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做梦时请别说谎 嘘，做梦时请别说谎 第129章

　　阿尔上将继续道：“我支持人类异形和平相处。人类政府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在异形降临、并表达和平共处时选择了敌对，发动攻击。”

　　他们认为友好意味着弱势，就像人类百年来友好地向宇宙发送各种自己的信息一样。

　　说到这里，时咎开口：“那是为了自保吧，人类第一次踏足异形领域，恐惧才是正常的，虽然恐惧会让人做出糟糕的决定。”

　　他只是假想，如果以自己生活的年代去想，忽然有这样的消息传来，人们会陷入巨大的恐惧里，恐惧令人丧失理智。

　　“你说得对，人是一条污河，要能容纳污河而不致于浑浊，人必须是大海[3]。”

　　荷恩朝他眨眼，像他们有了什么共同暗号。

　　时咎笑了一下。

　　这年轻军官真有意思。

　　“好了。”雅罗上将站起来，转身进入厨房，再出来，手里端来一块5寸蛋糕。

　　“荷恩，再过几天就是你20岁生日了，但是明天之后军方肯定会很忙，我们没有时间陪你过生日，所以我和你父亲决定今天提前为你庆祝，正好，你请了客人。”

　　时咎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这位少校这么年轻，在他们那个年代，未满20岁的少校，这是不可能的事。

　　生日蛋糕如今是件奢侈品，这蛋糕花费两位上将不少心血。

　　蛋糕被摆在桌子中央，插上几根蜡烛。

　　时咎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下一次他和沉皑的地球行程。

　　沉皑的生日也快到了，到时候一起做蛋糕去。在恩德诺过也可以，还可以叫上言不恩他们，还是恩德诺过吧。

　　灯被关上，蜡烛被点亮。

　　雅罗上将声音温柔：“许愿你的生日礼物吧。”

　　荷恩双手合十，堂而皇之祈祷出声：“我想要世界和平，人类与异形和平共处，不再有战争、敌对、死亡，当然……”

　　说到这里，他的话转了个弯：“最希望的还是父亲母亲平安健康，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

　　一直严肃的阿尔上将大笑出声，他拍着荷恩的背：“你小子，都已经是少校了，在家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荷恩的声音上扬：“你们在，我不需要长大。”

　　烛火闪烁，荷恩将它们吹灭。

　　屋子陷入霎时的黑暗与屏息。

　　“啪！”

　　灯被打开。

　　雅罗上将高兴喊出声：“那就提前祝我的宝贝儿子20岁生日快乐！”

　　荷恩拿着蛋糕往时咎与沉皑面前塞：“同时欢迎从南方城市来的朋友！”

　　有了一本书的暗号，他们也是朋友了。

　　时咎拿蛋糕去抹沉皑的脸。

　　沉皑抓住他的手腕：“别闹。”

　　时咎恃宠而骄：“我偏要！”

　　毛毛从前飞到后，左飞到右，一会儿去贴荷恩，一会儿去贴两位上将，最后连客人也不放过。

　　“毛毛！小心你的嘴！”荷恩大喊。

　　他们笑成一团。

　　深夜的风呼啸而过，夹带着寒气，从阁楼窗外掠向雪原深处。

　　荷恩跑去找时咎聊曾经的书，时咎不得已把沉皑晾在一边。

　　阁楼的藏书上百本，荷恩说这些都是从城中居民那里搜集来的，反正他们也不看。

　　桌面放了好几本圣经，新约旧约，各种译版。

　　察觉到时咎的目光，荷恩解释：“这本书，洛希城有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是唯一一本就算我搜走了其它，他们一定会留下的书。”

　　“你看圣经。”时咎说的陈述句，因为想起荷恩今天说的话。

　　荷恩点头：“我把它当成一种新的知识，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当成信仰。”

　　“而且……”他接着说，“我并不是什么顽固的无神论者，我只是希望，如果我要信上帝，是源于某种恰当的理由，而不是周围人都信。”

　　时咎从墙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俯仰注视这些书籍，最终看到一个装框里一句熟悉的话。

　　人类无知却骄傲，他们经历了战争、疫病、地震、海啸……

　　而上帝默许了这一切。

　　人类从未曾有半分反思，虚妄、冷漠、算计，他们共同筑起高塔。

　　这高塔名为：人类共业。

　　这一路走来，这段话反复出现。

　　荷恩走到他身边，将相框拿下来，手抚摸上那几行字：“据说是2030年的时候，一队英国考古学家重回死海，在发现死海文书的附近洞穴里找到的泥土圆盘，语言学家破译了刻在上面的文字。研究说是对人类几千年生存的预言，政治与金融风暴，人们因贪念发动战争，招引更大的妄念，乱世中，将有人觉醒，他带领人们战胜它，地球进入新的纪元……”

　　他们聊到深夜，直到荷恩不得不下楼，因为明天要去霜冻雪原。

　　时咎爬上床，蹭进沉皑怀里。

　　“聊完了？”

　　时咎声音有点闷：“不要吃醋。”

　　沉皑：“……”

　　沉皑语气很淡：“他又不追求你，我吃什么醋？”

　　时咎“嘿嘿”两声：“那不是怕万一醋坛子翻了呢？”

　　沉皑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容易翻醋坛子吧。

　　阁楼足够温暖，两个人相拥着。

　　时咎觉得新奇，他侧过头问沉皑：“我有一个问题。”

　　“嗯。”每次他说这种话，沉皑直觉不是什么好问题。

　　“你的能力强还是异形强？”

　　沉皑：“……”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正常的话。

　　沉皑：“不知道，但不在自己的世界，尽可能不用吧。”

　　时咎觉得自己又被阴阳了：“你的意思是我当时瞬移又很鲁莽了？”

　　沉皑笑出来，捧着时咎的后脑勺，轻轻在他额前落下吻：“你如果不鲁莽，我也不会一直抓你，可能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时咎反应很快，当即反驳：“我不信，觉得我是小久你不追上来？”

　　沉皑叹气：“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会追，但只会追到确认你是小久那一步，就不会再往前了。”

　　时咎觉得很合情理，这个人异乎常人的克制，表现在任何方面。

　　时咎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晚，说：“明天等他们和谈结束，去朗道看看，我想做个展览。”

　　“可以。”

　　他们没有问那个“明天”的具体时间，两人一觉醒来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要走了。

　　时咎有点迷糊，窗户外的阳光刚好洒在他脸上，他皱眉转了个身，将头埋进沉皑颈窝里。

　　楼下的声音听得清楚，像昨天一样。

　　“为什么不能带毛毛去现场？”荷恩质问。

　　阿尔上将的声音严肃：“最好不要，和谈结束再说吧，今天不能出乱子。”

　　“今天就是异形与人类的最终和谈，毛毛才能证明，我们是真的可以和平共处，让那些保守派看看！”

　　声音沉寂好几秒，雅罗上将的声音响起：“带着吧，荷恩说得对，这么多年了，该说明点什么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荷恩与雅罗上将说了些什么，又一个脚步声离去。

　　朦胧中，楼下祷告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纱。

　　“这世间众生终有一死，人如何勇对死亡的凝视？不如以一敌万，为先祖的骨灰，为神的庙宇。”

　　时咎再睁眼时，周围很安静，只有似乎很远处才有些人声鼎沸的迹象。

　　时咎一下就坐起来：“我们睡过了！”

　　沉皑一直醒着，只是看时咎没有醒，所以没有叫他，听到时咎说这话，也坐起来。

　　“你怎么老是不叫我！！”时咎怒。

　　有的时候是忘了，有的时候是不知道，但大部分时候是觉得没必要，错过不了什么。

　　从阁楼窗户里，可以看见不远处霜冻雪原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一座只有十来万人的城市，此时此刻怕是在雪原里聚集了一半人口。

　　也就是在这个窗口，时咎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异形群飞而来，他的视野与面容忽然黑下去，像黑云遮住了半边天空。

　　“我的天……”时咎咋舌，“这就是，人类寻找了上千年的，地外生物吗？”

　　他想到教化所后，从沉皑家醒来的那个早晨，窗外倒悬的黄沙。

　　那些异形和毛毛长得一样，但更庞大，更令人恐惧。

　　随即，他看到了异形与人类的交流，荷恩所说的粒子语言。

　　半空灰蒙中出现无数微小黑点，那些黑点一颗一颗组成一长串的文字。

　　那是人类的文字。

　　异形在地球数十年，已经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他们在交流，但很快，从时咎的视野里看过去，肉眼可见的，看见粒子组成一句话。

　　那句话只有一个符号。

　　一个问号。

　　随即人潮躁动起来，像浪潮汹涌。

　　“发生什么事了？”时咎看不真切，他转头问沉皑。

　　沉皑颌首：“可以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