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北 春日以北 第27章
作者:默山
郁春明夹烟的手一顿。
“可惜了,”郁欢摇了摇头,“早知道,我当初就不把照片撕了。”
郁春明盯着她,一言不发。
郁欢被这眼神弄得有些发毛,她“哎呀”了好几声,服软道:“行了行了,我不提那事儿了。”
两人正说着话,关尧推门走了进来,他掂了个毛绒绒的玩偶,往郁春明面前一放,然后把他手里的烟一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送给你了。”
“哎哟,”郁欢率先叫出了声,她笑道,“好可爱的老虎。”
这是刚刚关尧结账时,饭店老板送的,就是个东北虎的毛绒玩具,餐费超过200的顾客都有,但听到郁欢这调侃的语气,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吧,回去量量,看还烧不烧了。”关尧打了句岔。
郁春明顺从地就着他搀扶自己的手站了起来,随后冲郁欢道:“赶紧去找你妈,不然等我把手机充好电,那就是我去说了。”
“不要!”郁欢大叫,“我已经是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了,我干啥用不着父母管。”
“二十六岁的成年人连个车票都买不起?”郁春明反问,“你来的票钱是谁给的?”
“同事借的。”郁欢理直气壮。
郁春明扭头就往外面走,走前还没忘带上那只“老虎”。
关尧好心问了句:“那个……妹子,用不用送你去啥地儿啊?”
“不用!”郁欢赌气道,她拎起包追上郁春明,掏出个东西就塞进了他的怀里,“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也没必要整天对我都是这个态度!”
郁欢是个十足泼辣的东北姑娘,这一嗓子嚷嚷起来,十里八乡的人都能听见,关尧就见原本在柜台后眯着眼剔牙的老板瞬间清醒了过来,饭店里的其余人也纷纷转头,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
但郁欢并不觉得难堪,她继续大声说道:“你不就是为了当年那点事儿恨我吗?现在我把该还的还你了,行了吧?”
郁春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摞装订线已经破损不堪的笔记本,为了防止彻底散架,笔记本的中间被人用女孩扎头发的彩绳牢牢捆着,一点脏污也没有。不过,看纸页边缘就能知道,这东西在郁欢手中存放的时间应该已经很长了。
见自己的大哥终不说话,原本怒气冲冲的郁欢也放缓了语气,她眼神闪烁了几下,说道:“其实今年你调任扎木儿之前,我就想还给你的。结果你这人……你这人居然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我只好等你哪天回来了再说,可你又死活不肯回,真是烦死了。”
郁春明注视着那个笔记本,无端地扯了下嘴角。
郁欢看他那副表情,当即翻了个白眼:“行了,现在物归原主了,咱俩互不相欠,以后还能不能和平相处?”
郁春明没答话,他冲在旁观战的关尧一伸手:“打火机给我。”
关尧戒备森严:“你要干嘛?”
“给我,我不抽烟。”郁春明回答。
关尧将信将疑地递出了打火机,紧接着,就在他和郁欢的瞩目下,郁春明点燃了这个笔记本。
火焰渐燃渐旺,没过多久,这部曾被人精心封装、保管,其间不知到底写了什么的笔记就在扎木儿深秋的风里烧成了一堆灰烬。
郁欢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旁边还站着关尧,所以她到底没有问出本想问出口的那句话。
“你回去吧,”等笔记烧干净了,郁春明对郁欢说道,“车票钱我转你,今晚就有一趟到松兰的车。至于以后能不能和平相处,看我心情。”
说完,他抬腿就走,只是这回,郁欢没再追上来。
别人家兄妹之间发生过什么,关尧并不好问,但此情此景却又让他忍不住好奇。
等两人走远后,憋了半天的关警官才旁敲侧击地来了句:“你跟你妹妹……之前闹脾气了?”
“嗯。”郁春明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抱着那只“老虎”,慢条斯理地往前走,“我是她债主。”
“债主?”关尧大惑不解。
郁春明却悠悠接道:“她也是我债主。”
从小把姐姐当老佛爷供的关尧自然无法理解他们郁家这互为债主的神奇亲属关系,思考了半天,他还是决定问点自己能听懂的:“刚刚那个笔记本,就是她欠你的东西?”
郁春明似是叹了口气,他轻声回答:“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不管笔记本里有什么,如今又代表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郁春明难得觉得如释重负,他一路跟着关尧,丝毫没有对这人再一次把自己领回他家发表任何异议,并在拧不开盖子时,顺理成章地把药瓶交到了关尧的手里。
“咋还是烧啊?”等量完体温,关尧愁眉不展道。
郁春明正坐在餐桌边一片一片地数药,他不甚在意道:“吃点布洛芬就好了。”
关尧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没到38.5℃,不能吃布洛芬。你这两天一直在38℃左右徘徊,是低烧。”
郁春明仿佛没有生活常识,他抬起头想了想,疑惑道:“不能吃吗?”
显然,他以前就吃过。
关尧甩了甩温度计,认命地科普常识道:“没有烧到38.5℃,不能吃退烧药,空腹的时候,也不能吃止疼药……不是,你难道过去都是这么干的吗?你不清楚副作用吗?”
郁春明认真地往嘴里放药片:“我清楚,但管用。”
但管用,说明没人管他。
关尧叹了口气,问道:“胃还疼吗?”
“刚刚有点,现在不疼了。”郁春明诚实地回答。
关尧琢磨了一下:“要不,我去给你买瓶黄桃罐头?”
“不要,不爱吃那玩意儿。”郁春明随口答道。
“不爱吃?哪有东北小孩不爱吃黄桃罐头的?你是不是……”这话说了一半,关尧忽然卡住了,他神色诡异地看向郁春明,脸上表情一时古怪不定。
郁春明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把水杯往前一推:“凉了。”
“凉,哦,凉了,凉了我再烧。”关尧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自从几年前,奶奶过世,关宁又去外地上学后,这间房子就再也没什么人气儿了。关尧早出晚归,平日里沾家的时间少,除了难得能有的休息日,这里始终冷冷清清的。
而郁春明,也早已看出了这孤家寡人的样子,因此趁着两人少有的和平相处机会,他故意开口问道:“关警官以前也是这么热情好客,所里哪位同事生病了受伤了,都往自己家里领吗?”
关尧正在那边思索着如何开口问一问郁春明住在哪里、身边有没有什么人,突然听他这夹枪带棒的一句,不禁回呛道:“那可不,我这么关爱下属的领导,不常见吧?”
郁春明一抬眉:“是不常见,不过,关警官这么古道热肠的人,咋这把年纪也没娶到媳妇呢?”
关尧一噎,没话讲了。
毕竟,郁春明陈述的是事实,他已经“这把年纪”,还没娶到媳妇实在罕见。
在林场派出所,人人都清楚,执法办案队队长关尧的终身大事是所里“内部要务”中的第一大事。上至教导员和舒文,下至户籍口的几个小姑娘,没人不操心关尧什么时候找对象、什么时候娶媳妇。组织上也搞了好几次单位联谊,可关尧这人,就是不见动静。
早些年,奶奶还在时,没少念叨过他,等奶奶不在了,连个常在身边念叨他的人都不见了,从此,林场派出所执法办案队的关队长,彻底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其实,关尧不是没相过亲,可次次都有始无终,最后不了了之,要说这人看起来也算风风火火,但恋爱谈起来,又寡淡得索然无味。
“我不稀得结婚,”他高风亮节道,“我就爱为国家做贡献。”
“是吗?”郁春明笑了。
关尧向后一撤:“你笑啥?”
€€€€每次这人一笑,他就心里发毛。
郁春明揶揄道:“我笑关警官不讲实话。”
“我哪里不讲实话了?”关尧提声说,“我对结婚不感兴趣,对谈恋爱也不感兴趣,不行吗?”
郁春明支着下巴,用他那双因低烧和长时间熬夜而变得湿润泛红的眼睛打量关尧:“没有男人不想娶媳妇,除非……关警官不喜欢女人。”
关尧脸一沉,上去揪着郁春明的脖颈就道:“你胡扯八扯啥呢?”
郁春明被他按得往下一趴,人却不恼,反而继续说:“难道是我猜对了?”
“你……”关尧想骂出口的话莫名骂不出来了。
当然,如果他深究片刻,他就能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此时,他的手掌正贴在郁春明的后脖颈上,拇指刚巧抵在那道蜿蜒至颈椎处的伤疤旁。伤疤粗粝的手感让关尧如同火中取栗,倏地的一下缩回了拇指。而发着低烧的人皮肤微烫,还有些滑腻,如今就这么严丝合缝地扣在关尧手里,让他在瞬间浑身如同被兜里刚“没收”的打火机点着了一般沸腾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关尧一抖,收回了手。
“不早了,你不去上班吗?”郁春明好似个没事人,他理了理自己的领子,好整以暇,“据我所知,郁副厅长可是很严格的,你要是被他发现迟到……”
“我现在就去。”关尧没有犹豫,直接拎包起身,但刚一出门,人又掉头回来了,他看着坐在桌边的郁春明,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不走。”郁春明直接给出了回答,他说,“你放心。”
第25章
这是一个漫长的下午,尤其对于脑袋里还揣着事的关尧来说。
他心烦意乱,心焦气躁,坐在市分局那张陌生的桌子前,对着一群陌生的面孔,满脑子都回荡着中午时郁春明说的那句话。
“想啥呢,关警官?”那菲恰巧在这时问了一句。
关尧一怔,迅速从如山的案卷中抬起头:“那家饺子馆的监控调回来了吗?”
那菲晃了晃手里的U盘:“在这儿。”
见关尧又要往下问,她立刻回答:“刚我在现场检查过一遍了,监控比较模糊,看不清人脸,但根据肢体动作可以初步判断,换走邻桌客人外套的,就是那天晚上从农贸市场逃窜离开的嫌疑人。”
“真谨慎。”关尧说道。
“是啊,”那菲一叹,坐到了关尧的身边,“真谨慎,用这样的方式来迷惑警方,逃过抓捕。”
关尧翻动案卷的手微顿:“迷惑警方?”
那菲看向他:“关警官有什么疑议吗?”
关尧摇摇头:“没什么疑议,我只是觉得他那么做,不是在迷惑我们,而是在迷惑那个和我们一样在白化站上车的人。”
那菲一扬眉:“这个说法,组里的一位老刑警也提过,不过没有确凿证据做支撑,只能算作猜想。”
“猜想……”关尧忽然转了话锋,“郁春明之前所做的那些,充其量也只能算作猜想,而且还是被证实了的猜想,根本扯不上伪造证据,为啥上面还要停他的职?”
那菲被关尧一百八十度大回转的话弄得一愣,她诧异道:“谁说春明是因为伪造证据停的职了?”
关尧也诧异:“他自己啊。”
那菲听到这个回答,笑了起来:“放心,顶多让他回去思过几天,不会给他扣上这么大的罪名,他故意逗你的。”
关尧皱眉:“逗我?”
那菲没再多说,她把手上的材料往关尧面前一推:“这些,韩副组长让你今天下午整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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