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意志的沉沦 自由意志的沉沦 第4章

　　在允许的范围里肆无忌惮地占着便宜。直到陈€€受不了他，问他有完没完，再将他推开。

　　和大衣上相似的淡古龙水味道包裹着顾思意，陈€€身上还带着一点秋日的潮湿。西装面料很硬，硌得他脸颊有点疼，但顾思意舍不得松开。

　　他闭着眼。

　　“我真的好想你。”顾思意出声，朝他仰头。

　　因为顾思意长高了不少，所以这一抬头和以前可不一样，陈€€感觉他的呼吸就在脸旁，身上有干净柔软的皂香，眼神里充斥着一种全身心的依赖，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

　　这种眼神按理说陈€€已经习惯了，但当下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黏人精。”陈€€轻轻地把他推开，“你长高了不少，现在是多高？”

　　顾思意抬头说：“前阵子体检，是一米七……九。”其实已经一米八了。

　　“很快就会长到一米八了。”陈€€说。

　　顾思意摇摇头：“不不，我觉得一米七九就挺好的。”

　　陈€€“嗯？”了一声，垂目对上他的眼睛：“哪有男生不喜欢长高一点的？”

　　“我就不喜欢……”顾思意觉得再高点儿可能就缩不进他怀里了，这样不行。他喜欢受保护的感觉，在自我性取向和性别怀疑阶段，他每天都希望自己可以是女生，甚至因此留过长头发，内心不乐意每天都在蹭蹭往上窜的身高。后来他接纳了自己，就把头发剪短了。

　　陈€€都不可能知道这些。

　　晚点，他们去了附近一家米其林。

　　侍者引他们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柔和的提琴曲流淌。陈€€点了菜，见顾思意在翻看森*晚*整*理酒单，于是问：“你想喝酒？”

　　“我还没到法定年纪。”顾思意托着脸。

　　“原来你知道。”陈€€给他倒了柠檬饮料，“喝柠檬水。”

　　顾思意说酸。

　　陈€€拿了俩糖包丢他面前。

　　顾思意一边放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

　　在他们隔壁桌坐着一对西装革履的英国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戒指盒：“Happy anniversary。”他轻声说，然后在伴侣的嘴角落下一个吻。

　　顾思意哪见过这样的，便看着他们，直到陈€€伸手把他的脸扳回来：“你别看了，不礼貌。”

　　“我没看啊……”顾思意小声说，脸上好像还残留他手指的温度，心跳跟着加速，他望着陈€€犹豫再三，轻轻开口，“不过伦敦好多同性恋，我在机场……也看见了几对，超明显的。”

　　“是很多。不过你别和他们学，也别交这种朋友。”陈€€不自觉蹙眉，“艾滋病也很多。”

　　“哦……艾滋病……”顾思意忍不住来了句，“那你歧视他们吗？我不是说艾滋，我说同性恋。”

　　陈€€抿了口葡萄酒，平淡地说：“不妨碍我就不歧视。”

　　顾思意手指不由自主蜷缩：“什么叫……不妨碍你，就不歧视？你被他们妨碍过么？”

　　陈€€顿了下，回答：“有过。”由于比较恶心，他并不愿意回想。

　　结果顾思意居然还在追问：“你被男生追过吗？”

　　陈€€“嗯”了一声，不想多聊：“你为什么总好奇这些。”

　　他不是歧视，只是很排斥。二者区别很大，他不可能在大街上看见俩基佬在接吻会冲上去对人家竖中指，但一定会绕道走。

　　然而顾思意还在想他第一句话：“……是追你的人有艾滋？所以你是讨厌艾滋，不是讨厌男同吧？是吧，艾滋病会传染，同性恋可不会，不一样的。”

　　陈€€：“……”

　　陈€€深吸口气，承认了：“都很讨厌。”

　　闻言，顾思意怔愣几秒：“……是吗。”

　　他垂下眼睫喝水，心不在焉地用毛巾擦手。

　　来之前，顾思意想过很多种可能。

　　眼前陈€€的反应，他也思考过。

　　可真的发现他的性取向这么正常后，正常到不正常了，顾思意还是很失落。

　　他眼神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身侧那对过结婚纪念日的情侣。

　　陈€€注意到了，因为这很怪，所以他观察了几秒，蹙眉出声：“顾思意，你……”

　　顾思意回神：“怎么？”

　　陈€€的目光很深，看了他一会儿，说：“没什么。”他换了话题，“你读牛津的什么专业？”

　　顾思意夹了一根前菜沙拉里的芝麻菜，说：“我学法律。”

　　“法学院？”陈€€有点意外，“为什么？你想当律师？”

　　顾思意：“因为你学法律。”

　　陈€€对他的人生影响很大。

　　没等陈€€说什么，顾思意就道：“其实我也是随便报的，不知道学什么，不能说完全因为你。以后要不要当律师得另说，我想我如果做了律师，可能是很坏的律师。”

　　陈€€看他一眼：“那你还是别当了。”

　　“我考虑一下。”

　　侍者端上主食，顾思意一边切着盘子里的鹅肝，一边说起学校的事。

　　“我昨天才到的，宿舍有点小，不过很合适，和我在家里的卧室差不多的。衣柜也大，窗外看起来会有壁虎进我的房间。”他说到兴奋处会不自觉地比划，眼睛亮亮的，“听说有蜘蛛。”

　　陈€€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他添点饮料。

　　暖黄的灯光洒在少年温润的侧脸上，陈€€意识到，顾思意的确长大了，也快成年了，变化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他小时候就长得很漂亮，留过一阵子的及耳发，陈€€带他出去，别人会问他：“这是你妹妹啊？”顾思意会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我是男生。”

　　长大后顾思意脸上的英气比漂亮多一些，但笑起来还是那样可爱，虎牙总会不经意从唇间露出来，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但陈€€知道他只是看起来。

　　小屁孩坏心眼很多的，像他说的，如果他做了律师，大概是不择手段的、陈€€最讨厌的那一类。

　　“思意，”陈€€收回视线，说，“你妈妈知道你来找我吗？”

　　顾思意的动作顿了顿：“知道的。”

　　陈€€又问了几句关于他母亲的话：“张阿姨身体还好么？”

　　顾思意点头说还好：“今年刚体检过，指标都正常。”

　　饭过一半，陈€€问他：“宿舍有门禁么？”

　　顾思意摇头：“我问了，我住在你这里可以，因为你在我给学校填的紧急联系人名单上。学校也没有那么严格。”

　　“那今晚回学校吗？”陈€€问。

　　“我想住……”顾思意小心地开口。

　　还没说完，陈€€看了眼表：“时间还好，等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我不想回去。”顾思意打断他，声音带着点恳求，“就一晚上，我想和你多待会儿，行吗。”

　　陈€€看了他几秒，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付完账出门时，伦敦的夜风已经有些凉了。

　　顾思意下意识往他这边靠了靠，像小时候那样。

　　陈€€看着他的侧脸，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又想起这些年自己的疏离。

　　吴霜去世前让陈€€以后要照顾好顾思意和他母亲，要管顾思意一辈子，但没多久，陈€€就出国了。

　　所以这些年他根本就没尽到责任。

　　“冷吗？”陈€€低头问。

　　顾思意摇摇头，但还是靠在他的身上。他希望陈€€可以搂他一下，但陈€€没有。

　　这没关系，顾思意有的是办法。

　　一上车后，他假装犯了困，揉了揉眼睛，靠在陈€€身上不动了。

　　陈€€低头，嘴唇平直：“你是真困还是假困？”

　　顾思意心头一跳，嘟哝出声：“真困……”

　　他把眼睛闭上，睫毛轻颤。伸手小心地抱着陈€€的腰。

　　陈€€身体微僵，因为很久没人这样抱他而不太适应：“你又干嘛。”

　　顾思意：“困了呜……”

　　顾思意马上假装自己睡着了。

　　他调整呼吸至均匀，但陈€€的身材触感太过坚实。顾思意心跳在加速，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对他的想法有一天被发现了，又被讨厌怎么办？

　　摇摆不定的时刻，占有欲可耻地占了上风。

　　他选择享受。

　　隔着布料，顾思意感受了一下陈€€衣服底下块块鼓起的、坚硬的肌肉轮廓，一时心猿意马，想叹息，又觉得好爽。

　　陈€€真是自律，学业和工作这么忙居然也不忘健身。

　　如果是他的就好了。

　　和陈€€待在一起，他甚至可以不需要耳机，也不会总是耳鸣，他感觉世界是安静的，只有他和陈€€，嗡鸣声更像是他心脏的共振，而非噪音。

　　车厢后座。

　　陈€€的手指轻轻拨开他的黑发，指尖拂过他的额角，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已经很淡了，但还是能摸到一点凸起。

　　“那你睡吧，”陈€€的声音低，也有点无奈，“十分钟就到家了。”

　　他看着顾思意，少年的脸和记忆里的模样渐渐重合了。

　　他第一次见顾思意是很多年前了。

　　陈€€十二岁，顾思意才七岁，跟他母亲张疏桐一起来的。吴霜似乎有话和张疏桐说，就让陈€€带弟弟去玩：“就在家里玩，不要走太远。”

　　陈€€并不乐意带小孩，上次家里来了小孩，弄坏他航模的事现在还记忆犹新。陈€€冷淡地说：“我还有事，不能陪你。”

　　顾思意“哦”了一声，就乖乖待在旁边，不吵也不闹。

　　但陈€€还是很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