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北 春日以北 第7章
作者:默山
然而,除了自己。
想到这,关尧只觉闷了一肚子气。
凭什么?他在心里忿忿地叫道。
郁春明已在废弃的厂房中来回转了三圈,看样子,调到扎木儿的这几个月里,他来过此地不少次了。只可惜,次次都无功而返。
关尧不由问道:“这个地址到底为啥会被人用记号笔,写到碎尸块的表皮上?”
郁春明正在研究一台已经报废多年的伐木机,听到这个问题后,他抬起头,回答道:“很难说到底是为什么,或许是死者生前想要提醒警方,这个地方有问题,也或许是他想要提醒自己的同伙,千万不要接近这里。不论如何,这是个不能忽视的重要信息。但当初松兰市局的刑警来这里勘查过很多次,什么都没发现。”
“所以……去年的那个案子,至今仍是悬案?”关尧思索道。
郁春明看向了他:“对,那个案子至今仍是悬案。”
“这是你调来扎木儿的原因吗?”关尧直截了当地问道。
郁春明想了想,回答:“是,也不是。”
真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关尧哼笑了一声。
他看着郁春明轻车熟路地按照原先厂区设置,在这片偌大的荒地里转了一个遍,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问道:“你之前,在扎木儿待过吗?”
郁春明脚步一顿,定在了原地。
他似乎对那一排留在地上的圆木输送轨道很感兴趣,因而自始至终都背对着关尧,关尧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这人有些发闷的声音。
他说:“是住过一段时间。”
“这样啊……”关尧摸了摸鼻子,非常刻意但又仿佛不动声色地提道,“我听,咳,长青那小子说,你家也是幺零三的,所以……”
“当年那场大火,到底烧了多久?”郁春明也不知有没有听清那个问题,因为还不等关尧说完,他就转过身,一脸认真地问道。
关尧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吞进了嗓子眼,他回答道:“烧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被扑灭。”
郁春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关尧招呼道:“行了,再看也看不出啥了,这都深更半夜了,走吧。”
“好。”郁春明答了一声,但仍站着没有动。
关尧看着他,仿佛是某一瞬间神使鬼差了,竟开口问道:“吃晚饭了吗?要不上我家,来点宵夜?”
厂区内的灯光极暗,郁春明的眼睛却在此刻亮了起来,他出奇地没有如关尧所料直接拒绝,而是反问道:“这么晚,不会打扰到家里的其他人吗?”
关尧笑了:“打扰谁?我家里只有我,哦对,这几天我大外甥女回来实训,她也在。不过那丫头今天值夜班,在市医当护士呢。”
“市医?”郁春明明显一诧。
关尧没留意,他一边拉车门,一边说道:“那丫头真不是个省油灯,从小就皮,天天上房揭瓦,三天两头在学校里给我惹事。这长大了些,倒是不那么捣蛋了,就是成绩太差,连个高中都上不了。这不,之前给她送到鹤城医学院的卫校学护理去,结果学了两年,现在又说不乐意干了。”
郁春明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道:“那她妈妈呢?”
关尧拧钥匙打火的手一滞,随后轻叹一声,回答:“死了,当年非不听我的话,要去南边打工,打工打了半年,回来就挺了个大肚子。那会儿我在边防上当兵,也没法管她,结果孩子生下来后,不知咋了,天天哭,我奶奶有日子没看住,人就在城外跳河了。等救上来时,早没气了。”
郁春明直直地坐在副驾驶上,一句话也没说。
他知道,关尧的姐姐叫关娜,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
“走吧,”关尧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他笑了一下,说,“我家住在林场职工家属院,也不知道……你去没去过。”
林场职工家属院,和木业二厂的旧址隔了足足三条大马路,关尧开着他那不上山地也能越野的车,一路“起起伏伏”,带着郁春明进了家属院的大门。
眼下是深夜,本就冷清的大院里更是空无一人。
关尧停好车,回头去叫郁春明,谁知就见这人站在楼下,仰着头,竟将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五楼处自己家的窗户口上。
关尧不禁脱口问道:“你知道我住在那里?”
郁春明短暂一怔,紧接着便神态自若地回答:“那家防盗网上挂了三兜汽水。”
“哦……”关尧一笑,“是我家,我家冰箱冷藏室前几天坏了。”
郁春明一挑眉,他没多说什么,起身跟上关尧,钻进了这栋灰扑扑的小楼。
小楼里仅存一盏声控灯,不等两人走到门前,就“啪”一下熄灭了。
关尧低着头,在黑暗中掏钥匙,他时不时清清嗓子,试图唤醒那不大灵光的顶灯,郁春明则回过身去看他家对门的邻居。
此时早已过了半夜十二点,林场职工家属院里冷清得只剩猫叫,可不知为何,对门的邻居还亮着灯,橘黄色的光线从顶窗上幽幽漏出,映着两人挤在楼道里的高大身影和关尧家门头上挂着的“光荣之家”金牌。
“有人在唱歌。”郁春明说道。
咔哒!门开了,关尧拉过郁春明,把人推进了客厅,他小声说道:“隔壁的小婶年轻时受过刺激,精神不太好。她儿子是个地痞无赖,也不管她,天天搁外边游荡。”
郁春明听完这话,没再多问,关尧自然也没再多说。
歌声断断续续,时而像是行将就木之人在垂死挣扎,时而又美妙动听,好似是文工团里的哪位歌唱家。
郁春明看着大门在身后合拢,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
关尧的家不大,正对着鞋柜的就是餐桌,餐桌旁边隔着半扇小窗的就是厨房。
一进门,关尧脱了衣服便钻进厨房,他一面洗手一面问道:“我家有方便面,还有楼下王姨上周包的饺子,你想吃哪个?或者……来点我挂在窗户外头的汽水?”
郁春明什么都不想吃,尽管这一天几乎滴水未进,但他此刻只想点起一支烟。
可关尧的家虽然逼仄破旧,但却干净整齐,空气中还浮动着淡淡的肥皂香,尤其是小茶几上摆着的一些女孩子化妆用品,让郁春明不得不忍下方才涌起的冲动。
“问你话呢。”关尧从厨房里探出了半个脑袋。
郁春明皱着眉按了按后脖颈,抬头回答:“都行。”
“都行。”关尧啧叹了一句。
若不是中午时才见到这人挑嘴的模样,他恐怕还能违心地称赞一句“好养活”。
“饺子是酸菜猪肉馅的,没有芹菜和大葱。”关尧补充道。
郁春明轻轻地“嗯”了一声,并在关尧的注视下,非常好心地替他扶起了一张倒扣在餐桌上的相框。
关尧身形一滞。
“这是你吗?”郁春明神色平静地问道。
关尧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嗓子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一般,让他眼下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现在和小时候长得真像,一点没变样。”郁春明支着下巴,评价起来,“如果谁小时候见过你,那他长大后定能一眼认出你来。”
“是吗?”关尧的声音有些发冷,他走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手按下了那张合照。
嘭!相框再次扣倒,郁春明不由向后躲了躲,并接着又问:“合照上的另一个小孩是谁?”
这就是郁春明最讨人厌之处了,关尧在心中念道。
此人并不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聪明伶俐,但他却偏偏总是在明显已经看出自己面色不善或是不愿再谈时穷追不舍。他仿佛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又或者是喜欢故意伤人感情,喜欢看关尧因此而发火,喜欢与他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他到底有什么毛病?这么做,难道只是因为讨厌自己?
事实证明,或许还真是。
因为,就见郁春明非常不长眼色地重新扶起相框,然后凑近了去看标注在相框下的那行字。
“关尧,江心。”郁春明抬起了他那张漂亮的脸,看向关尧,“江心是谁?”
关尧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就想请这人不要多管闲事。
可不料郁春明继续问道:“为啥要把这张照片倒扣在桌上?”
“和你有关吗?”关尧皱着眉,冷冷地说。
郁春明抬了抬嘴角,抱着胳膊往后一靠:“没关,只是好奇。”
“郁警官在松兰破大案子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好奇吗?”关尧回敬道。
而这次,在他说完后,郁春明出奇地没有还嘴。他安静地坐着,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不想吃饺子,下面吧。”
“爱吃不吃。”关尧回身走进厨房,拒绝再与郁春明进行任何沟通。
但郁春明偏不,他提声问道:“我能去你家厕所里抽根烟吗?”
关尧忍无可忍,走出厨房就想为他把大门打开,然后再将这尊自己请来的佛请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门仿佛是“意识到”了关尧的念头,竟然“啪嗒”一声,自己开了。
郁春明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啥人?”
“舅!”
关尧和关宁的声音一同响起,炸得楼道里那原本快要彻底坏掉的声控灯瞬间大亮,两人面面相对,随着灯光的闪烁,一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是不是又逃班了?”
“你今晚不加班啊?”
关尧和关宁再次一同开口。
见自己的“行动”被亲舅舅识破,关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她细声细气地解释道:“我们今晚没啥病号,所以,所以我就跟带教老师请假,说我不太舒服,想回家躺着……”
关尧紧皱着眉,看着关宁一言不发。
而关宁,则在这时注意到了家里的另外一个人。她探了探头,有些忸怩地看向郁春明:“这是……”
“这是我同事,来家里……”
“我见过你!”关宁没等关尧说完,便喜出望外地叫道,“你这两天,是不是经常来我们医院?”
第7章
经常吗?也不经常。
郁春明细细数了数,也就前天中午那一趟€€€€刚走进去还没到三分钟,就被关尧一通电话叫去了磨盘山€€€€当然,还有今天下午这一趟。
不过,扎木儿市医实在不大,里面的医生护士又格外少,而关宁则正正好,两次都待在他去的科室里。
这就是小城最大的坏处,没有秘密。
不过关宁这一番话,倒是实实在在地转移了关尧的注意力,就连他原本拔高的嗓门都放轻了不少。
“你去医院干啥?”关警官举着煮饺子用的漏勺问道。
“哦,我们家,咳,来了个长辈,最近在扎木儿市医工作交流。”郁春明避开了关尧打量自己的眼神,低下头回答道,“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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