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北 春日以北 第100章
作者:默山
关尧气笑了:“我这是被你折磨的。”
“不对,”郁春明阖着眼睛说道,“是我六月份再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这么老了。”
是啊,时间一晃而过几十年,谁能不老?
江心走的时候,关尧还不过十五,而现如今,他也到了即将奔四的年龄了。
磨盘山上的老树多了几圈年轮?宁聂里齐河岸边的鹅卵石被冲刷得光滑了多少?绵延千万里的边境线上,又经过了多少次草长莺飞?
床头的灯闪烁了几下,隐隐遮去了岁月在两人脸上留下的痕迹。
“我有点冷。”郁春明说道。
关尧起身坐到床头,然后张开双臂把他揽进了怀里。郁春明顺势翻过身,将脸贴在了关尧的胸前。
“你没啥想跟我说的吗?”他问道。
关尧缓缓收紧了手臂:“没有。”
郁春明不信:“一句都没有?”
“一句都没有。”关尧回答。
“为啥一句都没有?”郁春明闷闷地问道。
“因为……”关尧顿了顿,“因为,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江心就足够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其实就算你不是江心也无所谓,因为我早就爱上你了。”
郁春明轻笑了一声,他问:“啥时候爱上的?我咋不知道。”
“见你第一眼。”关尧答道。
“第一眼?”郁春明从他胸前抬起头,似信非信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关尧俯下身,轻轻地亲了下他的额头,“因为我以前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
郁春明笑了,而后眼圈却又突然红了,他说:“关尧,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关尧没说话。
郁春明淌下了一滴眼泪,他静静地等着,等着关尧为他擦去泪水,再等着关尧轻声说道:“那都不重要。”
什么最重要?
天快要亮了。
中午,王臻赶来了市医院,他刚走到郁镇山的病房外,就一眼看到了坐在门口长椅上的郁春明。这人登时脚步一刹,准备偷偷摸摸原路返回。
但谁知关尧注意到了正打算“做贼”的王队长,他一抬眉,提声喊道:“哟,春明,你师父来了!”
郁春明转头看去,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一下王臻这弓背塌腰的动作,他问道:“你要偷地雷吗?”
王臻干笑两声,直起身走到了近前:“鞋带开了,系一下,哈哈。”
说完,他关心道:“你这脸色看着煞白煞白的,咋还起来了呢?快回去歇着吧。”
郁春明被这肉麻的语调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皱了皱眉,把手上的证物袋递给了王臻:“让你过来不是听你满嘴跑火车的,先看看这个。”
“肇事司机的电话?”王臻接过证物袋,奇怪道,“里面有啥重要信息吗?”
“有两个短信,你自己看,这是刚刚发来的。”郁春明回答。
十五分钟前,在肇事司机病房外守门的小警员气喘吁吁地找到了正准备出院回家的关尧和郁春明,并将这两条短信递到了他们的面前。
“第一条是‘死了吗’,第二条是‘死了才有钱拿’,”郁春明抱着胳膊说道,“刚刚关尧让专案组的同事查了一下这个号码,发现所处位置就在胡杨村附近。”
“闵超查到啥了吗?”王臻在迅速浏览过一遍这两条短信后问道。
“还没,知道王队你要来,所以等你来了再商量。”关尧回答。
郁春明拉过一个纸箱,推到了王臻手边:“刚刚我俩还翻看了一下肇事司机的个人物品,在里面发现了一张银行卡,打电话问了银行工作人员,人家说这张卡才开户不到三天。”
王臻一脸狐疑:“你们是怀疑……有人雇凶作案?”
“对,”郁春明平静地一点头,“而且作案的目标,应该就是我。”
那雇凶者是谁?
“这个号码,你们刚刚回拨过吗?”王臻问向关尧。
“拨了,对面直接挂断,然后就不在呼叫区域了。”关尧回答,“早晨那会儿,闵超还发消息给我讲,胡杨村外面啥都没发现,他打算打道回府了。”
“车辙印呢?”王臻又问。
“车辙印?”关尧想了想,答道,“前几天下过雪,就算是车辙印……”
“不,我说的是机场门前的车辙印,交警大队取证后,让闵超他们拿着,到胡杨村外面的大路上找,看方向和位置。”
“是。”关尧应道。
昨夜,事故发生后,初步认定为毒驾的肇事司机被交警大队一同送到了市医院做血液检测。途中,这肇事司机忽然昏迷,后又被查出了多处骨折和严重脑震荡。如今,人还躺在住院部四楼,跟五楼干部病房里的郁镇山就隔了一层。
今早,血液检测的结果显示,这人果真不止喝了酒,还吸了毒,他的血液中含有大量的苯丙胺,也就是冰///毒的主要代谢成分。
冰///毒€€€€
当初李光来利用天运冶金厂设备制的就是冰///毒。
“或许真和我们要抓捕的嫌疑人有点联系。”来医院前,坐在专案组会议室里,王臻若有所思道。
廖海民刚翻看完案件的全部资料,他问道:“之前顺着宋晨查他上线的时候,没有捎带手查查他散出去的冰///毒都到了谁的手里?”
“查了,”王臻一点头,“我们还抓到了他的同伙,张黑和白条,这俩人的下线,他们禁毒大队的人也查了,但都没有查到这个叫……”
“陈玉培。”廖海民接道。
“对,都没有查到这个叫陈玉培的肇事司机身上。”王臻回答,“而且,陈玉培就是个农民,家住扎木儿市郊,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儿。昨儿半夜,韩忱把他儿子叫起来问了一通,啥也没问出来。他儿子既不清楚自己老爹这段时间有没有认识啥可疑人员,也不清楚自己老爹都去过啥地儿。他还说,陈玉培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长这么大甚至没出过咱东北,除了平时爱喝酒,没啥不良恶习。他儿子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老爹甚至不抽烟,绝不可能沾毒///品。清早儿,这人上医院闹了一通,说是人家的检测结果出问题了。”
“检测结果能有啥问题?”廖海民感到不可理喻,“我看过,苯丙胺含量极高,就是冰///毒没跑儿。”
“是啊,”王臻应和道,“但现在,那几个毒///贩没人认识陈玉培,他儿子也不知情,我们在这人家里搜了一圈,除了空酒瓶子,没发现毒///品的痕迹。”
“这就奇怪了,”廖海民又低下头去翻案卷了,他说,“不过我觉得,陈玉培这个名字,我刚刚好像在哪儿见过类似的。”
“类似的?”王臻一怔。
“陈玉杰!”关尧突然叫道。
“那个和于增一起谋杀李且的人?”王臻迅速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审讯记录。
“对。”关尧侧身推开了陈玉培的病房门。
方才忽然传来消息,说肇事司机血压骤降,恐怕有生命危险。三人为此急匆匆地下了楼,来到了他的病房前。
两个医生刚刚结束抢救,床头柜上的监护器还在时不时“嘀嘀”作响,陈玉培的四肢仍偶尔抽动一下,但好在暂时转危为安了。
门口站岗的两位警员说,他们在这儿一上午,此人已被抢救了不下五次。
听到这话,刚刚跑得有些急了的郁春明腿一软,撑着床栏差点跪在地上。
关尧赶紧上前架住他的身子,然后拉过椅子,扶着他坐下。
“刚刚你说的陈玉杰是谁?”等缓过这一阵,郁春明抬头问道。
“于增的同伙,谋杀李且的凶手。”关尧回答,“当年在天运冶金厂干过,据说是个小工头。李且死之后,他没俩月也摔死了。”
“你咋会想起他?”郁春明问道。
关尧一指病床上的人:“我之前查过陈玉杰的资料,他是松兰兰县人,二十年前到桦城打工,进了天运冶金厂。刚刚下来的路上我忽然想起,昨天韩忱查陈玉培资料的时候,我扫了一眼,这个陈玉培也是松兰兰县人,只不过三十年前跟着农垦团一起,来了扎木儿。”
“兰县是个大县,仅凭这一点,啥都证明不了。”王臻说道。
郁春明仍眉头紧锁。
忽然,嘀嘀,嘀€€€€
陈玉培的监护器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刚刚才离开的两个医生立即赶来,重新检查病人的状况。
“还是是吸///毒过量导致的血压骤降!”其中一位医生大声说道,“注射肾上腺皮质激素!”
很快,又有几名医护挤进病房,将守在这里的警察赶了出去。
站在走廊上,王臻放低声音道:“昨天,陈玉培的儿子说,他老爹身体一般,有基础病。吸///毒过量本身就容易致死,现在人又受了重伤,体内苯丙胺代谢不掉,迟早会出状况。如果陈玉培是被诱骗吸的毒,诱骗他的人恐怕就抱着雇凶杀人后立即灭口的打算。”
“被迫?”关尧立刻接道,“眼下整个扎木儿的贩毒网络线索都汇集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李光来,陈玉培今晚开车撞人肯定和李光来脱不了干系,这辆皮卡是咋到陈玉培手上的?陈玉培又是咋和李光来搭上线的?里面有没有十多年前,天运冶金厂案子的影响?这都不好说。”
“如果陈玉杰真的和陈玉培有亲属关系,昨夜的事故,李光来嫌疑确实很大。”王臻拉上病房门,又看了一眼里面,“但光查他俩的资料查不出来,而且一旦人死了,到底有没有关系,就更不好说了。”
“陈玉培驾驶的皮卡确定就是李光来遗弃在胡杨村的那辆,不如拿着陈玉培的照片去胡杨村问问,看看当地老乡有没有见过他的,光查车辙印恐怕不够。”郁春明说道。
“没错,”关尧一点头,“正好,等我把春明送回家,就去胡杨村走访。”
“你别瞎跑了,”王臻觑了一眼郁春明,“你就在扎木儿好好待着,我让韩忱去。那小子隔三差五跟我耍滑头,偷懒不干活,我也练练他。”
关尧抬了抬嘴角,也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面仍在抢救的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李光来现在恐怕已经走上绝路了,他能干出啥都不好说,等下午了,我把我们所的巡警叫来几个,让他们看好人。”
王臻拍了拍关尧的肩膀,长叹一声,又想伸手去拍郁春明的,手伸了一半,忽然对上关尧的目光,便赶紧缩了回去。
“中午我走之前,廖政委要找俩人去看守所提审于增,正好,下午你去了,带着禁毒的同志一起审他。”王臻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和他去吧。”郁春明插话道。
“哎哟喂,你就别……”
“行,让春明和我一起。”关尧一口应下了,他说,“这个李光来,肯定知道春明本人住在哪儿,让他一个人在家待着不安全,和我一块儿比较合适。正好……”
关尧笑了一下:“正好王队长把车借我开开,我的那辆……报废了。”
等走到楼梯口,郁春明忍不住问道:“你的车……啥时候报废了?咱前几天不是还在开吗?”
“昨儿晚上报废的。”关尧回答。
“坏了?”郁春明不解,“你昨儿也没开呀?”
关尧揽过他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怕那破车再颠着你了,所以昨天就让小田去办了报废。我打算再买一辆SUV,就是没时间看车。”
郁春明一挑眉:“关警官啥时候办事儿这么麻利了?我可是听关宁说,你可爱那辆破车了,从关宁上幼儿园一直开到她上中专,坐上去屁股都要颠裂了都不肯换呢。”
“是吗?”关尧忽走到郁春明身前,蹲下了身,他很认真地说,“上来,我背你。”
“你背我干啥?我腿又不折。”郁春明站着没动。
“你脑袋不晕了?”关尧回头看他,“快上来,我背你下楼,不然一会儿再摔了,你这一身玻璃骨架,我可没处维修去。”
郁春明难得被这老正经说得脸泛红,他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晕我也能自己走,这外面都是人。”
“都是人咋了?”关尧光明正大地问,“之前我还抱过你呢,咱们所里的那群人可都看过,也没见你忸忸怩怩的,这会儿咋又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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