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 嘉嘉 第142章

作者:贺周周 标签: 追爱火葬场 近代现代

  在他再次叫出那个生疏至极的称呼之前,男人早有预料地打断:“等等,兰又嘉。”

  “公平一点,你也叫我全名,行吗?”

  他是笑着的。

  目光温柔又落拓。

  不知怎么,兰又嘉看着这样的他,好像真的做不到再拒绝。

  所以在极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轻声应下:“……宋见风。”

  头一回这样称呼他时,满脸是泪的人似乎也笑了,仍旧哽咽的嗓音里有一抹很柔和的轻盈。

  即使只是转瞬即逝、近乎幻觉的一霎。

  他终于不再冷冰冰地喊他宋先生。

  宋见风竟有些恍惚地想,足够了。

  这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尽管,他总是同兰又嘉意外邂逅。

  他们总是在这座人潮汹涌、奔流不息的偌大城市里,一次又一次萍水相逢、不期而遇……

  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第80章

  机场忙碌不休, 行色匆匆的浮光掠影里,这一处风景始终静谧。

  坐在长椅上的青年声线还有些不稳,残留着哭过的沙哑, 却没有刻意避开眼前人的视线, 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纸巾:“谢谢。”

  男人同他保持着一种很有分寸感的距离,不远不近,目光静静地掠过旁边椅子上不算陌生的速写本,和那张哭得有些泛红的脆弱脸庞。

  没有问本该身在剧组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哭。

  而是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本来是要去的, 可惜角马大迁徙已经结束了。”

  此刻心绪复杂, 又正匆忙擦着眼泪的青年听得有点茫然,发出一声微微上扬的鼻音:“……嗯?”

  男人就笑了,耐心解释道:“没去非洲的原因, 你刚才不是问了我么?”

  自那个美梦一般的雨天之后, 他就离开了剧组,没有再见过兰又嘉,只让妹妹代为转达过歉意, 也随口提过他的去向,是遥远得不会再打扰到任何人的非洲。

  €€€€他知道兰又嘉一直不太愿意见到自己,因而自觉消失,勉强算是为那天的冲动之举做些弥补。

  直到刚才,他推着行李箱匆匆穿过人山人海,去赶一趟已经催促登机的航班, 一晃眼, 竟看见了那道总能令周遭万物都黯然失色的身影,脚步霎时顿住,甚至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再定睛望去, 就看见兰又嘉在哭。

  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孤零零地哭着,抬手胡乱地擦着眼泪。

  于是,他陡然停滞的脚步,又有了近乎本能的去向。

  兰又嘉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下意识问:“角马?”

  话音里是未加思索的好奇。

  就像上次偶遇那天,看见他手臂上缠绕的层层绷带后,随口问那是不是被大象甩到时一样。

  想起那日的宋见风唇角微扬,声音很和煦:“角马是一种牛,长了一对弯弯的牛角。”

  话音落地,那双圆润柔和的杏眼顿时划过一缕茫然:“那为什么要叫€€€€”

  “因为它的身子像马。”宋见风接过他的话,“而且……”

  拉长的尾音成功地令原本垂着脑袋的人抬起了头。

  宋见风因而清晰地看见了湿润眼眸里倒映出的自己。

  也听见自己声音里隐隐流动的笑意:“我猜,是因为这个名字更能吸引我这样的肤浅观光客。”

  “它还有个名字叫牛羚,牛羚大迁徙,听起来就不如角马大迁徙那么神秘壮观,似乎不值得飞越一万公里专程去看了,是吧?”

  认真听着的青年眨了眨眼,仿佛也流露出一点认同的笑意,轻轻点头:“嗯。”

  他又被转移了注意力,泪水彻底停息。

  眼眶还泛着红,但神情里那抹浓郁的悲伤已经散去。

  再加上余光里快步走来的那道身影,无形中被紧攥住的心脏,总算能放松下来。

  在眼睛里明显只装着兰又嘉的孟扬注意到他之前,宋见风主动同对方打了招呼:“孟扬?”

  “嘉嘉,我一时间没找到卖热饮的,你先喝杯温水,放心不是很烫€€€€宋哥!这么巧,您怎么在这儿?呃,等一下,嘉嘉你现在怎么样了?”

  孟扬短暂看向宋见风的那个瞬息里,兰又嘉已经接过了他小心递来的热水杯,低头喝了起来。

  垂落的发丝遮住了泛红的眼,啜饮时的声音本就该是湿润的。

  “好多了。”他小声说,“没事,不用担心。”

  宋见风看出他的有意遮掩,又和松了口气的孟扬闲聊了几句,一直等到始终埋头默默喝水的人终于抬起脸,向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没有丝毫抗拒回避,带着柔软温度的清澈目光。

  向来恣意的男人微微一怔,接着,狭长眼眸里也漾开几分真切的温柔。

  时隔几日后的再见面,没人提起那个发生在雨天的漫长怀抱,与那些亦真亦幻的亲昵对话。

  就像那真的只是一场彼此都已然忘却的幻梦。

  至少,是一场令醒来后的现实,变得灿烂许多的美梦。

  “我的航班应该快要登机了。”意外偶遇的自由摄影师看了眼机场大屏,主动和他们道别,“我先去过安检。”

  其实那趟早就在催促登机的航班,大约是赶不上了。

  但无关紧要,他会再随便挑个目的地,重新买张票。

  反正这趟远行,本就是为了离开而离开。

  孟扬立马应声,热情地同他挥别:“一路平安,玩得开心啊宋哥!”

  转过头,又想起了什么,对兰又嘉道:“对了,这都多久了,闻哥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迷路了吧?我刚才回来是差点没找着。”

  兰又嘉也和宋见风道了别,接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好,你快打,千万别误机了。”

  听到他们提起这个名字,男人离开的身影微微一滞,下一秒,似乎变得更快了一些,像一种礼貌的避让。

  这个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兰又嘉先开口:“阿禹,你是不是迷路了?”

  嗓音里早就没了哭泣的痕迹,口吻亲昵动人,在嘈杂环境里依然清晰可闻。

  却令原本已经走开的男人,蓦地停下了脚步。

  进而骤然回首望来,眸光震动之余,渐渐透出后知后觉的难以置信。

  阿禹。

  那份困扰了宋见风不少日子的奇异熟悉感,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终于如拨云见雾,彻底浮出水面。

  他听过这个名字。

  ……在很久以前。

  他也见过那张相较如今要稚气许多的脸。

  那是五年前,在雪山上缺氧失温的他被萍水相逢的好心登山客救下,等他在医院醒来后,救命恩人早已离开,也没有留下姓名与联系方式。

  但他还是凭着护士们叽叽喳喳提供的线索,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以那人的背景,恐怕不需要任何物质报答,但起码该当面道声谢。

  怀着这样的念头,宋见风一回国就去了光海市,主动登门拜访,可惜想道谢的人不在家,只有一位和蔼宽厚的管家接待了他。

  在那所古朴广阔的老宅里,老人听完他的来意,反应竟颇为古怪:“你是说,阿钧救了你……登山时大家包得严严实实,会不会是认错人?”

  而他费解之余,瞥见那时被搁放在旁边的一幅全家福肖像,笃定道:“不会错,每个护士都记得那双绿眼睛€€€€那是他弟弟吗?”

  这幅不知何故被撤下来,似乎在等待更换的照片里,正中央坐着一位模样和善的老人,是时常出现在商业杂志里的工业大王傅安,左侧立着一对夫妻,而站在右侧的两个年轻人,显然是他的孙子。

  一个已是青年,混血相貌,薄唇利颌,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矜贵,神色淡淡。

  一个还是少年,五官线条却已有了硬朗的轮廓,眸子漆黑,意气浓烈,正朝镜头灿烂笑着。

  €€€€而他只看了一眼,便自觉收回了目光。

  因为老人先是下意识应声:“对,那是阿禹,他……”

  紧接着,老人神色一僵,匆匆改口:“不、不是,宋先生,你先坐,我跟阿钧说一声。”

  纵使心有好奇,宋见风没再追问,很配合地放下了这个小插曲。

  后来他逐渐和救命恩人成为朋友,知晓了对方的脾气性情,也听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因此从来没有主动同对方谈起过那些复杂纠葛的家事。

  但他知道,傅安曾经是有两个孙子的。

  还知道自那天之后,他再去拜访傅家老宅时,再也没有见过那些包含了不存在的人的相片。

  直至今日,记忆中匆匆扫过一眼的少年脸庞,与前段时间在片场里时常见到的年轻面孔,无比荒谬地重合。

  和兰又嘉在一起之前,闻野早已认识兰又嘉的上一个恋人。

  甚至有着仇视憎恨后者的充足理由。

  ……不,他不叫闻野。

  他姓傅。

  而兰又嘉正和这个昔日被傅家彻底除名的人谈恋爱。

  此刻他握着手机,目光柔软澄净,专心地同电话那头的恋人说话。

  丝毫不见顷刻之前满脸泪水的孤独脆弱。

  熙来攘往的人潮中,宋见风立在原地,几近惶然地望着不远处那张天真明媚的笑脸,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掌心在霎那间变得冰凉一片。

  兰又嘉……知道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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