚至更盛:“好啊,刚出院的确应该养生些。被子我铺好了。你先上床休息吧,我还有两份邮件要处理,晚半小时就来。”

  我麻木地朝着祁昼指的方向走,出去几步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卧室。

  其实,若单论肢体接触,重逢后我们便异常亲近,没到24小时就在一张床上滚了两次,也曾同榻而眠。

  但那是不一样的。

  做那事可以说成坦坦荡荡、你情我愿的交易。但若清醒地躺在一张床上入睡,便当真显得过分暧昧了。

  我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祁昼,迟疑道:“……今晚你还要?你行吗?”

  我的目光掠过他受伤的肋部,一路向下……最后不自觉地停留在他的腰际。

  祁昼:“……”

  他屈指弹了下我的额头:“心思太沉,黑眼圈那么重,快去睡觉。不要胡思乱想。”

  我捂住额头。因为太过震惊愤怒,一时忘了回嘴。

  祁昼拿着笔记本,进书房前,又对我补了句:“出院前医嘱说我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近身看护,你想到哪里去了?”

  说完,他甚至还看着我微微摇头,仿佛很不赞同的样子,然后当着我的面关上了书房的门。

  我:“……”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简直要气炸了。要是在祁昼这里再住几晚,我觉得我都活不到被埋废墟。

  偏生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义正严辞,我竟然无法反驳。

  我在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发现自己毫无办法,只好面无表情地乖乖进了他的房间。

  我曾在这房间里过了不止一夜,但先前每次都意乱情迷,从未在清醒冷静地状态下好好打量过这房间。

  祁昼的喜好看起来竟没什么变化。

  他应该还是洁癖严重,整个房间一尘不染,书摆的整整齐齐,让人怀疑用尺子精心量过,像一个精致的标本室。

  唯一破坏气氛的是我进房间时随手搁在桌上的牛奶杯和毛巾,还有摆在他床头的美队盾牌抱枕€€€€那是刚才逛超市买日用品时,我一时心血来潮买的。祁昼这种洁癖居然主动让我入侵领土,还特意帮我挪过来了。

  我漫无目的地在他宽敞的卧室里走了一圈,坐在床边下意识地抚弄着祁昼的枕头,仿佛又闻到了那股祁昼特有的、如森林深海一般的气息。

  让人眩晕。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忽然轻轻动了两下,我不觉浑身一凛,做贼心虚般缩回手来。却原来不是祁昼,反而来了声软糯的猫喂,于小衍叫。

  仙女竖着条大尾巴,娘娘腔地又叫了几声,还不住用猫脑袋来回蹭门,就是不进来。

  我走过去,它又谄媚地叫了声,用鼻子顶了顶我的手心。

  这倒是稀奇。仙女同学素来高冷,对外人冷若冰霜,闻都懒得闻一下,平时虽然算得上粘我,但都是高傲的。我顺手摸着它头顶最柔软的毛,忽然灵机一动。

  “你想进房间是不是?”我蹲下来问它。

  仙女眨了眨眼睛,轻轻喵了一声。它有一双湿润的、和祁昼一样漂亮的蓝色瞳孔。

  我笑了:“祁昼是不是平时不让你进屋上床?”说完,我还指着床示意。

  仙女真像是听懂了,它高声喵了一串,仿佛在控诉祁昼。

  “好,那今天就是你的幸运日了。”我一把抄起仙女的腋下,勉强把它厚实的一身毛皮搂在怀里。

  仙女兴奋地扒着我的肩头,左顾右盼地打量祁总整洁如新的标本房。

  祁昼,你不是让我睡你房间吗?好极了,我不仅自己大摇大摆地睡,还带着仙女睡。我在心里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这洁癖一会儿还能不能忍着爬上床。

  我故意把床铺被子弄的乱七八糟,然后直接抱着猫钻进祁总的被子。因为仙女大人太沉,我索性瘫倒在床上,让猫趴在我的身上。床垫很软,被子很暖和,猫毛更软,猫肚子更暖,我仿佛一下子陷入白茫茫的云堆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十年,我每夜睡前必须服用安眠药,否则无法入睡。

  我心里知道,我其实害怕夜晚,害怕睡眠。因为我闭上眼睛都是那些带血的预言,或是现实里回忆中死不瞑目的血亲。

  更何况,祁昼是我要杀的人,我恨他,这恨意是过去从我身上剥离后留下的疤,是能让我骨骼沸腾的毒。

  若不是服了药、饮了酒,或者做爱生理趋导的意乱情迷,我如何能在他的床上、身侧安眠。

  但其实,事实和我想象的完全相反。

  €€€€这一晚,我只是随便脑补着祁昼看到满床猫毛的崩溃样子,竟就这么不知不觉、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我睡的又沉又香,只是隐约记得醒过一两回。应该是祁昼终于办公完回了卧室。

  他的动作很轻,其实原本应该不会惊醒我,但奈何我肚子上还躺了只大白猫。仙女被惊动,懒洋洋地喵了起来,还顺便在我身上伸了个懒腰,肉垫规律地踩着我的胸口。

  好沉……它是真以为自己是个身轻如燕的小仙女啊。

  我闭着眼睛烦躁地按了下仙女的猫头。

  祁昼低低笑了声,过来把仙女抱走放出去了。我恍惚间仿佛还隐约听到了相机的咔嚓声,但半梦半醒的,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思考,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竟然久违地感到心情愉快、精力充沛。简直不像进了次医院而像度假去了。

  祁昼不在边上,估计早就出门了。我先给奶奶打了个电话,然后慢吞吞地起身洗漱,发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煎蛋早餐。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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