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光 窥天光 第8章
作者:骨色弯刀
许塘怔了怔,周应川又吻他的嘴角:“塘塘,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好不好?”
他向许塘反省,向他保证,就好像许塘会呕吐这件事从来都不是许塘的错,这些事情都是周应川的错,是他考虑的还不够,是他没照顾好他。
周应川说什么许塘就信什么的,许塘小脸上的失落很快地就像乌云一般散开,他漂亮的脸蛋上又恢复了一些笑意,还有一些可爱的骄矜。
“我就知道是你的错…”
许塘窝在周应川怀里,周应川看见他笑了,也松了口气:“嗯,是我的错,你知道是我的,就不要害怕,我会反省的。”
许塘已经看不见了,周应川不希望许塘变成一个时刻会反省自己、连控制不住的呕吐也需要小心翼翼、去忍耐的小孩。
许塘不需要,那样也不公平,如果这世界上一定要有不公平,那么他来替许塘承担那一份。
“所以下次想吐的时候,不要强忍,不要怕搞脏东西,吐在床上也没关系…我会收拾干净,也会想办法让你少吐一些。”
许塘不是喜欢纠结的性子,周应川说了不是他的错,他就真的以为不是他的错了,他想了想,又用软软的鼻音哼:“那我以前吐在你枕头上的那次,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
“你看,我就知道你在哄我…”
“因为那次你是故意的…”
周应川捏了他的鼻子。
许塘觉得有点痒,笑着蹭开了,他又趴在周应川耳朵根儿: “可我有时候吃饭也想吐的话,你就会很凶…那样也可以不凶吗?”
他“真诚的”发出疑问。
好吧,许塘除了是个不喜欢纠结的小孩,还是个脑子很好使的小孩,看他偷换概念翻起以前的事,周应川也正了正脸色。
“如果你是想逃避吃饭,故意吐的话我就会凶你…如果不是故意的,就不会凶你。”
“真的?”
“真的。”
“那你是怎么分得清我是故意吐的…?还是忍不住吐的…?”
瞧他又好奇,又要努力装出一副我只是随便问问的表情,周应川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个不能告诉你,省得你又想办法钻空子。”
被拆穿了,许塘有点惋惜:“小气鬼,不说就不说嘛…”
周应川搓热了手,给许塘揉着胃,揉了半个多小时,许塘都有点昏昏欲睡了,周应川说,得起来吃点东西。
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楼下卖的盒饭油大,许塘刚吐过,周应川不敢让他全吃,又下去绕到后头的居民楼,在下头的早餐店买了一份小米粥,混着菜,让许塘配着吃。
许塘完全没胃口,但周应川在他吃饭这一点上很强硬,他给许塘立的规矩就是就算没胃口,三餐也要吃,哪怕吃的少也要吃。
也正是因为这样,许塘虽然从小吃饭的习惯磨人,但长这么大能跑能跳,看起来也和正常人无恙。
许塘把被褥拉过了脑袋。
“吃饭好烦…人为什么一定要吃饭?”
他垂头丧气地咕哝着,但这个问题估计大哲学家也回答不了他。
周应川把许塘从被窝里抱起来,但许塘没个坐相,他干脆将人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他舀了一勺粥,喂他,许塘只用嘴唇碰了碰,就摇头,周应川夹了菜,他也不吃,挪动着想从他腿上下来。
“我不想吃…我想去睡觉了…”
他动来动去想回床上,抿着嘴也不张,周应川没法子,从他们的存款里抽了几张面额不一的纸币,放在许塘手心。
“我真是怕了你了…你乖,我们慢慢吃,一边吃一边玩,行不行?你猜对了我吃,猜错了你吃。”
“玩…?玩什么?”
“玩游戏,猜纸币的面额。”
玩游戏?
见他有了一点兴趣,周应川拿过纸币,折起侧边的盲文,跟他讲游戏规则:“不同面额纸币尺寸不一样,这五角的尺寸,这是一元的,这是五元的,这是十元…”
他一张张带许塘摸过,当然,纸币不是新的,很多都残有折痕,新旧不一,触感当然也不一样。
许塘被这个小游戏吸引了,也没再提睡觉的事,不许摸盲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困难,他聪明,记忆力也很强,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悄悄在难以区分的几张之间都折了不同的小角作标记。
周应川也当没看到。
“好了,我全部都记得了!”许塘咧着一口可爱的小白牙,胸有成竹。
“那开始了?”
周应川给他手里放了一张。
许塘仔细地摸了摸。
“是…一元的吗?”
“错了,是五元的,张嘴。”
错了?许塘觉得不会吧,他明明记得刚才自己在一元的右上角折了个小角的,怎么没了?而且这个尺寸也差不多…还没反应,就让周应川夹起一筷子土豆丝,配着粥喂进了嘴里。
“唔…等一下…唔窝觉得不似…”
但饭已经到了嘴里,许塘只能先努力地咀嚼着。
“一定是这张太破了我才摸不出来的…再来…!”
第二张,许塘蹙着眉头,想要偷偷去摸侧边的盲文,被周应川发现,只能放弃,认真地用手指再摸摸尺寸,找找刚才做的记号。
“是一角的吗?”
“错了,是五角的,乖,张嘴。”
好吧,愿赌服输…!
许塘再次认命的咀嚼着,不过他被接连两次的错误激发出了心中胜负欲,怎么可能一直猜错呢?不可能的,一定是还没遇到他做好记号的那几张!
“是五十的!”
“错了,是二十的,张嘴。”
“这张一定是一元的!”
“是两元的,张嘴。”
“十元的!”
“乖,张嘴。”
玩了七八局,许塘感觉自己就像只被填鸭的小鸭子,他都吃到嗓子眼了,终于觉出不对了,愤恨抗议:“不对,周应川,你这是作弊…!开始你给我摸的那几张根本不在里面!”
周应川忍着笑:“规则里没有说要用原来的那几张。”
是啊,规则里没说。
可游戏规则不全是周应川一个人说的吗…?!
看他差不多吃饱了,周应川就收起钱,用毛巾给他擦干净手,把剩下菜汤混着米饭吃了。
“太奸诈了,你太奸诈了…!我再也不要跟你玩游戏了…!”
许塘窝在床上余气未消的哼,不过他气归气,饭是吃了。
而且或许是因为玩游戏转移了注意力,许塘吃的饭真的就没有再吐了,周应川在一旁翻着自考书,记着笔记,守了许塘一会儿。
到了一点半,周应川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亲醒了许塘,告诉他水杯放在哪里,自己要去忙,下午就回来,就去前头找何文了。
第八章 一线(修)
何文到的时候,周应川已经到了,他坐在距离办公桌不远的板凳上,是平常工人排队领工资的地方,正拿着一本书复习。
他很安静,或者说,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很静。
周应川听到门锁响,就收起了书,朝何文礼貌地打了招呼。
“你在准备自考啊,打算考哪个学校?通州中专,还是衡聊中专?”
他说的也不假,这年头,能考上中专家里都能高兴的放三天鞭炮了,更何况周应川还是一个初中没念完的。
“还没定。”周应川说。
何文也没当回事,他可是申州大学毕业的名牌大学生,他老家多少年才出他这么一个大学生,要不是因为在学校背了个处分,怎么也不会一毕业就被分到了培江这个小地方,还是在分厂当小会计,领着这点死工资。
和他一届的同学,现在不是在政府混上了个小领导,就是在申州的新区里当白领,据说一个月的开的工资比他一年的都多。
“行,那你跟我来吧,厂长跟我交代过,我先带你熟悉熟悉…”
何文拿了抽屉里的一串钥匙,带着周应川去后头的厂房。
“咱们厂是去年主厂股份改革投资建的,算是厂里的试验田吧,王厂长,我,还有厂里几个领导,都是从申州的主厂调过来的…咱们厂跟着主厂的业务走,主要是做服装的加工和销售,男装女装都做,纺织的工人没招到,先停了,现在从别的地方进布料,再加工成成衣,去年卖比较好的款是男士夹克,和这几个颜色的女士套裙,还有一些毛衫…”
何文带着周应川大概看了一下车间,占地不大,三四百平左右,有点乱,不过服装厂都这样。
“不过现在库存是一点都没了,工人们初六返工,咱还欠着一笔大订单得赶出来呢。”
厂房后头就是仓库,何文开了锁,里头光线很暗,堆着成卷的布料和几大包服装辅料,因为不太通风的缘故,气味不太好闻。
何文把手里的一叠清单给他。
“这是厂子一年来进出原材料的清单,大头都是各种款式和规格的成品布,小的还有拉链啊,扣子,毛边之类的辅料,这是后头一个月的,之前我没来得及盘,这几天你就对着这个单子,把仓库里的东西盘盘。”
周应川看着这间仓库。
何文笑了一下:“这工作说起来也不难,就是麻烦,费时间,不过你仔细,最适合做这个了,要是哪个零碎缺了,你跟我说,我给厂家打电话要去。”
他这话说的莫名的让人有点不舒服,但又形容不出是哪儿,不过周应川没任何表露,他仍旧地礼貌的说:“好,我知道了。”
“其他的事情也没了…对了,我这几天要回趟老家,年报的事你不用管,回来我跟厂长汇报。”
回到办公室,何文又从抽屉里翻了两个小本子和一个信封给他:“这几天我不在,你帮我把厂里的电费和水费交了吧,上回我请假,没赶上收,估计这两天供电局催缴费的人就又要来了,别让他催到领导那儿就行了…到时候你签我的名字,就说我让你交的。”
何文这几天正忙着婚事,中午就是他女朋友把他叫出去的,非要谈在老家盖新房的事,他也有点心烦,见周应川这个节骨眼来了,老板又不在,他乐得把不要紧的小事都推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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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一走,厂子里彻底就没什么人了,培江过年比镇子上热闹的多,白天舞龙舞狮队敲着锣鼓路过,长龙灯火树银花,许塘看不见,偏也要去凑热闹。
凑就凑吧,他嫌周应川牵着他影响他往里头挤,不要周应川牵了,闹了两下,被周应川拎着脖子,问还要不要玩,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