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北 春日以北 第22章
作者:默山
而那名老头儿,则非常不幸地撞到了小推车,直接仰面倒地。
试图爬上桌子去帮郁春明的关尧也因此被落下的行李砸中,摔下了座椅。
韩忱慌忙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景象。
五分钟后,列车重新驶回白化站。
所幸受伤的旅客都没有生命危险,波及到的车厢也只有这一节,影响不算坏。
韩忱压着怒火,指挥属下帮助医护人员将伤患扶下车。而另一边,不慎伤到了手的关尧却忍不住指着郁春明道:“你为啥要惊动他?”
郁春明静静地看着鱼贯而出的旅客,回答:“他认识我。”
“啥?”关尧匪夷所思,“他咋可能认识你?他啥时候跟你打过照面?”
郁春明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韩忱倒是心知他想讲什么,顿时气笑了:“春明,你难道又要说,那人给你寄过信吗?”
“你可以不相信我,”郁春明并不生气,“但刚刚,是他先跑的。”
“是他先跑的又咋样?”关尧提声质问道,“车上有那么多人,车门已经关了,你有没有想过旅客的安全?万一他受了刺激,身上还带着锐器,举刀挟持人质,你该咋办?”
“可是……”
“郁春明,来的路上你还在说,最好能在车下把人按住,等到了现场,你就全忘光了?你脑子里装的只有你自己的案子是吗?”关尧训斥道。
郁春明的神色有一瞬松动,他低低地吐出几个字来:“对不起,我……”
“哎哟,疼!”这时,那位挡了郁春明的路,又不慎摔断了胳膊的老头儿大叫了一声。
关尧深吸一口气:“你不该给我道歉,你该给他们道歉。”
回程一路,三人从头至尾无言以对。直到快拐入林场派出所的门时,韩忱才问了一句:“你在那之后……还有收到过信吗?”
郁春明放在膝上的手忽然一紧,然后,他回答:“没有。”
韩忱看了一眼后座上左腕已肿成馒头的关尧,小声说道:“春明,这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对,等回去了,给梁组长汇报的时候……”
“我会说是我的错,”郁春明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是我的错,我肯定会承认。”
眼下天已经黑了,从扎木儿到白化的一来一回浪费了不少时间,最终却一无所获。所有人都有些垂头丧气,市分局的几个年轻刑警甚至忍不住在背后低声议论起落进了嫌犯圈套的郁春明其实也不过如此。
这几句话飘进了关尧的耳朵,让他不由皱起眉,可郁春明却脸色依旧。
留守派出所看家的孟长青一见几人走来,急忙迎上前:“咋样,有结果了吗?师父你咋还受伤了?”
“啥结果也没,”关尧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扭了一下。”
“咋扭的?”孟长青忧心忡忡道,“师父,你得上医院看看。”
“上个屁医院,我外甥女在医院当护士呢,我去了叫她担心。”关尧敲了一把孟长青的脑袋,“看看,还能揍你呢。”
孟长青愁眉苦脸地拉住关尧:“师父,你快别讲笑话了,所里出事儿了。”
听到这话,众人脚步一定,郁春明诧道:“所里能出什么事儿?”
孟长青舌头疼似的一阵呲牙咧嘴,他压低声音道:“上面来了个大领导,把专案组的办案方式好一通批评,还连带着咱们所也挨了骂,刚刚王副所走之前叫师父你们几个回来之后直接去市分局开会。”
关尧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别担心,可能就是案子拖得久了,一直抓不住真凶,上面骂两句也正常。”
郁春明站在一旁问道:“来的领导是谁?”
孟长青一个基层小民警,哪里知道那么多,他迷迷糊糊地回答:“好像,好像是厅里的,我也不是太清楚。”
韩忱立刻把视线投向了郁春明。
“走吧,去了就知道了。”关尧不多猜测。
这会儿差不多已是晚上八、九点,天冷之后,扎木儿街上人烟稀少,市分局的大楼却仍灯火通明。几人刚一走进,就能听见一楼尽头会议室中传来的训话声。
“春明,你说,来的会不会是……”韩忱正想问问郁春明,不料郁春明往旁边一转,拐进了卫生间。
“你们先进去。”他说道。
扎木儿市分局的会议室不大,如今却挤了百十号人,屋里空气浑浊得要命,韩忱刚一进去,就不得不低头擦拭眼镜上的雾气。
“分管这个案子的副组长还没来吗?”这时,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从会议长桌那端传来。
关尧与韩忱一起抬头,就见人群之中坐了个身穿白衬衫的中年警察。
“是郁副厅长。”韩忱一滞。
关尧没听清,他偏头去问:“谁?”
没等韩忱回答,那位目光如炬、不怒自威的大领导就已一眼捕捉到了韩忱的身影,他站起身,点点头:“既然都来了,那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郁镇山,在厅里负责省内重大刑事案件的处理。”
关尧倏地睁大了眼睛。
郁镇山,省厅的副厅长,那个传说中,与郁春明沾亲带故的大领导,此时就坐在他们的面前,用他那如鹰般的眼神,挨个扫过每一位在场民警。
金阿林山地局的局长、刑侦支队的队长,市分局的局长,以及方才还在关尧面前与他称兄道弟的刑侦大队队长闵超全都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生怕下一个被点到名的人就是自己。
韩忱也不例外,他抽了口凉气,侧目去看门外,似乎在盼望着郁春明赶紧进来。
然而,越不想来什么,就越来什么。
郁镇山抬手一点:“韩忱,汇报工作。”
韩忱本就站着,被点到名后又迫不得已挤到最前排,他挺直腰杆敬了个礼:“厅长好。”
“直接说案情。”郁镇山不跟他废话。
韩忱咽了口唾沫,仿佛自己不是站在会议室里,而是坐在审讯椅上。他有些狼狈地定了定神,开口道:“磨盘山9€€20碎尸案,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嫌疑人的体貌特征,但身份信息和作案动机尚不明确。”
“已经查了这么多天,嫌疑人的身份信息和作案动机还不明确?”郁镇山的脸上没有怒色,但说出的话却平白给人一股威压,韩忱不由低下头,盯着面前那片白白的桌面,以便掩饰自己到处乱瞟的眼睛。
“那就说说已经掌握的信息,”郁镇山看向一旁的投影仪幕布,“梁崇汇报称,此案的一名嫌疑人与去年松兰6€€13碎尸案的一名嫌疑人高度相似,今天下午,你们的抓捕行动成功了吗?”
“没有。”韩忱喉结一滚。
“为什么没有?”郁镇山问道。
“因为……”韩忱缓缓呼出一口气,“因为,专案组内的一名警员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这话令原本默不作声的关尧瞬间抬起了头,他张嘴就想要反驳,但韩忱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厅长,是郁春明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韩忱说道,“是他,认为其中一名嫌疑人会从白化站登车,因此我们没有料到,来的竟然是另一名。”
“韩忱……”关尧试图挤上前,谁知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他。
“别去。”郁春明轻声道。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进了这间会议室。
白炽灯的光亮而发冷,映得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郁春明仿佛一尊立在江面上的冰雕,他平静地站着,平静地听着韩忱陈述自己的“过错”,然后平静地被郁镇山叫到了近前。
“你是林场派出所的民警?”这位厅长仿佛不认识那个站在长桌另一端的人。
郁春明也仿佛不认识他:“对,我是林场派出所的民警。”
“那抓捕嫌犯,是否属于你的管辖范围?”郁镇山问道。
郁春明回答:“案发地在我辖区,因此我被抽调入专案组,负责一部分行动的部署与规划。”
“那今天下午的抓捕,为什么没有成功?”郁镇山接着问道。
郁春明沉默了片刻,然后解释道:“我们原本认为,嫌犯曾利用受害人的身份证租赁住房,并很有可能购买过机票,所以推断他会用这样的方式逃离扎木儿。今天早晨,根据铁路部门返回的信息,我们在扎木儿火车站、扎木儿长连机场火车站、白化站都安排了警力支援,希望能在车下,控制住嫌疑人。但很可惜,嫌疑人比我们想象的狡猾,他在今早购买车票的举动只是为了调虎离山,给我们下套。”
郁镇山的目光在郁春明身上移动着,没人清楚他到底在审视什么,包括郁春明自己也不懂,郁镇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接着道:“没有推测到这个结果,是我的疏忽,同时……”
“那另一名嫌疑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白化站?也是你的疏忽?”郁镇山打断了郁春明的话。
坐在一旁的几个市分局领导忍不住看向了郁春明。
虽然郁镇山严肃、冷峻,但下属汇报时,他从不会打断,更不会当众说出这样具有诘问性质的话来,很显然,郁春明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你是如何判断,扎木儿磨盘山碎尸案的嫌疑人,与去年松兰6€€13碎尸案的嫌疑人是同一个的?”不等郁春明回答上一个问题,郁镇山的下一个问题紧跟着来了,他开始翻动自己面前的案卷资料,随后精准找到了郁春明可能提供的答案,“你是根据身高体型判断的,还是根据嫌疑人居所内存储的大量化学品判断的?”
“两者都有。”郁春明回答。
“那你是在哪个阶段,开始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的?”郁镇山注视着他。
郁春明不说话了。
郁镇山漠然问道:“是在扎木儿这个地方发现碎尸块后的第一时间吗?”
“不是。”郁春明当即否认。
“可之前我听到的汇报不是这样。”郁镇山无情地点破了郁春明的谎话,“你就是在磨盘山发现碎尸块后的第一时间产生的怀疑,也就是说,你之后的所有推论,都是基于这个毫无根据的怀疑,对吗?”
“可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正确的。”郁春明忽然拔高了声量,这让在场众人顿时相顾失色,而他,毫不在意,仍旧坚定地说道,“我有人证,现在火车上的监控也是物证,人证物证齐全……”
“你说的人证,是你违规审讯涉案人员得出的结论吗?”郁镇山好似什么都清楚,哪怕是那件根本没有引起轩然大波的小事,也无法逃出他的眼睛,这让关尧大吃一惊。
郁春明却一点也不惊讶,他抿了抿嘴,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对,我违规审讯了涉案人员。”
“你违哪条规了?”郁镇山仿佛在审讯犯人。
郁春明也仿佛是个犯人,他目光轻轻一闪,终是垂下了双眼:“我违规办理不属于我职权范围之内的刑事案件,违规记录嫌疑人口供,我……”
“你还涉嫌伪造证据。”郁镇山不留情面地说。
关尧清晰地看到,郁春明肩身一颤,眼中露出了一丝震惊。
“因为你,整个林场派出所都有可能要受到牵连。”郁镇山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坐在当场的王尊立刻变了脸色,而这还不算完,郁镇山继续道,“还有今天下午的行动,车上人员密集,你实行抓捕前,是否有告知上级?”
“如果我告知了上级,人当场就会跑。”郁春明停顿了片刻,再次说出了那句话,“因为嫌犯认识我,他知道我是警察。”
第21章
这话令郁镇山身边的几人窃窃私语了起来,韩忱忍不住低声叫道:“春明……”
郁春明熟视无睹,继续说道:“嫌犯认识我,且当时车门未关,如果我不作为,他就会立刻下车逃窜。”
“是吗?”郁镇山反问,“你是如何判断的?”
因为那封信,因为他给我寄过一封信,不,不止一封,郁春明在心底说道。
可是,当他抬起头,看到了四周投向自己的目光,看到了郁镇山那双冷漠的眼睛时,原本想说的话忽然烟消云散了,郁春明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郁镇山似乎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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