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 匹诺曹 第92章
作者:陈可羞
这里是钱棠的位置。
显然这也是钱棠的课桌。
陈江时立即伸手拿出被弄脏的课本,用纸擦了几下,根本擦不干净,反而他的手也被墨水染黑。
“袁孟。”陈江时喊,“你帮我接盆水来。”
袁孟放下背包,赶紧去了。
两人忙活的时候,其他几人就在边上看着,毕竟墨水的吸附能力强,溅上一点就很难洗干净,谁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眼睁睁看着陈江时和袁孟把课桌擦干净,其中一个男生才撇清关系道:“墨水不是我们泼的啊,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有了。”
另一个女生说:“我进来的时候,教室的窗户是开着的,估计有人翻进来了。”
“太过分了吧,翻窗进来就是为了往人桌上泼墨水。”
“神经病真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陈江时没有搭腔,埋头把事做完,将被染得乌黑的抹布扔进盆子里,拿起盆子走了。
钱棠上午没来,向姚志刚请了假,下午快上课时才来学校。
看到桌上几本被染黑的课本,他愣了一下,随即没有多问,坐到椅子上,安静地把晾干的课本收拾进桌箱里。
坐在周围的人都在观察他的反应,但没一个人和他说话。
钱棠也没有主动向人开口的意思,把纸打湿水后,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课桌。
敲门声响起,姚志刚站在教室门口,对钱棠招了下手。
“钱棠。”姚志刚说,“你跟我来一下。”
钱棠平静地把用过的纸扔进挂在桌箱下的垃圾袋里,起身往教室外走。
教室里的人偷偷瞄着钱棠,原本嘈杂的说话声一下子降下去不少,不过只要是钱棠经过的地方,说话声都会消失,变得鸦雀无声。
钱棠周围仿佛隔出了一片真空地带,将他与外面的世界分开。
准确地说€€€€
此时此刻的钱棠更像一座孤岛,无人登陆。
陈江时没有抬头,专心写着资料书上的题,直到袁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少爷又被喊去办公室了,这都多少次了。”
陈江时的笔尖没停,唰唰地在纸上游走,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袁孟仿佛知道他不会回应,继续自言自语地说:“其实我觉得喜欢男的也没什么,我在网上查过了,有些人的性取向是天生的,就像我天生喜欢吃大米饭一样,谁不让我吃饭,我就跟谁急,所以少爷真的挺可怜的,他什么都没做错,被那群傻玩意儿指指点点不说,还动不动就被那些老师喊去办公室教育。”
说到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我要是少爷,我就不来了,这破书谁爱读谁读。”
第二天是周五,也是上学的日子,然而像是为了印证袁孟的话一样,钱棠没来学校。
又是一周,钱棠依然没来,也没听说他去a市学画画的消息。
六月过完,七月初的期末考试如约而至,学校安排了考号,考试前一天,所有人都要留下来布置考场。
考试为期两天,考完就放暑假,因此大家都提前把教室里的东西搬了回去,只有钱棠的桌箱还是满的。
班长正让人把钱棠的课桌搬到教室后面藏着,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请问钱棠在这班上吗?”
陈江时转头看去,发现来人竟是谢阿姨。
谢阿姨也看到了他,连忙朝他走来:“陈同学,我来收拾小棠的东西,你知道他的桌子在哪儿吗?”
第65章
谢阿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剩下班上的人活也不干了,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钱棠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是他家里人来啊?他又请假了还是直接不读了?”
“马上就高三了,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不读了?就算转学也要重新适应环境吧。”
“新环境再不好适应能有现在的环境不好适应?我估计他真的要转学了。”
“刚才怎么就没人问一下那个阿姨?”
袁孟“砰”的一脚踹在旁边的课桌上。
教室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来来来,你们谁要问?我打电话帮你们问。”袁孟用手背抹掉脑门上热出的汗,大声说道,“正好我知道钱棠家里的电话,我帮你们打电话问。”
现场没人说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动声色地散开了。
两天考试结束。
第二天下午,所有人都要回教室一趟,把桌椅归位后,科代表们开始发暑假作业。
姚志刚最后来到教室,絮絮叨叨地说了半个多小时。
然后,暑假来了。
其实陈江时很讨厌夏天。
他家里没有空调,即便什么事都不做,也会热出一身的汗,汗水粘在身上,浑身像是涂了胶水一样,湿漉漉的、黏糊糊的,让他极不舒服,每隔一会儿就想用冷水擦一遍脸。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他早习惯了。
八月初的气温爬上巅峰,白天已然高达四十度,陈江时家里跟蒸笼似的,热得仿佛连空气都扭曲了。
他坐在桌前做题,旁边的风扇转个不停,嘎吱声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
细密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汇聚到下巴上,一滴滴地往下落。
他放下笔,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盆子边缘的毛巾,打湿水后擦了擦脸,感觉凉爽了些,便把毛巾扔回盆子里。
今天太热了,外面的烈阳炙烤着大地,马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的身影,楼下一排饭馆也没有任何动静。
陈江时拿起笔,目光落回试卷上,思绪却不自觉地乱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去年的这段时间,虽然已经开学,但是高温持续不降,一盏年纪比他还大的风扇根本赶不走空气中的热意。
他和钱棠经常并排坐在这张书桌前,钱棠怕热,总是对着风扇吹,吹久了又嫌风扇的噪音大,吵得耳朵疼。
那个时候钱棠特别聒噪,总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陈江时耳边就没安静过。
现在回想起那些事,明明已经过去一年,可好像发生在昨天,很多画面都历历在目。
突然,敲门声响起。
陈江时蓦地回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地起身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周阿姨,感受到和打开的门一起扑出来的热气,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哎哟,你这家里真是热死了,蒸包子都没这么热。”周阿姨看了一眼陈江时的衣服,本来是浅灰色,因为被汗水湿透,乍眼一看还以为是深灰色。
陈江时喊了一声“周阿姨”。
他整个人仿佛才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汗涔涔的,但他一副麻木的样子,似乎压根不觉得热。
周阿姨看得直叹气。
“我说了多少次让你过来,你怎么就是不听,反正我家里空调开着,一个人是用那些电,几个人也是用那些电。”周阿姨伸手要抓陈江时的手,“走走走,上我家,你余东哥出去打工了,正好房间空出来,你晚上睡你余东哥的卧室。”
陈江时手上都是汗,没好意思碰周阿姨的手,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走!”周阿姨的态度不容拒绝,“你今天必须上我家。”
陈江时之前一直拒绝周阿姨的好意,这会儿想了想,破天荒地点了下头:“周阿姨,我收拾一下东西再过去。”
“行。”周阿姨说,“你必须来啊。”
生怕他后悔一样,周阿姨不准他把门关上,收拾到一半,身后传来一点动静。
陈江时回头,就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余馨从防盗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
对上他的视线,余馨往回缩了一下,片刻后,又慢慢将头探进来。
“哥哥。”余馨小声地喊。
陈江时十分惊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心想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余馨第一次主动喊他。
心里的惊讶还没散去,又听余馨问道:“钱棠哥哥呢?”
陈江时:“……”
所以喊他就是为了问另一个哥哥吧。
“他在自己家里。”陈江时答。
“钱棠哥哥好久没来了。”余馨趴在门边,期盼地问,“他什么时候来玩?”
闻言,陈江时收拾试卷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埋着头,一边继续收拾一边说:“看情况吧,我们都上高三了,时间不充裕,你钱棠哥哥还要学画画,时间更紧张。”
余馨轻轻“哦”了一身,小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陈江时收拾好东西,转头瞧见余馨的模样,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棠以后都不会来了。
他再怎么安慰余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陈江时在周阿姨家里住了大半个月,一日三餐也是在周阿姨家里吃的,他想给周阿姨伙食费,但被周阿姨拒绝了。
这大半个月里,陈江时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早起晚睡,精力全部花在了复习高一和高二的课本上面,顺便把之前钱棠给他买的几本资料书全翻完了。
余馨在家的时间也多,有时候周阿姨不在,她便黏着陈江时,看陈江时在饭厅写作业,她也自个儿坐在一旁图图画画。
时间长了,陈江时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去年和钱棠一起写作业的时候,只是钱棠可没有余馨这么安静。
钱棠真的闹腾死了。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初,天气就像去年一样,高温持续不降,报名这天,阳光晒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
陈江时和袁孟在教室里填好报名表,然后去教务处排队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