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火山 灰火山 第8章
作者:ranana
他说:“我在摸你的羽毛。”
他还在轻轻摸他的头发。
支€€睡着了。
彰桂林留下了那盒口香糖。他有时候会在支€€家过夜,有时候趁他睡着了就走了,他偶尔会消失个一两天,然后又像屋主似的出现在支€€家里享用他的各种吃的喝的。两人见了面还是都憋不住脾气,但总归还是会做爱,习惯了之后,支€€也懒得每天都排查摄像头和监控了,关于彰桂林要如何摧毁他,让他身败名裂,他有了新的理论:彰桂林八成打算用情欲毁了他,让他成为他的性奴。
不知道他从什么劣质色情电影里学来的。
他们也一起看色情电影。学里面的姿势,学一部电影里,两个主角被关在衣橱里怕被什么人发现,又难以自持。挥汗如雨。那一回搞得支€€的好几件衣服都沾了精液和汗水,有的衣服根本不能碰水,只能扔了。搞得两人大汗淋漓,都像从海里捞出来的一样。
反正家里就这些地方,彰桂林像狗撒尿圈地盘似的,一个房间都没放过。厨房,阳台,卧室,浴室,他拉着支€€去了个遍。
渐渐地,支€€已经放弃去理解和琢磨彰桂林到底有没有病了。精神病人自有一套逻辑,总能自圆其说,他要是能理解,能搞清楚,要么他可以直接去开挂牌当心理医生,要么他离发疯也不远了。反正彰桂林没给他喂毒药,没半夜捅过他刀子,他和他在一起很快就能放松下来。彰桂林从来不追究他干什么,赚多少钱,也从来不会问他要买多大的房子,需要多大的院子,喜欢什么品种的狗。他也不去追究彰桂林的生活,他住哪里,有工作吗,他过去十几年怎么过的,将来谁养活他,他妈还好吗,他姐呢?
他们互相不追究这些。
他们谁也不需要回忆往昔,规划未来,记挂别人的感受,他们在一起只是单纯地享受某一刻。在那一刻,大脑只是摆设,什么心灵,什么灵魂,都是莫须有。
有一天€€€€这是彰桂林又一次忽然消失的第四天。彰桂林从没消失过这么久,这天赶上支€€去银行办业务,干坐着等了十来分钟,那几个柜员的办事效率倒很高,基本五六分钟能处理完一个号,可支€€不知怎么等得十分烦躁,刷了会儿手机,看什么都很没意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便从银行出来了,在门口抽了会儿烟,想来想去,决定去找江仞。
第5章
两人约在江仞上班的房产经纪公司碰头。支€€到了,见到江仞,两人好一番寒暄后,江仞带着他往一间小会议室去。走去那会议室的路上,办公室里的几个年轻女孩儿偷偷拿眼睛瞟支€€。支€€笑着和她们点头致意。进了会议室一坐下,江仞就张罗着给支€€泡茶,还拿了好多小包装的零食放在桌上,直说:“我就和我们公司那些小年轻说,我说,你们看的这个视频的主播,我认识!”
支€€客气地帮着拿茶杯,干笑着回:“不是主播……”
江仞置若罔闻,抢了茶杯回去,连声说:“你坐啊,你坐,我来好了,我来好了。”
两人推着客气着在会议桌边坐下了,江仞把零食往支€€面前推,说:“这些零食都是看了你的测评还是什么的,都是那种比较健康的,你吃啊吃,都是我们后勤小姑娘弄的,”江仞一挤眼睛,嘴边跟着挤出个笑:“你们主播不拿厂商回扣的吧?”
支€€问道:“刚才微信里和你说的房子的事情,你说上个月你们刚卖过我们小区一套是吧?均价你查到了吗?”
江仞掏出手机戳来戳去,道:“对,对,天域是吧,小区是老小区了,不过以前老房子得房率高啊,周边公车地铁超市都有,学区也不错,治安也是没话说,就是你这个楼层,没电梯可能价钱没办法卖那么高,我记得我们之前卖的是二楼的。”
“没事儿,我们也不算靠这房子赚多少钱,就是这几年回来得越来越少,房子这东西还是得有人住。”
“你是两室一厅一卫是吧?”
“对,大概86平吧,得再看看房产证确认一下,一间现在是主卧,朝南,另外一间本来是我的房间,现在用来做储藏室。”
江仞看了支€€一眼:“这房子卖了,那你们一家以后是真不打算再回来了?”
“我爸妈在杭州住挺好的。”
“亲戚啥的还都在这儿吧?”
“亲戚嘛,那也是逢年过节才走走,再说了,杭州回来也不远啊,现在g字头的很快就到了,不像以前,”支€€还道,“我爸现在和他们单位那些同事走比较近,老一起钓鱼啊,露营啊,还弄了个什么自驾游俱乐部。”
江仞笑弯了眼睛,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老爷子比我们潇洒啊!”
“那可不是。”支€€问江仞,“能抽烟吗?”
“没事,抽吧,抽,我给你找个烟灰缸。”江仞便要起身,支€€指着茶杯说,“用这个就行了。”
他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看了看江仞,江仞摆摆手:“戒了。”他就又坐下了。
两人互相看着,互相笑着,支€€点上了烟,默默吸烟,看江仞又要开口,他先说话了,问道:“那你呢,你现在住哪里啊?我记得你以前是住兰香花园的是吧?那就在这附近啊。”
“我爸妈还住那儿,中午我就去家里蹭蹭饭,我自己买了套房,在名门金地那里,打算以后当婚房。”
“呀,”支€€一拍脑门,惊讶状,“不会戒烟就是为了结婚,备孕做准备的吧?”
江仞头一低,嘿嘿笑。
“有女朋友了啊?”
“有啊,她也卖房子的,就是不是一家的。”
“那你们这……不会聊天的时候,不经意间透露什么商业机密吧?”
江仞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我们见了面都不聊公事的,就是……”他挠了挠脸颊,腼腆地住了嘴。
“什么?”
“咳……就是有时候出门旅游没什么事情好干,我们就约当地的经纪到处看房子……”江仞低低说。
支€€也笑了:“挺有意思的。”他抖了些烟灰在茶水里,趁着欢乐的兴致套江仞的话:“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和我们同学里的谁住一个小区来着?是谁来着……”
“谁啊?”江仞蹙起了眉头思索,片刻后,沉吟道:“我们同学里没有住那里的啊……”
支€€就也一副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的样子,暗示:“你那天聚会,大家在微信群里说起的啊,我这记性。”他作势要翻微信聊天纪录。那江仞岔开了话题,问支€€:“国庆一起去爬黄山你去吗?我看你在群里没报名啊。”
支€€竖起手机,假装翻微信,说道:“我找找啊,你等等,”他回答着,“国庆我得回去上班,这次请的年假得补上。”
这时,江仞忽而打了个响指,嗓门大了:“哦!我知道你在说谁了!你说的是彰桂林的姐姐彰玉林吧?”
“他姐叫这个名字?”支€€放下手机,看着江仞直眨眼睛,不可思议:“玉林,桂林……他家是广西来的啊?”
江仞笑了,可渐渐的,那笑容愈发苦涩,他道:“你说彰桂林也挺可怜的啊。”
支€€便跟着摆出苦脸色:“精神病这估计是一辈子的事……”他长吁短叹了一阵,道,“但是我那天看他好像也不是特别不正常……”
“就是比较粗鲁,野蛮吧。”江仞点头称是,“可能他和我们生活的环境太不一样了,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好好对待人呢,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你不野蛮一点,说不定还要受别的病人的欺负。”
支€€点头,弹烟灰,烫烟灰撒进温水里发出“嘶”的一声。他和江仞都沉默了。会议室里骤然被一种寂静笼罩了。
过了会儿,江仞才继续说话,声音轻轻的,微微低着头,好像在讲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知道吗,那时候他还参加了高考的,分数还挺高的,医学院,工程学院肯定都没问题。”
“不过他那病……”
“他姐帮他报了志愿的,北京那边的学校都来通知书了,他爸把通知书给撕了,还打电话给学校招生办说你们别找我儿子,我儿子有病,他这个病一天没治好,他一天就是社会的祸害,不能让他去祸害你们学校。”
支€€听得一愣一愣的,轻声道:“这说句不好听的,我看是这爸有点毛病吧……”
江仞的神色变得诡秘,摇了摇头,和支€€交换了个眼色,支€€挨得他近了些,两人凑在一起,更像在交换什么机密了。江仞说:“这事你别往外说啊,传出去了挺不好听的。”
支€€忙说:“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吧……”
江仞还是叹气,掏出了半盒烟,支€€忙递上打火机帮他点烟。江仞舔了下嘴唇,说:“给客户派烟准备的。”
烟点上了。他道:“我这也都是他姐和我说的,这些事吧,我觉得这种事情在心里憋久了真的能憋死人,那天在小区里,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他们姐弟俩都长得特别好看,他姐是我们校友,你记得吧,高我们好几届,那会儿读硕士的时候,不是还回学校来演讲来了吗,你记得吗?我们班多少男的都看直了眼睛啊!”
“记得,记得,盘靓条顺的。”
“我就过去打招呼,她看到我的时候,哎……”
江仞摸着桌子,看着支€€:“你说要没他爸这一出,我们班的优秀毕业分子那肯定得属彰桂林吧?哪轮得着李大庆在那里发号施令啊……”
支€€笑了笑,抽完一根烟了,靠回了椅背上,跷起二郎腿坐着,抚了下膝盖,道:“他姐结婚了是吧?”
“孩子都好大啦!”
“啊?那彰桂林不是和他们一家一起住吗?那这……他这个情况,小孩儿……”支€€欲言又止。
江仞夹着烟说:“我看他们一家挺好的,好几次我都看到他们家那小女孩儿,大概七八岁了吧,牵着彰桂林在小区里散步,要不就是在附近马路上闲逛。”
“那你和彰桂林有联系吗?”
江仞立即摇头:“我倒是想和他打个招呼,说说话啥的,可他看到我就低头,装作没看见一样,我也不好意思上去说,诶,彰桂林,你怎么怎么样啊最近,我谁谁谁,你知道吧,就是我怕……”江仞指着自己,“我虽然说吧也不是什么大老板,什么精英白领的,不过名门那里的房价也不便宜,我怕他知道我现在的生活状况什么的,就会想不开,闹情绪什么的。”
“是,是,是有这个可能,他们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的,你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就惹他发病了。”
江仞道:“以前真没觉得彰桂林是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人,你说是吧?”
支€€疑惑地看江仞,江仞一拍桌子,眼睛睁大了些:“以前我们去篮球公园和别人打球,都是你不依不饶地和人算分数嘛,好几次差点打起来,都是彰桂林帮着劝架的啊,他这人我看他老是嘻嘻哈哈的,根本不计较输赢,就是运动运动,出出汗,图个乐。”
支€€笑了:“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江仞还帮着他回忆:“他跳级读书的,年纪比我们都小,你那时候老管他叫小孩儿。”
“那他是比我小啊。”
“还打篮球吗?”江仞比了个投篮的姿势。
支€€叹息了声:“现在是被篮球打,只好嘻嘻哈哈,人生不就是来活一趟,走一遭,图个乐嘛,太讲究分数真的没必要。”
江仞笑了两声,支€€没什么想打听的了,看了看时间,就道:“那这样,你把之前那屋子的报价什么的发我吧,我回去问问我爸妈,房产证在他们那里,他们要是觉得价钱可以,我就挂你这儿卖吧。”
“那好,没问题。”江仞对着手机一通操作,“发过去了,你看看。”
两人都起身了,往外走,江仞拍了下支€€,问道:“你中秋前回杭州吗?”
“差不多。”
“走之前再吃个饭呗。”
“没问题啊。”
“叫上姚瑶,老王,方明他们?”
“好啊,好啊,现在这儿我也不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还得等你们安排啦!”支€€兴高采烈地,江仞也很开心,两人说说笑笑地出了会议室,在店门口分开了。
支€€拦了辆车去了名门金地小区。
※※※
他本打算去小区里转转,没想到这小区管得特别严,车子进门要刷卡,就算是行人也需要刷门卡才能从保安室边上的一个窄门进去,送外卖和送快递的都只能把东西递进保安室。支€€插着兜观察着那保安室,里头或站或坐着四个保安,年纪都很轻,各个制服笔挺,人高马大,每个人都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保安的眼神扫过来,支€€忙避开了去,往边上走开了些,这时一个女人推着一辆婴儿车要去刷门卡,可怎么也找不到门卡,她喊着什么小王小李的和保安套交情,还说:“你们刚才看到我出去的啊!我在这都住了多少年了,门卡估计是忘记拿了,实在不放心你们跟我上楼去拿嘛!”
一个保安出来说:“家里有人吗?带门卡下来做个访客登记吧。”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死脑筋啊!我家没人啊,我老公还在上班呢!”女人的嗓门一高,婴儿车里的孩子似乎被吓着了,嚎啕大哭。又出来两个保安拦着女人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支€€见这情形,撇了撇嘴,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是非得去彰家掘地三尺把彰桂林给找出来,他便打算走了。没成想,他最后再回头看一眼那小区时,和一个坐在保安室里的保安对上了眼神,那保安目光凌厉,盯着他不放,支€€不知怎么一阵心虚,调头就走。这走了没几步就有人在后面喊了:“诶,那边那个!”
支€€只当没听见。
“那边那个穿黑外套,牛仔裤的!”
一些路人在打量他了,支€€只好硬着头皮站住。名门金地的两个保安赶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去路,一个带着鸭舌帽,手里拿着对讲机,审讯似的问他:“你干吗的?你干吗呢?你跑什么?”
另外一个就是那刚才坐在保安室里和支€€对视过的,他问他:“我注意你很久了啊,你在我们小区门口转来转去,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好一阵了,干吗的?”
支€€赶紧赔笑,说:“两位保安大哥,是这样的,我可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啊,”他娓娓道来,“我这几天呢,在中介那里看了个房型,约了过几天来看房,你们也知道,看房的时候有时候中介就只带你看好的方面,那些配套设施里的缺点啊,他提都不和你提,我就想我自己先来踩踩点,在周边转转,回头别着了中介的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这边的治安状况,”他撒起谎来眼也不眨,说得有鼻子有脸的,“我觉得你们保安挺严密的,就刚才一个女的,带个孩子,说自己下楼遛娃,还喊得出来你们的名字,你们看她没门卡也不让她进去,比我现在住的小区靠谱多了。”
两个保安互相看了看,将信将疑。支€€摸出烟,给他们派烟,没人要。支€€自己点了一根,滔滔不绝:“我们小区里的保安,咳,走路都走不利索了,还有一个斜视的,我倒不是歧视残疾人啊,就是你物业,你想回馈社会,帮助残疾人,你也招去一个对口的岗位啊,你说是吧?一个斜视的……他看人都看不利索,这万一小区里出了什么事,要他认个人什么的……”支€€唉声叹气,摇头摆手,一瞅那两个保安,“看两位的身板,平时都有在健身吧?还是当过兵啊?”
戴鸭舌帽的保安的神色和站姿明显松懈了不少,摸了摸衣领,握了握拳头,才要说话,一辆白色的奔驰从他们边上驶过,那车里的女司机隔着车窗看了支€€好几眼,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支€€只觉得司机的眉眼有些眼熟。他追着看过去,只见那白色奔驰停在了小区大门口,一个长发的女人从轿车里探出了半个身子和他直挥手。这下支€€很快就认出她来了。正是彰桂林的姐姐彰玉林。
彰玉林热情极了,春风满面:“小€€,是小€€吧?!好久没见了!”
她能喊出他的名字,对此支€€颇为意外。彰家以前还住自来水厂宿舍的时候,他去找彰桂林的时候见过彰玉林几次,可也就是点头之交,话都没说过几句。支€€讷讷地挥手回应,喊了一声:“是玉林姐吗?”
他冲两个保安一笑:“也太巧了,我以前高中同学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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