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炽 第75章

作者:白芥子 标签: 强强 近代现代

  咖啡馆的二楼没有别的客人,在雨天里显得格外宁静。

  桌上咖啡杯里的热气袅袅而升,徐€€掀起眼,看着对面正漫不经心擦拭身上雨珠的湛时礼,忽然出声:“左边脸上。”

  湛时礼看他一眼,纸巾擦过自己脸颊。

  “刚看马守良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徐€€问,“你把他名下的卓盛股份骗到手了?听说他也被查了吧?”

  湛时礼简单解释:“他在澳门被人引诱赌博输了很多钱,手里的卓盛股份也质押了出去,对方提出要他以公司名义接一笔投资款,债务就一笔勾销。他在卓盛也是项目负责人,以为只是帮公司接一笔投资而已,不会有什么事,就答应做了。”

  徐€€听懂了:“这笔投资款有问题吧?他被人利用洗黑钱?”

  湛时礼点头:“现在商业罪案调查科正在查他,至于他手里的卓盛股份,我之前借了二十亿帮他解质押,期限半个月,借款合同附件里有一条是借款逾期未还,质押股权自动转至出借人名下,他当时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没在意。”

  本来是不会有问题的,马守良只要拿回质押出去的股份,怎么也能凑够连本带利还湛时礼的钱。偏偏不凑巧,卓盛现在被猎狐穷追猛打,股价大跌,引发市场恐慌性抛售,他没法套现,钱还不上,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里股权易主。

  “二十亿拿到马守良手里八个点的卓盛股份,”徐€€轻讽,“看似划算,但卓盛现在这个境况,万一之后被迫停牌摘牌退市,你也不怕这二十亿打水漂?而且这么多股份转让必须申报,何铭正那里你打算怎么解释?”

  湛时礼只说:“打水漂不至于。”至于何铭正的看法已经不在他考虑之中。

  徐€€当然知道他不是真的要搞死卓盛,一定留了后手,但也好奇:“时机这么凑巧,这边卓盛刚发生爆炸,猎狐的做空报告就出来了,不会是你跟高永诚在打配合吧?Nic,你作为卓盛股东,跟做空机构勾结啊?犯法的。”

  徐€€的语气很像是看戏,湛时礼面不改色说:“我没跟他达成过任何协议,连口头承诺都没有。”

  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但各有各的盘算,随时可能反目的脆弱同盟,他根本不怕查。

  徐€€果然猜对了,低骂道:“你真是胆子大,高永诚这种人你也敢跟他谋皮,也不怕把自己玩进去?我之前撞见过他跟马守良套近乎,马守良被引诱去帮人洗黑钱,也是他做的吧?”

  “记得你那个大哥是怎么死的吗?”湛时礼忽然问。

  徐€€的目光一动,瞬间明白了。

  湛时礼说:“他死之前帮人洗黑钱,一起参与的舅老爷钟智华后来也死在了惩教所,当时你爸让我帮抹掉一些可能牵连肇启的证据,我有仔细查过,发现他们之前都跟高永诚走得很近。

  “高永诚似乎跟警方一直在查的跨国洗钱组织有染,或许是他们在这边的白手套,你大哥和舅舅也是被他利用了。但是他做事很小心,没留下任何证据,连警方都没有怀疑到他身上,就连给马守良下套,也只是送了个情妇给他,其他事情都是马守良的这个情妇撺掇的,后来她人也失踪了。”

  徐€€闻言微蹙起眉:“这么危险的人物,你还敢接近他?”

  “€€少爷上次说,更危险的事情你见得多了,”湛时礼握着手中的咖啡杯,手指轻轻摩挲杯柄边缘,“我也一样。”

  徐€€注视他从容自若的眼睛,再次确信,他们是一类人,想要做的事情,哪怕是孤身走钢丝也会去做。

  他问:“高永诚做这些,是为了利用马守良洗黑钱,顺势拉卓盛下水借机沽空卓盛大赚一笔?不过他原本的目标是不是肇启?”

  “嗯,”湛时礼承认,“但你大哥死得早,你爸当初反应也迅速,没给他留下机会。而且肇启之前哪怕跟卓盛打收购战,境况也远比卓盛现在好,所以他当时没有直接对肇启下手,现在也更换了更可行的目标。”

  “托了你们的福,何铭正终于低头了,”徐€€似笑非笑道,“他已经联系我,想要我们这边回购卓盛所持有的肇启股份。”

  湛时礼料到如此:“很正常,他就算再不甘心,总要给卓盛董事局一个交代,卓盛也需要尽快填补其他项目上的资金空缺,稳住投资者信心。”

  “那你呢?”徐€€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炸卓盛公司大楼,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湛时礼却问他:“Seren,那晚的烟花好看吗?”

  徐€€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那夜亲眼看到卓盛大厦爆炸时的悚然感,分明是骇人听闻的事情,湛时礼却当做了邀请他看的一场盛大烟花,并且在那之后跟他说了“七夕快乐”。

  港城人不过七夕,反而因为这个日子临近鬼节而有所避讳,湛时礼却特地挑了这一天,人心鬼蜮,他确确实实就是个疯子。

  徐€€轻眯起眼:“你别说只是为了你所谓的‘放烟花’。”

  湛时礼垂眼笑了,说:“猎狐的做空报告很多内容都是不实信息,卓盛之后会开发布会澄清,也会公布利好消息。那晚的爆炸相关事故调查部门已经给出结论,是人为制造的,卓盛的能源项目本身不存在技术和材料质量缺陷,数据造假更是无稽之谈。

  “只不过卓盛大厦的能源示范展示厅里违规装置了氢能管道,需要有人出来担责。”

  至于担责的是什么人,反正怎么轮都轮不到湛时礼这个刚刚入董事局的小股东身上。

  “你也说了是人为,”徐€€提醒他,“你这么大胆子,真不怕被查出来吗?”

  湛时礼淡声道:“Seren,你知道的,我是个赌徒。”

  徐€€微微语塞。

  湛时礼是个赌徒,所以他什么疯狂的事情都敢做。

  湛时礼还是没有说为什么要炸卓盛大厦,卓盛被做空是必然,原本并不需要他做到这一步。

  徐€€慢慢抿了一口咖啡,已经有些冷了,他随手搁下,看向窗外。

  “雨停了,我该回去了。”

  徐€€站起身,拎起自己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服外套。

  迈步经由湛时礼身边过时,他的手腕猝然被钳住攥过去,失衡跌坐在了湛时礼腿上,后腰撞上环过来的双臂。

  湛时礼的掌心施力,轻轻压住他腰侧,声音贴近:“你很着急走?晚上有约?”

  “是啊,有约了。”徐€€索性卸了力道任由他环着自己,尾音拖出慵懒的钩子。

  “约了什么人?”湛时礼的声线沉了三分,语气略微妙。

  徐€€目光睨过来,谑意在其中流转:“你猜呢。”

  湛时礼的手拨上他下巴:“不想猜,说实话。”

  徐€€一哂,终于道:“内地来的客人,跟他们谈特别发展基金投资的事。”

  湛时礼扬眉:“你能喝酒?需要挡酒的话,我可以作陪。”

  “你以什么身份陪我去?”徐€€两指绞紧他领带迫他低头,“你已经不是我助理,也早从肇启滚蛋了,上次说不关你的事,其实还想打特别发展基金的主意?”

  湛时礼略无奈:“Seren,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是不是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一定另有目的?”

  “你什么德性你自己知道。”徐€€有点没好气,挣开桎梏欲起,又被拽着跌回原处。

  脊背陷入沙发的瞬间,湛时礼欺身压上,扣住他手腕,态度看似温柔其实强硬:“我们有一个多星期没见了,这么不想跟我多说几句?”

  这段时间他们都很忙,徐€€要忙着收拾异己,湛时礼这边更是诸多事情。

  被他这样逼迫,徐€€有些恼:“Nic,你放手,我手很疼。”

  “每次都是这招没用的,”湛时礼轻声说,“你要是不高兴,我可以再多给你放几场烟花。”

  “别疯了,”徐€€蹙眉,“你不会每次都赌赢,悠着点吧。”

  “嗯,”湛时礼听话受教,将徐€€的这句话当做是在担心他,“下次收敛。”

  徐€€的一只手搭上他肩膀:“行了,再不走我要迟到了。”

  “真不要我陪?”

  “不用,不必,”徐€€坚持道,“不劳湛先生操心。”

  湛时礼没有退开:“你刚还没有回答我,那晚的烟花好看吗?”

  徐€€想了想,评价道:“马马虎虎吧。”

  湛时礼静静看他须臾,终于将人放过,松开了禁锢。

  徐€€站起来,西服下摆掠过他膝头,准备走时忽又停步,说:“其实还是挺好看的,挺别出心裁,挑的日子也挺好。”

  他看向还靠坐在沙发里的湛时礼,指尖悬空点了点自己唇瓣,再隔空指向湛时礼的唇:“下次见吧。”

第72章 报复

  晚九点半,饭局结束。

  送走客人,徐€€停步酒楼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

  对面街边忽然有车灯闪动,徐€€抬眼看去,是湛时礼的车停在那里。

  徐€€眉峰一挑,问身边秘书:“他怎么知道我在这?你告诉他的。”

  秘书赶忙道:“没有,€€少爷你没同意,我不会跟别人乱说你的行踪。”

  “你自己回去吧。”徐€€说罢迈步走过去。

  湛时礼降下车窗,目光落向走近来的人。

  徐€€的脚步放得很慢,很像喝多了之后的懒散。

  “上车。”湛时礼示意,尾音裹着夜的潮气。

  徐€€在车边弯下腰,两手撑在驾驶座的车门上欺身压近,眼里确实有似是而非的醉色:“你是不是跟踪我?”

  冰凉指尖抚上他发烫的耳垂,湛时礼指腹摩挲着那一处薄红:“喝了多少酒?”

  浓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徐€€微微掀起眼,直直看过来。

  “没多少,”他的音色黏稠,“没有能挡酒的助理在身边,只能认怂说喝不了,那些人也给面子,没一直劝酒。”

  湛时礼捏着他耳垂:“我说陪你去,你不肯。”

  徐€€嗤了嗤。

  “上车。”湛时礼再次示意他。

  徐€€站直起身脚步踉跄半步,终于绕到副驾驶座这边,拉开车门。

  上车后他自己去翻湛时礼的扶手箱摸出颗糖,之前说着不喜欢吃糖,其实也是口是心非。

  湛时礼的视线跟随他,徐€€随意说着:“嘴里全是酒味。”

  糖含进嘴里,甜味也在他舌尖炸开。

  湛时礼很轻地弯了一下唇,收回视线,发动车。

  “去不去吃宵夜?”车开出去,湛时礼顺口提议。

  徐€€嚼着糖,他其实刚在饭桌上也没吃多少东西:“随便吧。”

  湛时礼踩下油门:“嗯。”

  他带徐€€去的地方,是深水€€的一处糖水铺。

  停车时徐€€看了眼窗外:“这里?”

  “就这里,”湛时礼先推开车门,“下车。”

  街上很热闹,雨停之后夜晚的天气难得不错,这一带的烟火气也很浓。

  下车后他们往前走了一段,糖水铺开在旧街人流密集的居民区,老式霓虹招牌在夜色里很不起眼。

  店里的食客只有他们,徐€€无所谓吃什么,湛时礼做主点了两份这里的招牌糖水。

  老板很快将做好的糖水送来又去了后厨,安静的小店里连汤勺搅动食物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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