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 嘉嘉 第149章

作者:贺周周 标签: 追爱火葬场 近代现代

  即使仅仅是在温存时的片刻。

  与回忆碎片重叠的哀泣,潮湿得令人心碎。

  拥着他的手臂蓦地收紧了几分,凝着薄汗的额角处, 被烙下一个很轻的吻。

  “……对不起。”

  兰又嘉听见男人愈发沉暗的声音, 像是从心脏的位置直接涌向他。

  “我已经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他说,“嘉嘉,你给过我很好的爱, 是我没有珍惜。”

  “所以,现在我想知道爱是什么感觉。”

  “有我在身边,你会睡得好一些,对不对?”

  那些动听的声音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地向他涌来。

  如梦一般。

  哭得满脸是泪的青年竭力抵抗着美梦的引诱。

  “……你做不了床伴。”被呜咽声湮没的反驳有些含混,却格外认真,“傅呈钧,你有很多事要忙,你不像以前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追在我身后€€€€”

  而打断他悲哀陈述的,是男人同样认真的低语。

  “很快就会有了。”傅呈钧说,“最晚到这个月底,我会把JA的业务全部交接给下一任总裁。”

  “富安那边可能要慢一点,因为集团还在转型的动荡期,傅家目前也没有其他可用的人了,执行层面的业务只能交给职业经理人,或是能力过关的集团元老去打理,要花一些时间来确定人选……”

  落在他发顶的声音轻而沉稳,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却让听的人渐渐惶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傅呈钧,你在说什么?!”

  感受到怀中人的难以置信,傅呈钧松开了锢住他的力道,任由他从怀抱里挣脱出来,蓦地转头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间,他看着那双朦胧易碎的泪眼,将话音放得更轻。

  “我在说,以后会有很多时间跟你相处。”

  语毕,男人想了想,又很自觉地纠正道:“不,是有很多时间用来追你。”

  傅呈钧只用了一瞬间就做出了这一连串决定。

  就在他决定要离开办公室,前往剧组找兰又嘉的那一瞬间。

  他向来是个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的人,鲜少犹豫不决。

  一旦选定了前路,便不会回首。

  无论前方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始终将这些惊人之语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毫不出奇。

  可兰又嘉却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语无伦次的声音:“你想做的那些事,都还没有做完,怎么能突然交给别人?钻……金刚石的项目才刚刚开始€€€€”

  傅呈钧没有再纠正他的用词,没有再说钻石和金刚石是同一种东西。

  只说:“交给别人做也一样,往后我只参与富安的重大决策,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兰又嘉怔怔地看着他,仍然难以置信:“可是,JA呢?你付出了很多,才有今天……”

  距今久远的校庆夜,在他对坐在台下的矜贵来宾一见钟情之前,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是躲在帷幕后向外张望时,彼时一起主持的搭档在耳畔的惊叹絮语。

  “你知道吗,他才二十五岁诶,就一步步成了那么大一个集团的总裁,真的好厉害,也不知道等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会在做什么……”

  那年只有十九岁的兰又嘉听着,就也好奇地瞥过去一眼。

  他远远看见了那人的侧影,但没能看清。

  直到今夜,兰又嘉无比清晰地听见,那个很厉害、也很遥远的人,要放弃曾经努力得来的一切。

  是因为他而放弃的。

  短暂凝滞的泪水,再度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苍白干涩的唇瓣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泣不成声,无法组织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傅呈钧看着那些在今晚完全失控的眼泪,只觉得一滴一滴,全烫在了心上。

  他不再徒劳地哄他别哭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抚过他哭得潮湿淋漓的侧脸,冷白指腹轻轻拭去灼热的泪。

  微凉的唇在他眉眼处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一个又一个,珍惜的吻。

  傅呈钧过去也常常这样吻他。

  吻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因为那是他所见过的,这世上最纯净、也最不设防的眼睛。

  “嘉嘉,不是因为你。”他低声说,“是我自己想要休息了。”

  “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工作。”

  “这些年来一直没怎么休息过,我也会觉得累。”

  叹息般的低语和温柔的啄吻,像雪花一样萦绕着他,有无数柔软的碎屑漫天纷飞。

  身体仿佛都因而变得轻盈起来。

  兰又嘉忘了要抗拒,忘了躲开悄然衔走泪珠的吻,只茫然地问:“……有多累?”

  他问得笨拙又天真,清澈剔透的眼眸里,便倒映出男人神情愈发柔和的脸庞。

  傅呈钧忍不住笑了:“像你每天拍戏一样累。”

  他笑起来的时候,比冷着脸的样子更加好看。

  因为那双宝石一样的绿色眼睛,会变得更明亮、更绚烂。

  明亮、绚烂之余,盛满了同一个倒影。

  唯一的倒影。

  兰又嘉就也笑了。

  他笑着想,眼前这个美梦,比他以往做过的每一个梦,都要美丽。

  比他曾经深深渴望过的那种爱意,还要浓烈许多。

  浓烈得几乎让人心生不舍。

  可是,他快要死了。

  他得了根本不可能治好的癌症。

  是只能用奇迹二字,来形容治愈几率的绝症。

  所以尽管他是笑着的,泪水却仍源源不断地落下来。

  以至于停泊在颊边的手掌,已经完全被咸涩的泪水打湿。

  感受到满手的湿意,傅呈钧瞥了一眼先前随手放在一旁的毛巾,此刻早已冷却,不再冒着热气。

  “再哭下去,明天眼睛就肿了,没办法上镜。”他耐心地哄他,“我去换块毛巾帮你热敷,好不好?”

  可就在男人要起身的时候,却感到腕骨处传来一阵很突然的力道。

  坐在床上的青年近乎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一抹强烈的惶恐无助。

  像抓住了一个恰好飘到面前的救生圈。

  回眸的刹那,傅呈钧看见那双在灯光下盈盈闪烁的眼。

  也听见那道细细的、哽咽的声音。

  “傅呈钧,这件事像不像个奇迹?”

  被唤到名字的男人一时竟有些茫然:“……什么事?”

  于是兰又嘉重新说了一遍:“你爱我这件事,像不像个奇迹?”

  他说得很慢、很认真。

  让这句听起来很是突兀的话,仿佛有着重若千钧的力道。

  也让刚要回答这个问题的男人,收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否认。

  傅呈钧不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份太晚才被承认的爱意。

  他爱兰又嘉不是奇迹。

  是理所应当,更是如梦初醒。

  而在这个心甘情愿地走进未卜前路的夜晚到来前,他也从来不相信奇迹、运气这样虚无缥缈的字眼。

  他只相信那些可靠的、坚固的……一切有迹可循的东西。

  譬如因果,譬如规律。

  可这一刻的傅呈钧无端地觉得,近在咫尺的兰又嘉,看起来很想要一个奇迹。

  无论是什么奇迹。

  因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一种摇摇欲坠的,近乎绝望的东西。

  仿佛在祈求他点头认可。

  哪怕只是哄骗而已。

  所以,原本要起身去换热毛巾的男人,重新在床边坐下。

  他压下了心头蓦地弥漫上来的不安,同样用缓慢、认真的语调回答道:“嗯,但我还见过一个更大的奇迹。”

  那双摇摇欲坠的眸子亮了一下,果然追问道:“什么奇迹?”

  “你还记得五月份,我去南非出差的那一次吗?”

  男人说:“因为JA在博茨瓦纳的一处矿场,新发现了一颗原石……”

  兰又嘉竟立刻接过了话:“我记得,我看过很多遍报道,有3507克拉那么重,是现在全球第一大的钻石原石,刷新了上一颗最大钻石保持了一百多年的记录,是不是?”

  青年话音寻常,只是在就事论事,可这段至今都记得很清楚的报道内容,甚至连克拉数都没有丝毫出入,令傅呈钧呼吸一窒。

  那时的兰又嘉,常常只能透过新闻报道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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