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 嘉嘉 第135章

作者:贺周周 标签: 追爱火葬场 近代现代

  这一日的夕阳格外绚烂。

  映得那张€€丽面孔不见丝毫苍白颜色,有种被黄昏浸染的静美。

  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兰又嘉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不仅悄然入睡,还做了一个昏黄色的梦。

  梦里是万物荒芜的冬季,赤金夕阳笼罩着黄褐色的辽阔原野。

  满身斑点的野豹动作矫健地飞跃过波光粼粼的水泊,灰蒙蒙的大象成群结队地迁徙过草原,非洲的天空中飘起了洁白的雪。

  兰又嘉伸出手,却触不可及,原来雪花在更遥远的前方。

  他想要向前走近,真正看清那片极美的雪,却被一个褐发碧眼的外国人拦下。

  那人语速极快地说了些什么,听上去叽里咕噜的,他只能听懂最开始的那一声"Bonjour!",是你好的意思。

  这个人在说法语。

  他不会法语,只能听懂最常用的一些词语:Bonjour你好,Au revoir再见,Merci谢谢……Clément克莱蒙。

  可这些词语没办法帮他传递想说的话。

  无措之余,他只好用中文恳求对方:“我想往前走,走进雪里。”

  法国人热情洋溢地拍拍他的肩膀,又说了一长串。

  他还是听不懂,姑且当作对方能听明白,很自觉地解释理由:“因为这是我的最后一站了,我喜欢这里。”

  ……但是,什么叫做最后一站?又为什么是这里呢?

  梦里的他其实不是很明白前因后果,梦也总是缺乏逻辑,他隐约想起某个遥远得宛如幻梦的邀约,便急匆匆地补充道:“有人承诺过我,要陪我来这里看雪的!”

  法国人听完,探头看了眼他的身侧,坏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轻浮。

  那个笑容令他惶惶然地后退了一步,不自觉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是空的。

  他是一个人走到这里。

  没有人陪他来。

  等等,真的有那个承诺吗?

  不,没有承诺。

  也不要承诺。

  他是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的。

  他已经跟很多人道过别,处理完了所有未尽之事。

  只差为自己选择一个心仪的终点站,度过最后的时光。

  他选中了这里。

  可他不会说法语。

  所以,明明此刻不是孤身一人,却连对方讲的一句话都听不懂。

  这比孤身一人还糟,因为不停叽里咕噜的法国人拦住了他的脚步。

  先前还为雪花雀跃的梦中人,霎那间难过起来。

  他很难过地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法语呢?

  他记得自己是想学的,是学过的。

  只是后来又主动放弃了。

  为什么?

  €€€€他想起来了。

  是他担心克莱蒙误会,因为他追克莱蒙追得太积极热切,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别有所图,也怕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商业机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学习这门对方自小就会的外语,努力忘掉了那些刚刚背下的单词和语法。

  去学法语是因为喜欢那个人,不学法语是因为更喜欢那个人了。

  他想,看来自己真的很喜欢克莱蒙。

  不过,克莱蒙是谁?

  ……他说不上来。

  于是兰又嘉更难过了,又难过又生气,不想再听外国人继续说鸟语,沮丧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把脑袋埋在了两膝间,像团孤零零的茧。

  忽然间,冬季寒冷的空气变得温暖起来。

  有人张开双臂,从身后偷偷抱住了他。

  耳畔也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

  那人有些得意地说:“今天不热吧?”

  这是冬天,怎么会热呢。

  不松手就不松手。

  干嘛问这么傻的问题。

  他这样想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泪水滑过空气,滴落到那人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没有一点伤疤的手,指节修长,掌心无瑕。

  是想象中画家的手。

  画家的掌心分明尝到了他的眼泪,嘴上却说:“你没哭。”

  他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附和:“我没哭。”

  画家笑了:“嗯,骗子。”

  他就说:“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画家说:“我那么喜欢你,你却瞒着我这么大的事。”

  他还是说:“对不起,对不起。”

  画家很不高兴:“对不起有什么用,除非你跟我回去,我才原谅你。”

  而他忽然难过到连眼泪都咸得要命:“可是我这次回不去了……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我一定第一个就喜欢你,好不好?”

  画家问:“下一次?”

  他纠正:“下辈子。”

  画家还是不高兴:“要等那么久?太远了,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他只好继续说:“对不起,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画家的声音闷闷的:“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说对不起。”

  他差点要脱口而出:“我知道,对€€€€”

  画家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像是在用拥抱勒他:“你还说!”

  他刚哭过,竟又笑了,破涕为笑:“我没有,我是想说,对了,你想不想看电影?我们去看电影吧,你买的糖雪球还没有吃完,可以假装它是爆米花。”

  画家说:“不看,我讨厌看电影。”

  他纳闷:“为什么讨厌?我喜欢看电影。”

  画家学他反问:“那你为什么喜欢?”

  他说:“因为只要交出两个小时,就可以度过一段漫长又真实的人生,就像只相爱短短一个月,也仿佛并肩走过一生一世,对不对?”

  画家说:“不对,还没到一个月,所以我讨厌看电影。”

  这下是他不高兴了:“那我讨厌你。”

  画家不信:“骗子。”

  他更不高兴:“我很讨厌你,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画家的拥抱渐渐松开:“……真的吗?”

  他不耐烦地说:“真的,你走吧,别再烦我了。”

  画家就真的松开了手。

  一切温暖都像幻影消逝了。

  天气还是很冷,他看见身边落下了一阵纷纷扬扬的雪,是离开的画家变成的雪。

  在大片大片落了满身的雪花里,他小声同画家道别。

  他说:“对不起,别为我伤心。”

  雪花没有回答,也没有指责这声讨厌的对不起,毫不留恋地擦过他的发梢,融化成水。

  他总算能放下心来,安静地抬头看雪。

  视线余光里,其实立着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仿佛在陪他一道观赏这片世间罕有的雪景,但茫茫大雪穿透了那人几近透明的身体,那人始终不言不语,没有同他说话,分明只是个如影随形的错觉。

  他只能装作看不见那个错觉。

  但雪花看得见他。

  小小的雪花飘进他的眼眶,像一滴最冰凉的泪。

  它滑过梦中人的眼角,悄然自颊边滑落,渗入别人为他细心掖好的毯角。

  这滴泪折射出浓郁如血的夕阳。

  和一个很美的、很遥远的黄昏。

  这片夕阳下,不止一个人昏然入梦。

  商务轿车的后座上,倚在靠背上不慎睡去的女人是被司机叫醒的。

  “安秘书?安娜!”见她恍然睁开眼,司机耐心道,“到地方了。”

  疲倦不已的安娜收敛神色,立即下了车。

  通过林秘书告诉她的那个名字,她逐渐查到了傅总那位堂弟的现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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